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入獄(二)
人間是一幅名為奇跡的畫卷。
古籍有載,穎川流水前曾有一丹青客,作畫為龍王爺獻禮,提筆落墨七仙獻蟠桃,畫成時七縷仙影躍入潁川,自此風調雨順十年。
筆墨有神者便被稱作畫師,古人道,真正的畫師能賦予畫卷靈魂。
清宣統三年,渝州城。
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乞丐抱著畫卷走進了古寶齋。
古寶齋的主人蘇緣是一位看起來很清秀的少年,總是喜歡穿白長衫的他渾身書生氣,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柔弱。
老乞丐雙眼黯淡無光,雙手緊緊抓著畫卷,少年一眼看出了這個老人的不對勁,他不像尋常乞丐,至少街邊要飯的乞丐腰板沒有他這麽直。
“先生有何貴幹?”
“林老先生可在?”
小少年放下手中筆,清澈的雙眼中傷過一絲悲傷,“師父他半月前已然仙逝,現在我是這兒的掌櫃。”
老乞丐愣在原地露出猶豫的神情,隨後搖了搖頭便準備離開。
蘇緣跟隨師父學藝多年,一眼看出了老乞丐手中畫卷的不凡,隨即追到門前,“先生留步,或許我可以幫您!”
老乞丐頭也沒回,沙啞著聲音說道:“不必了……”
小少年楞在原地,再次開口道:“我跟在師父身邊學藝十年有餘,您不必有所顧慮。”
老乞丐將信將疑,回頭看向少年,“你收畫嗎?”
“是你手中這幅畫嗎?”說著少年便做出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乞丐裏麵說話。
衣衫襤褸的老乞丐想了想,走到店中,動作遲緩地坐在了桌子旁。
小少年拿起桌上的茶壺為他沏了一壺茶,“先生可是遇上了什麽麻煩,畢竟我看您好像很愛惜這幅畫。”
“與你無關,你就說收還是不收?”說著乞丐看了一眼茶杯,隨即立刻讓目光回到少年身上,很顯然還是不能像信任他師父那樣信任這個少年。
少年想了想,伸出手看向乞丐,“至少您得讓我先看看畫吧?”
乞丐猶豫片刻,將畫卷打開遞到少年麵前。
那是一副女人的畫像,身著綠色長衫,身材婀娜,容顏秀麗,猶抱琵琶半遮麵,看起來年紀也並不算大,特別是一雙明眸畫得極具神韻,盯著看久了仿佛有生命一般。
“這畫也就是三到五年之間的作品,最多給您五兩銀子。”小少年一臉誠懇的說道,盡管他在這古寶齋待了很多年,卻也沒能學會那生意人嘴臉,此時給出的五兩銀子也絕對遠超這幅畫的價值。
老乞丐看著畫像眼中盡是不舍,但他已經沒有能力再留住畫像,“小兄弟,你價錢給高了,當初請林老先生作畫也才給了二兩銀子。”
蘇緣麵無表情回到櫃台,從檀木盒子中拿出五兩碎銀又來到老乞丐身前,“無妨,也正因為是先師所作,我才願給這個價錢,您可願意割愛?”
老乞丐似乎明白了這小少年的好意,也不再多說什麽,將畫卷好之後雙手遞給了蘇緣,“老朽時日無多,但願小先生能夠善待此畫。”
少年將銀兩奉上,接過畫來,“老先生才是,該多加善待自己,望珍重!”
老乞丐依依不舍離去,期間回頭了幾次,但最終還是下定決心離開了古寶齋。
一身白長杉的少年站在門前看了許久,神情有些恍惚,他沒有像平日那樣一有空閑就研究繪畫,神情中似乎多了幾分不屬於這個年紀的落寞。
這時,身後內堂中緩緩走來一位容顏絕世的女子,一身紅衫紅裙很是惹眼,膚白勝雪,雙眸清明,仿若鄰家大姐姐一般給人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她叫柳依依,在古寶齋住了很多年,蘇緣對這個女人有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阿緣,發什麽呆呢?看到漂亮姐姐了?”
少年順手把剛才收來的畫卷遞給了柳依依,“依依姐姐,這是剛收的,你看看。”
紅衣女子微嗔一聲,也沒先看畫,一巴掌朝著少年後腦勺招呼了過去,“叫什麽姐姐!?叫依依!你可是本姑娘的童養夫,將來我們可是要做夫妻的!”
蘇緣揉了揉腦袋,很是無奈地回答道:“我可沒答應娶你啊!再說了你都多大年紀了?”
“哼!我不管,反正當初林老頭兒是把你許配給我了!你要是不娶我就等著打一輩子光棍吧!”柳依依找了張椅子坐下,隨後打開畫卷查看起來。
蘇緣沒當回事,已經習以為常的他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兩聲,走到桌子旁將先前為老乞丐倒的茶收走,又為那紅衣女子倒上一杯茶水。
“這畫很普通啊!就是有點靈性而已,凡品之上靈品之下,算不得好東西。”說罷柳依依很是不屑地將畫還給蘇緣,都不願再多看一眼。
“這幅畫是師父幾年前畫的,那老乞丐一身氣血都快被畫吸幹了,我若不買下,他離死不遠。”
紅衣女子端起茶杯抿上一口,“他已經油盡燈枯了,就算把畫賣了同樣活不久。”
蘇緣眉頭微皺,“依依姐,按理說師父所作之畫不該這麽邪性才是,怎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柳依依似乎對這樣的事情習以為常,一手托著腦袋斜靠在桌旁,“這就是人性唄,玩物喪誌,貪圖一時之歡,不顧身體的日漸衰弱也要尋刹那歡愉,都是他自找的。”
“那個老乞丐……三年前見到他時還是個年紀不大的中年人,真是可惜了……”
紅衣女子眉頭一挑,似是想起了什麽,起身走到少年身前將畫奪過,隨即往地上一扔,“滾出來!”
話音剛落,隻見那副畫卷自己打開懸浮在了半空中,一道魅影呈現在二人眼前。
那畫中走出的綠袍女子沒有實體,隻是一道若隱若現的靈體,“前輩饒命!妾身沒有打算害人!”
柳依依臉色難看地盯著那道靈體,“前什麽輩,我很老嗎!?我就說哪兒不對,原來你已經有靈體了!還敢說自己沒有害人?”
紅衣女子的氣勢變得陰冷起來,周邊的溫度也降了許多,地麵,桌椅,門窗,屏風皆是覆上了一層寒霜。
“依依姐,別!店裏很多老物件別給我凍壞了!”少年連忙上前製止到。
紅衣女子這才收了手,那畫中走出來的綠袍女子滿臉恐懼,“前輩,妾身隻是畫靈,因林老先生畫師的靈力而生,汲取阿生的氣血非妾身所願,可妾身根本控製不了,看著他一天天於睡夢中衰老妾身也是無比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