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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當時便笑了

  一首《山中與幽人對酌》,一首《詠雪》。


  前麵的可能還有些異議,畢竟,少了李白這個名頭,因而難免會被人所輕視。


  然而後麵這首,就是真的是用最平凡的話,來寫最深邃、最富有意境的詩了。


  這兩首詩一經傳出,自然是引起無數人的圍觀。


  甚至,由於這些大臣們都是些大嘴巴子。


  這才過沒幾天,便是連太宗,都知道了東宮有發生這麽一件事。


  說實話,初唐,或者說得更加準確一些,在唐朝貞觀的前二十年。


  就幾乎沒有出過幾個有名的詩人。


  為何?


  大抵都是跟社會背景有關。


  貞觀初,天下剛剛經曆完戰亂,誰沒事吃飽了撐的研究詩。


  當然,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人寫詩,畢竟就連太宗自己也是喜歡詩的。


  隻是說,不可能到達那種詩歌很繁華的地步。


  而且,詩人相對來說,也比較少,從而,導致了創造出來的好詩,也跟著變少。


  此時的詩人寫詩,有一種仿古的習慣。


  不過更準確地說,應該說是一種繼承,學習以及模仿。


  比如說曹植的《洛神賦》,相信沒有人不會覺得它寫得不好。


  但是對於今人理解來說,就相對來說比較困難。


  尤其是一些生僻的詞。


  然而,今人卻沒有人家曹植的水準,偏要去模仿曹植的寫法。


  人曹植寫出來的感覺是。


  詞藻華麗而不浮躁。


  清新之氣四逸。


  令人神爽。


  而你寫出來,就隻有排偶、對仗以及照抄了那些生僻的詞。


  也就是說,你隻學會了人家最表麵的那些東西。


  其他無論是意境,還是思想感情,一樣都比不上人家。


  杜正倫的詩便是如此。


  照抄了一大堆讓人不認識的詞,隻會把一首詩寫得叫人看不懂。


  ……


  下完朝以後。


  聽說了這詩的事,太宗自然也是來了興趣。


  畢竟,太宗一生也寫過不少詩。


  就是寫得不咋樣。


  比如說:秦川雄帝宅,函穀壯皇居。


  為了強行對仗,就寫了函穀壯皇居,可以說為了對仗而對仗,啥也不是。


  你還不如直接秦川帝宅,函穀皇居。


  猜測她寫這首詩的時候,就是寫完了第一句,然後發現第二句中間缺了一個字。


  這個字撓破腦袋也不知道該用什麽字來填,最後就想到了一個互文。


  但這個互文,實在是使用得有些牽強,而且一點都不自然。


  當然,她最終的目的,還是為了表達那種雄壯的氣象出來。


  由於南朝齊梁宮體詩的影響,唐之前,很多那種沒什麽骨氣的詩。


  比如說,專門寫閨閣的。


  寫女兒姿態的。


  寫皇帝後宮跟妃子晝眠的。


  甚至還有寫《**》的。


  你家都快沒了,還寫這些呢。


  因此,正因為南朝在政治上、軍事上都實在太失敗了,卻還沉浸在這些溫柔鄉中,這就導致了到了初唐時,批評這種類型的詩體,幾乎已經成為了一種政治正確。


  不然,與此同時,又如何能夠證明大唐立國的正確性。


  而太宗為什麽非要寫個‘雄’字,大抵就是受到了這種風氣的影響。


  但聰明的人寫詩,即便不寫‘雄’,讀著,也能夠讓人感到‘雄’。


  而太宗這個,就是明顯寫得太笨了。


  而且……


  用力過猛。


  但話可又說回來,這詩的確有一種糾正前朝風氣的作用。


  所以,擺在初唐這麽一個背景下,寫得,也算是馬馬虎虎。


  ……


  然而,也就是這麽一個寫得馬馬虎虎的人,竟然對蘇紈所寫的詩,也是不知高低地點評了起來。


  她首先聽完了一位內監所念的《山中與幽人對酌》,當時便笑了起來。


  說道:“一杯一杯複一杯,這也叫詩?還有,‘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這確定不是隨口說的?”


  說完,也是對一旁的起居郎,也就是上官儀,上官婉兒的祖父,當然此時上官儀才二十七歲,說道:“上官愛卿你擅長此道,你覺得這寫得如何?”


  上官儀一開始聽著,也覺得這首詩不如何。


  感覺,就像是隨口胡謅的。


  可等她好像忽然想起來什麽,才不覺有點暗暗震驚。


  回道:“此詩,或許是臣誤會了,不過,如果沒有誤會,那當真有陶潛之豁達。”


  太宗便眉頭一皺,心說,你這小子,怎麽跟朕唱反調?

  便問起她原因道:“這是為何?”


  隻見上官儀便道:“‘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此句雖說很像是隨口之言,但實則,可能並非如此簡單。《宋書·陶潛傳》裏邊有記載,淵明不解音律,而蓄無弦琴一張,每酒適,輒撫弄以寄其意。還提到:淵明若先醉,便語客:“我醉欲眠,卿可去。”想必,寫此詩的人,也是了解過陶潛,甚至喜歡陶潛。”


  陶潛,就是陶淵明,東晉田園詩人,田園詩派之鼻祖,這太宗當然略有耳聞。


  但她沒想到的是,這首詩竟然還真的不是隨便瞎寫,可真的是這樣麽?

  便道:“會不會隻是巧合?”


  上官儀便道:“臣也不太敢確定,隻是猜測或許與此有關。若是想知道是不是特意如此寫的,隻有問寫的人方才可以知道。而若是果真如此,那最後兩句當真是神來之筆,此人詩才當超卓,想怕是已經渾然天成,無有畔岸。”


  無有畔岸的意思,就是放縱任性,寫詩的範圍、規矩什麽的,都已經無法限製她了。


  然後太宗就噎住了。


  隨後問內監道:“這詩誰寫的?”


  內監便道:“這詩是從東宮傳出來的,但至於是誰寫的,似乎沒有說。”


  太宗便道:“你派個人去問一下。”


  有了第一首詩,作為教訓,這接下來的《詠雪》,太宗自然是不敢小看了。


  但是說實話,她還是沒忍住。


  “‘一片兩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這也叫詩?”


  然後……


  “‘千片萬片無數片’。”


  十息過後,她再次被打臉。


  一聲‘《詠雪》’,直接把整首詩都升華了,仿佛一瞬間便讓人見到了眼前漫天的冰雪。


  這些詩都很簡單直白,仿佛不加雕琢,但是其詩意卻都能讓人回味無窮。


  反之當世的大多人寫詩,卻往往執著於詞彩,且還寫不出人家這種深邃的詩意。


  “這都是誰寫的?”


  此刻,就連上官儀都不禁好奇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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