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探安王府,三丈三敗歸(四)
師傅沒有叫,寧箋南暫時沒有拜師的打算。
而且她心裏門兒清,因為好多話本子裏都寫過的!一些猥瑣大叔饑渴難耐,就仗著自己多活了幾年便去招搖撞騙,哄一些涉世未深的漂亮女徒兒用來暖被窩,用心險惡至極!
她倒還想收個乖徒兒呢,可誰搭理她呀?
但是,她也好想要這把劍。她剛剛全力施展都破不了對方的領域,可後麵隻用這劍用力一揮,那纏命鬼就落荒而逃了。雖然沒有直接看到對方的傷勢,但是寧箋南卻可以肯定,對方一定受了不輕的傷。
多好的一把劍啊!寧箋南憐惜地地撫摸著寒淵,這渴望的眼神和陳永看她的目光別無二致。可是下一刻,那個男人就將她的劍無情拿走!
“對了!”寧箋南忽然歪著腦袋,擠著漂亮的眼睛問道:“我看你不是坐著馬車去了安王府嗎,怎麽現在又一個人來了這兒?”
“對啊,我也正納悶兒呢,你說這是不是緣分?有句話說得好啊,有緣千裏來相會。”顧何攏了攏衣袖,仔細打量著寧箋南的臉蛋兒,便是以他挑剔的眼光也實在看不出任何毛病,“所以你叫陳什麽?”
顧何有聽到大街小巷中,很多人都喊她小陳將軍,雖然她並不小。顧何沒有說的是,他其實是為寧箋南而來。離開安王府時,顧何有看見三丈三往皇宮飛去,而那也是寧箋南離去的方向,他便丟下沐雨均,匆匆趕了過來。
“嗬嗬,還是不要了。”
寧箋南擠著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心中萬馬奔騰,誰和你有緣分了?我是和這把劍有緣分好吧!怎麽這肺癆鬼問名字的時候比那八錢還討厭?她站起身來拍了拍顧何肩膀,叉著腰字正腔圓道:“我叫陳大姥姥!你以後叫我姥姥就好了。”
“陳大姥姥?”
顧何微微一怔,知道對方是在調侃他,並未生氣,而是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語氣溫柔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顧何,字伯舍。”
顧何已經兩天沒有睡過,但他現在一點睡意都沒有,因為他的內心很激動。之前那個出口就是風的冷麵少年,兩百來歲就已是大羅仙境中的翹楚,那是一塊被精雕細琢的美玉,而眼前的女子便是一塊剛剛切出來的璞玉。
他想用自己這雙手,親自打磨出一件“絕世珍寶”。
寧箋南打了個哈欠,她卻是困了,隨口道:“寧箋南。”
“姓寧?”
顧何不禁疑惑,一塊上好的玉石肯定要出現在大礦中,河邊的隻有鵝卵石,他輕輕問道:“近年來並沒有寧姓的修仙大族。”
寧箋南靠在牆壁上,幽幽歎了口氣:“我父母都是凡人,很普通很普通的凡人,活到了壽終正寢那種。”
“能活到壽終正寢就已經不普通了。”
顧何也不知自己為何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幾乎是下意識的,又沉默了一會兒,他低頭補充道:“諸如淮陽那樣的戰爭,我經曆過上百次。”
聞言,寧箋南呆了,她望著這個頭發半白的男子,感受著他身上流露出來的滄桑,忽然覺得他不咳嗽時也挺好看的。
“天下熙熙攘攘,不為利來便為利往,很多事我無能為力,但是能跑在這兒截殺我,我寧箋南不給他頭擰下來我就不姓寧!”
寧箋南氣呼呼地拍著自己的胸脯,這一刹那間的朝氣讓顧何微微愣神,然後她便紅著臉揮手道別:“我先走了,另外……謝謝。”
顧何一直望著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街道深處,他在台階上坐了許久,直到街上行人越來越多,他才終於起身離去。
既然實在找不到七月的下落,他也懶得找了,那等大殺器,持有者不可能將其放在盒子裏吃灰,總該要拿出來耍一耍,不抹兩個幹淨脖子怎能罷休?
