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哭
晏久初本還想再聽聽那群狗男人是怎麽在背地裏笑話她的,沒想到付雲歸倒是挺有良心,不僅給她撐腰,還不由分說地把她給拉走了。
也罷,耳根子終於可以清淨了。
她一聲不吭地跟著他下樓,等到出了這間店麵,才想起來這狗還牽著自己的手。
她不大自在,扭了幾下手腕,想要從他的大掌掙脫出去,卻不想被他捏的更緊,一路拉到了自家馬車前。
“夏蕪。”她見這邊行不通,便隻好跟候在馬車旁的丫鬟哭訴,“我的手好疼,世子哥哥捏的太緊了。”
“小姐……”夏蕪知道付雲歸是誰,哪裏敢置喙他的行為,隻能為難地看著晏久初。
晏久初鬱悶了。
她這幾天算是看出來了,原主身邊這四個丫鬟,其實都是唯唯諾諾的性子,隨便來個有身份的人都能把她們壓著。怪不得她們當時都在身邊伺候著,原主還是輕而易舉就遭人劫持。
“阿九上車。”
付雲歸在跟晏家的車夫交涉過一番之後,自己先兩步上了他家的馬車,這才回頭叫她也上去。
她順著付雲歸手臂的力氣,踩著腳凳上了車。
進了車廂,他總算曉得自己鬆開手了,晏久初捏捏酸疼的手腕和虎口,挨著車壁緩緩坐下。
豈料屁股還沒沾到墊子,手便先一步在黑暗中摸索到了一個堅硬的殼。
是什麽東西放在了墊子上?
晏久初拿起那殼,覺得有些沉,付雲歸還在那頭點燈,她便隻能憑著感覺慢慢往下摸。
待到手指逐漸觸到一片冰涼,她的心也漸漸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自覺放緩了呼吸,不敢相信自己摸到了什麽。
應該是……
眼前突然一刺,忽有大片亮光襲來,晏久初下意識抬手遮眼,護住了眼睛。
靜待片刻,等眼睛慢慢適應了光亮,她才鬆一口氣,兩隻手無力地垂下。
“阿九手裏拿著什麽?”
付雲歸將亮起的燈籠擺在一旁,與她麵對麵坐著,借著黃暈,一錯不錯地注視她的右手。
他一提醒,晏久初想起來自己手上還拿著個東西,連忙低頭去看。
“啊!”
一聲尖叫劃破夜空。
晏久初像是見到了惡鬼一樣,將那匕首重重扔在木板上,忍不住瑟瑟發抖。
夏蕪在外頭關心道:“小姐,您怎麽了?”
“無事,你不用管。”
付雲歸替她回絕了丫鬟的話,將她與周遭割裂開來。
隻見他眼神幽暗,不慌不忙地俯身拾起那柄匕首,興味盎然地把玩了兩圈,驀地笑了。
“阿九想殺我?”他問。
這是什麽屁話?
她哪來的那個膽子?
晏久初後背緊緊貼著馬車壁,不敢動彈半分。
“不,不是,這不是我的東西,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她一時也忘了思考,隻真誠地搖著頭,矢口否認。
生怕付雲歸不信,她連雙手都舉了起來。
付雲歸嘴角的弧度一直淺淺掛著,笑裏不知藏了多少的棉針。聽了她的話,挪了兩步蹲到她跟前,拿著匕首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阿九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不,不知道。”
麵對他的逼近,晏久初退無可退,卻還是象征性地往後縮了縮脖子。
可她退一寸,付雲歸就逼近一寸,那把匕首隔在他們之間,頻頻反射的寒光叫晏久初不敢正眼去瞧。
“當真不知道?”
“當真……不知道。”
她這時候才明白付雲歸的壓迫感和震懾力有多強,他拿著那柄匕首在她眼前,她一個大字都不敢說。
“可是阿九之前不是還說,看到過世子哥哥拿著刀嗎?”刀刃慢慢貼上她的臉頰,刺的她渾身一顫,付雲歸的嘴唇就貼在她耳邊,極具蠱惑性地問道,“這是世子哥哥殺人的東西,阿九都不記得了嗎?”
晏久初一怔。
她明白了,是付雲歸,是他要拿這個匕首試探她。
上回的問話被她哭著鬧著糊弄了過去,所以這回,他故意先發製人,將她壓製在了不斷被逼問的不利狀態。
他三番四次這麽做,到底是想知道什麽?
是想看她究竟還記不記得那件事,還是……看她究竟還是不是傻子?
他是想以常人的思維試探她嗎?
不行,這兩件事,至少她得瞞下一件。
晏久初努力平複下自己的慌亂,滲出冷汗的掌心緩緩下移,握住付雲歸的手腕。
自古成功的人都是踩在老虎頭上的,要瞞天過海,她不如就這樣大膽一把——
“世子哥哥殺了人,那世子哥哥也要殺了阿九嗎?”
