二八章:寧信夢中人
“不敢不敢!”大胡子做了個揖,拿起一旁的燈籠和雨傘,露出那一嘴黃牙笑道:“姑娘隻需帶上這個,出去直走,遇見擋路的樹便繞,繞了再直走,直到繞不了了就向左拐,不出百步定會回到府中!”
這麽麻煩?!我不禁佩服起自己來,這麽繁瑣的路線,我當初是怎麽走過來的?
“多謝!”拎著燈籠,離開前,不免擔憂的看了一眼羅洛。見她忍住眼淚,堅強的轉過身去不再看我,這才放心的出了山洞。
果然,照著大胡子所說的辦法,僅僅一刻鍾的時間,就出了林子。
隨手抓一個頂著雪奔跑的小廝問道:“鹹池怎麽走?”
眼前的小廝愣了愣,突然扯著嗓子跪在我麵前,嚎啕大哭,嚇得我差點將手中的傘也丟了:“可找著姑娘了!”
“找我做什麽?”
“太子殿下回來沒見著姑娘,丫頭婆子也都沒跟著,不知姑娘去了哪,現下正在鹹池發火命奴才們趕緊找呢!”眼前的這人正是鹹池的小子,名叫鎏金。
他回來了?速度還挺快……
“沒事,你起來吧,帶我回去。太子爺要是問起,你就說是在別處找到的我,聽見沒有?”
“是。是。”
跟著小廝往鹹池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總看見慌忙奔跑的小廝和丫頭,而鎏金不停地朝他們喊道:“表姑娘找著了!”
忐忑,除了忐忑還是忐忑。若是蕭扶蘇問起,問我去了哪裏,我該怎麽回答?出府去了……?是的。我確實出府了,林子那邊的山洞可不就不在府中麽,這還算不得出府?
鹹池,燈火通明,就連院門口從未點上的兩盞指路的燈籠也高高的掛起,平複了下緊張的心情,繞過長長的回廊邁著豪放的步子朝屋裏走去。
“你這是幹什麽?!”
丫頭奴才跪了一屋子,就連行雲也毫無例外的跪在地上。
我率先扶起行雲,又扶起兩個丫頭和一幫小廝們。這麽做,會不會有些過分了!
“你這是幹什麽?!”蕭扶蘇反問。眼神平靜的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顫了顫,不自覺的扭過頭去:“我不過出府走了走,扶蘇不覺得這樣太小題大做了麽?”
蕭扶蘇拉住我的胳膊,我一個不妨就趔趄在他懷裏,任由他灼熱的氣息噴灑下來:“於你,便算不得是小題大做。”
一屋子的丫頭奴才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了看,又尷尬的低下頭。
“都下去吧。”蕭扶蘇將視線移到行雲身上:“你也是。”
得到我安心的眼神,行雲點點頭,默默的退下。
我奮力的掙脫他的懷抱,來到暖爐前烤著早已凍僵的雙手:“姑母身體不適,你不去看看?”
他取出榻上的貂裘披在我肩膀上,也圍坐在暖路邊烤手,聲音平靜的不像話。
“母親是為了蕭九歌的事。”
“蕭九歌?中山王?”我有些訝異於他的反常,按理說來了一個競爭對手,他不應該是著急的麽?
似乎是洞穿了我的想法,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將我緊緊的摟在懷裏,這一連串的動作,總讓我覺得有無窮無盡的傷感。
“我早就猜到他會回來。”他不緊不慢的說。
是他太胸有成竹,還是他根本沒把蕭九歌的到來放在心上。或許,這一切都隻是我的錯覺,鷸蚌相爭的故事,他隻是不放便對我說罷了。
屋裏安靜極了,除了偶爾劈啪作響的炭火,我耳邊聽到的就是他強有力的心跳,如同他摟緊我的胳膊一樣,讓我安心。
沉默了良久,他才緩緩地放開我,蹲下身子,扶著我的雙腿,將我的手緊緊的握在手裏,深邃的眼神定格在我臉上:“我該拿你怎麽辦?”
這一瞬間,我笑了,早在我得知了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就已經猜到,他遲早會做出這個決定,不是提議,而是決定。
有得必有失,想要得到某件東西,就必須失去些什麽作為平衡之道。
曉情樓,怕是早已被他納入囊中了吧。所以,這些日子以來,無論我用盡什麽辦法,都聯絡不到一個人。
哪怕是我細心飼養的雕兒。
我盡可能微笑著去撫平他蹙起的眉頭:“哥哥……你不欠我的。你身上流著完顏家的血,要去這些東西也不為過。”
我從不喚他哥哥,因為對我來說,他更像我的一個好友,知己。
他愧疚的低下頭,輕聲說道:“城兒知道……知道……”
見他久久不宣之於口,我有些著急:“知道什麽?”
“蕭九歌……就是季涼音。”
一個悶雷在我耳邊爆炸,要下雨了……
昏昏沉沉的我,伴隨著那一聲炸雷昏了過去,不知人事,隻知道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不停的說:蕭九歌就是季涼音……蕭九歌就是季涼音……蕭九歌就是季涼音……
一遍一遍,不停地再說。
涼音怎麽會是蕭九歌呢?她怎麽會是蕭九歌呢?她怎麽會是蕭九歌!!
夢中,我又回到了那個山坡,看見了正低頭拾撿落花的季涼音,長發飄飄,淡然悠遠,遺世獨立……
“走吧。”她像能看見我一般,走過來牽住我的手。
我想叫住她,身體卻不聽使喚的一路飄到了謫仙樓。
梨花節已經過去,老百姓都在用收集起來的梨花花瓣做梨花糕。
我飄到後院的廚房,見涼音正挽起袖子和著麵粉,大概也是在準備做梨花糕吧。
那是她為我洗手作羹湯的日子,無論是在謫仙樓還是在絕情穀,她都是季涼音,那個會說不信鴛鴦頭不白的季涼音。她怎麽會是蕭九歌?是一個男子?怎麽會?
輕飄飄的倚在廚房的門口,眼淚順著臉龐滑落,砸在堅硬的青石地上。
鹹池。
蕭扶蘇安靜的站在庭院中吹著冷風,聽墨兒說,她喜歡白雪,總是不停地抱怨自己太快的叫人將院子裏的積雪打掃幹淨。
如今這白雪已經覆蓋了好幾層,為什麽她還是不肯醒?
“爺,院子裏好幾日都不曾打掃,您看這雪……?”
“將路清理出來,梅園裏的雪一片都不許弄髒了。”清冷的聲音夾雜著呼嘯的寒風很快的飄散。
究竟是我分量太輕,你寧願沉浸在自己的夢裏,相信她是背叛過你的季涼音,也不願意聽我對你說一句,他就是蕭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