到時候自然就會撞在他手中。
臨安城很熱鬧,橋頭上的大黑貓舒展著如流水般的腰身,懶洋洋地在青石板上磨蹭,曬著微暖的陽光;還有就是馬蹄的噠噠聲、學子的念書聲、洪亮叫賣聲、尖銳的唱戲聲,以及憤怒的爭吵聲,相聚時的歡笑,離別時的不舍;有世家貴族,有寒門學子,也有窮困潦倒失意之輩,這些東西揉碎在一起,便構成了這複雜且又璀璨的塵世。
顧何獨自穿梭在人群中,耳畔的聲音是如此的清晰,甚至就在他的眼前,可是他又顯得那麽格格不入。
終於,他取出了茶壺狠狠灌了一口,便如同渴了四季的老樹在即將枯萎時,又被春雨及時澆上了續命靈藥。
其實司徒先生有句話說錯了,未來是可以預見的。
顧何兩指在眼前抹過,再看時,四周再不是一片歌樂升平的祥和之景,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硝煙彌漫,屍體堆積如山,哀嚎聲不止,人頭隨地滾動。
人間煉獄,不外如是!
顧何此時很想找個人說說話,可是他活到如今已經沒有幾個朋友,直到一個人的出現忽然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這人比顧何矮了大半個腦袋,凸起的肚子如孕了三四個月的婦女,臉上兩坨肥肉隨著他疾步走動而上下輕顫。他穿著之前那身粗麻布衣,一片淡黃色的油漬爬滿胸前,比沐雨均那身要髒很多。
這人正是書院對麵的客棧店小二。
得見顧何,店小二朝著他微微點頭,不過卻並沒有開口,倒是顧何伸手叫住了他:“雨均去你們客棧了嗎?就是那個和我一起的臭小子。”
當時他擔心那塊“璞玉”出事,所以走得很匆忙,便讓雨均先回了客棧。
店小二悄悄擦了擦手,臉色微紅,吭了兩聲才說道:“在,在的。那位少俠好厲害,不但打贏了那些先生,酒量也好!”
顧何頓了頓,又問道:“我是沐雨均師傅,敢問小兄弟叫什麽名字?”
“大虎,李大虎!”
店小二回答。
顧何的目光順著李大虎將要去的方向看去,當他的目光落在一個穿著粉紅裙子的女孩身上時,李大虎的臉色就更紅了。
“那是你朋友?”
顧何隨口打趣道,忽然,他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一個在他生命中留了深深刻痕的女人。
誰知李大虎卻連連搖頭,不好意思地咧嘴笑著:“不是不是,女人沒啥意思,還是一個人多自由自在!”
顧何深以為然,這句話他倒是非常認可,隻是對方的小動作怎麽可能瞞過他,他也並沒有拆穿,而是報以微笑:“那你先忙,我去客棧了。”
李大虎點頭,逃也似地走了。
顧何來回看了許久,心裏有好多話想說,可是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同他說話。他獨自在四處遊蕩,不知該去向何處,寒風中隻傳來他不停地咳嗽聲。
等顧何回到客棧時天已黃昏,冷風吹人,他遠遠地便看見衣衫單薄的少年。
沐雨均蹲在門檻上撐著腦袋發呆,夕陽的餘暉灑在他身上,看起來金光閃閃。畫麵很美,時間仿佛已經定格。
“收拾東西,明天你就回梵天。”
顧何的聲音很嚴肅。
可是沐雨均全沒有聽見,而是抱著顧何的手臂就說:“大人出去玩都不帶我!我都難受死了,大人你不看著我喝酒,我都感覺那酒沒了味兒。”
“你不該跟我來的,三萬裏歸鄉路,亦是三萬裏死人路。”顧何再一次說道。
沐雨均拒絕,轉身坐在了凳子上,搖頭道:“那是不可能的,長老們說過了,讓我務必寸步不離地跟著你!”
顧何一愣:“跟著我?”
沐雨均雙手一攤,聲音低若蚊蟲:“長老們知道你的性子,所以清楚你要替梵天拿回七月寒淵,他們,不放心。”
不放心麽……顧何沉默,他不由得想起了那株九血仙。
而就在這時,幾輛馬車突然闖入他的視線。
馬車很豪華,如果說他的馬車是一隻土狗,那麽這輛馬車便是一條青龍。
冷冽的氣息從馬車上撲麵而來,周圍幾十個騎著烈馬的士兵護送,好不威風!
顧何隻看了一眼那馬車上的旗幟,便說道:“是歐陽家的人,咱們避一避。”
“歐陽家?”沐雨均沒怎麽聽說過。
“李劍神座下八大家族之一,歐陽氏!”
顧何伸手拉過沐雨均,給那馬車上下來的人讓出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