她眼裏還有因為害怕而蘊起的水珠,此刻正楚楚可憐地掛在眼角,稍稍一眨眼,就如珍珠般掉落,微張的瞳孔水盈盈地看著付雲歸,似乎恐懼刻進了骨髓裏。
“世子哥哥在哪裏殺了人,阿九還記得嗎?”付雲歸勾起她的下巴,幽深的瞳孔與她近在咫尺,兩兩相望。
晏久初看了沒多久,嘴巴就癟了下去,控製不住地抽噎起來,“在,在樹林裏,嗚嗚嗚,世子哥哥在樹林裏,把他殺了。”
付雲歸靜靜地看著她哭訴,波瀾不驚的眼底掃過她臉上每一寸表情,似在細細考究,又似貪看美景。
晏久初的眼淚就跟瀑布似的,一旦落了一滴,後麵就停不下來了。紅彤彤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小肩膀也不停地聳動著,因為過於害怕,牙齒還在打顫,鼻涕也被擠了出來,跟眼淚糊成一團。
原本嬌貴的千金小姐,活脫脫哭成了一個小邋遢。
“原來你真的還記得啊。”付雲歸不知看她哭了多久,才暗自呢喃了這麽一句。
他伸手想替她抹一把眼淚,卻根本止不住她更多的洶湧澎湃。
他微微蹙眉,捧著她半邊臉,安慰道:“阿九不哭了好不好?世子哥哥怎麽會殺你呢?世子哥哥隻是想跟阿九玩個遊戲,看看阿九的記性怎麽樣。”
“騙人,騙人!”晏久初蹬著腳哭鬧地更凶了。
這種話實在是太敷衍了,根本就是拿來哄三歲小孩的,她怎麽說也還有六歲的心智,這合適嗎?
付雲歸的匕首早不知何時收了回去,她吸一吸鼻子,更為放心大膽地撒潑起來。
“世子哥哥就是故意,故意要嚇死阿九的,嗚嗚嗚,你就是故意的,我不要跟世子哥哥玩了!我要去找大哥哥,我要去找娘親,嗚嗚嗚,娘親,我要娘親!!!”
付雲歸穩住她,“阿九,你聽世子哥哥解釋,世子哥哥真的隻是想跟你玩個遊戲。你看,這個遊戲把你嚇到了是不是?因為這是恐怖遊戲,就是要把人嚇哭才能成功,你看世子哥哥把你嚇哭了,世子哥哥就成功了。那世子哥哥已經成功了,現在就換阿九來嚇世子哥哥了好不好?”
這種鬼話說出來,傻子才會信吧?
晏久初心下無語,她可不就是那個傻子嗎?
“我要,我要嚇世子哥哥?”她漸漸停止啜泣,小臉驚惶地看著付雲歸。
“是啊,阿九想個法子,把世子哥哥也嚇哭了,咱們就公平了,是不是?
付雲歸對她很是有耐心,見她慢慢不哭了,便也掏出自己的帕子來給她擦拭臉頰。
他認真地將晏久初的淚痕鼻涕一點一點擦掉,末了,收好帕子問她:“阿九想到什麽辦法了嗎?”
“沒有。”晏久初訥訥地搖頭。
“不急,阿九再想想,回到家之前,世子哥哥都陪你玩,好不好?”
晏久初從前實在是討厭極了他這副道貌岸然的偽善模樣,可是今日這一遭下來,她想,她寧願付雲歸整天掛著一張狐狸皮對她假笑,也不要再見到方才那種勾魂的惡鬼神態。
那太可怕了。
剩下的歸程,她靠在馬車壁上,思索著既然付雲歸主動給了她報複的機會,她該怎麽嚇回去才好。
這一想就是一路,等車軲轆趨於平靜,付雲歸喊她下馬車的時候,她的心裏已經隱隱有了對策。
隻是一下車,尚未等她站穩,後麵達達的馬蹄聲便接踵而至。
晏久初略一回頭,見到晏柏兆正捆著晏柏鬆往家門口來。
原來他為了阻止晏柏鬆幹蠢事,選擇直接用最粗暴的方式把他給砸暈了。
大哥不愧是大哥,晏久初在心裏默默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晏柏兆將暈過去的晏柏鬆交給幾個小廝,讓他們送人回屋,自己則留下來與付雲歸道了幾聲謝。
“客氣了,阿九也算我半個妹妹,舉手之勞罷了。”
又來了又來了,又是這副人模狗樣。
晏久初雞皮疙瘩掉落一地,攏了攏寬大的披風,等著他們客套完。
大晚上也沒什麽特別的要緊事說,兩人隻簡單聊了幾句就開始道別,晏久初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就在晏柏兆回頭拉她的手,想要帶她上台階的時候,她掙脫了他,提著裙擺小跑著到了付雲歸身後。
“世子哥哥!”她甜甜地喊了一聲。
正要上馬的付雲歸一聽,自是要回頭看看她。
而就在他回頭的一刹,啪!!!
多麽清脆的一聲響。
晏久初甩了一個大大的巴掌到他的臉上。
晏柏兆以及在場所有丫鬟小廝全都震驚到失語,愣愣地看著晏久初在月色下歪了歪腦袋,氣惱地嘟囔:“怎麽辦,沒有把世子哥哥嚇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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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