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離別之時
回程。
侍書掀開門簾，讓傾城先進去，然後自己才興衝衝的坐回馬車上。
看著若有所思的小姐，侍書張了張嘴，然後又閉上，畢竟這些事情自己從未經曆過，一時之間，竟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你有話要說。”傾城率先開口。
“小姐喜歡季姑娘。”不是疑問，而是陳述。一句話直達中心，簡介明了。
傾城不自覺的摸了摸腰帶間的玉佩：“是。”
“侍書知道，季姑娘也喜歡小姐。可是小姐，你們……。”侍書頓住了，她委實不知道怎麽說下去。
“喜歡是喜歡。我可以喜歡涼音，也可以喜歡你，喜歡入畫，喜歡司棋和聽琴。這與喜歡的本質不相幹。但是愛，就隻能是愛。容不下其他。你明白麽。”
聽了傾城的話，侍書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她隻要知道，小姐喜歡季姑娘和喜歡自己、聽琴，司棋，入畫是一樣的。這就夠了。
一直到晚飯後，傾城的馬車才駛進了奉京。
回到謫仙樓內，看著膳食間的燈還亮著，她知道，為了等自己，涼音可能還餓著。
傾城將披風解下，輕輕地披在涼音的肩上。不料就是這麽一個小動作，還是將沉睡的涼音驚醒了。
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涼音的睡眼惺忪：“餓了沒？”隨即轉身向外喚道：“薔薇，把灶上的菜端上來！”
這一刻，傾城感動的無以複加，緊緊的擁著涼音的肩膀，就連聲音也有些顫抖：“下次不要等我了，餓著你，我會難受。”
涼音的眼中洋溢著滿滿的幸福：“沒事的。左不過在房間裏也沒有事做。知道你怕冷，還給你燉了熱湯。”
“小姐，菜來了。”薔薇和另一個小廝端著餐盤走進來。然後轉身對著傾城身後的侍書說道：“侍書的飯菜已經送去房間裏了。今天有小姐燉的烏雞湯，侍書有口福了！”
“是嗎？！”一聽到有湯喝，侍書迫不及待奔回房間。
聞著滿屋子的飯香，傾城這才發現，自己是早就餓了的。
二人坐在桌前，麵對麵吃飯，涼音夾了一塊魚肉剃了刺放到傾城的碟子裏，漫不經心的說著今天上街聽到的大事：“聽說，皇上前幾日為前朝士大夫平反，齊王自請要娶這位士大夫的遺腹子為正妃呢。”
傾城手中的筷子頓了頓，夾起一塊排骨放到涼音碗中，語氣平淡的不帶一絲波瀾：“是麽？多少人盼著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一朝嫁進王府，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呢。”
“可我真不覺得天子腳下，公門貴胄有什麽好，多少人黑著頭發進去，黑著心出來。皇家……真的是一個吃人的無底洞。”
傾城閉口不語。
飯後，傾城來到涼音的房間，見她橚著昏黃的燭光正繡著什麽。
傾城將新蠟燭點燃壓在上一根的燭淚下，安靜的看著她：“繡什麽呢？”
涼音抬起頭來看著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身邊的傾城，笑了笑：“腰帶。”
“夜裏繡東西容易毀眼睛。”傾城拿下她手中的腰帶，放回繡藍：“還是別繡了。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聽到最後一句話，涼音明亮的神情開始變得黯淡，接著拿起藍中的腰帶繼續繡著：“我知道你要走了。成親以後就在也穿不上我給你做的衣裳了，就給你繡了幾條腰帶。”
傾城一驚：“你知道了？”
“嗯。”涼音點頭，燭光下，那如翼般的睫毛倒映在帳帷上，如同放大版的剪影：“從我提起這事的時候你的神情就不太正常，現在你又來找我。我想，那個士大夫的遺腹子多半是你吧。”
“是。”來之前，傾城已經想好了說辭，怎麽離開，怎麽告別，可到了眼下竟不知該說什麽好。隻得岔開話題：“是梨花？”
涼音撫摸著米白色的腰帶上點綴著朵朵純白的梨花，輕聲說道：“你喜歡梨花，也更適合梨花。你如梨花，一塵不染，潔白無瑕。”
點點頭。傾城如夢初醒般的從腰間摸出一塊玉佩放到涼音手心裏。
這一刻，所有想說的話都被傾城吞咽到肚子裏，任由它在裏麵生長、開花，最後凋零腐爛。
傾城站起身來，背對著涼音，緩慢而又認真的說道：“戴著它，就如同我在你身邊一樣。”
說完，便翩然離去，帶走了這房間裏最後一絲溫暖的氣息。
感受著周遭的冰冷，涼音握緊了手心的玉佩，淚珠一滴滴的在手背化開。那麽的不規則，不帶有一點色彩和邊幅的修飾：“可它終究不是你……。”
季涼音輕聲呢喃。
“啟稟太妃，齊王側妃求見。”
“就說本宮尚未晨起，讓她在殿外稍候片刻。”賢太妃撫了撫整齊的鬢角，柔聲說道。
“是。”宮女帶著旨意慢慢走出了偏殿。
慕容如玉擰緊了手上的帕子，眸底寒光交錯，喝著已經變冷變淡的茶，慕容如玉有些堅持不住，思慮再三朝服侍的宮女吼道：“不是說稍候片刻嗎？本宮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太妃娘娘可還在沉睡？”
“本宮？！齊王側妃好大的架子，在哀家這裏還敢妄稱本宮！”一個身著深綠宮裝的貴婦人由三四個宮女慢慢攙扶著從偏廳走進來，坐到正殿上金漆鳳頭木椅上，但見她柳眉杏眼，保養極好的皮膚完全不像是四十出頭的女人。
不怒而威的麵孔還是讓氣勢淩人的慕容如玉打個寒噤。就連說話的氣焰也低了三分。
“臣妾失禮。”
見慕容如玉還是有些放不下身價，賢太妃撥了撥茶杯裏的茶葉，裝作不經心的說道：“如玉還在責怪哀家沒能將你扶上正妃之位嗎？”
慕容如玉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做了個萬福：“臣妾不敢。想必太妃娘娘也已經知道，不日齊王就要迎娶正妃。本以為走了一個趙傾城，誰知道現在又來了一個完顏傾城，臣妾……臣妾惶惶不已終日。”
“哼……！”賢太妃冷哼，鄙夷的看了一眼慕容如玉：“你素日裏聰明乖覺，怎麽這個時候還不明白？那昔日的趙傾城便是如今的完顏傾城。你的手段哀家是見過的，你能為了獨占齊王逼死工部尚書徐長青的幼女，想必一個完顏傾城也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