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鐵路竣工
十二月十四日，米連德北境。
在一個行政地區的生產結構由農耕轉為工業時，相對工業市場更加廉價的勞動力便會在建設當中起到令人難以想象的活力。一如19世紀的日不落帝國，20世紀的北美大國。
而北美大國，曾經也被冠以基建狂魔的稱呼。隻不過基建狂魔的“榮譽”之下，存在的是無數的血腥和黑暗，欠薪、高風險、勞作時間長強度高……沒有人能說這到底是對是錯，有的隻有在金碧輝煌的高樓大廈之下，所埋葬的累累碩骨。
這是一個雖然晴朗卻仍然寒冷的一天，陽光照耀著佩克城至基特城中轉站南部專運區的列車室，最後一道楔子被拔出雪地中，帶著肮髒的雪和些許黝黑的泥土。
半小時後佩雷軍事鐵路線竣工，所有人都在歡呼，對於工人來說，他們即將結束辛苦勞作的生涯，拿下一筆為數不少的工資。
對於包工頭來說，他們終於可以交差，等待他們的是對業績的認可，前路的坦蕩，還有同樣不菲的工費。
但是也同樣有一些並不表現得那麽喜悅的人們，他們靜靜地看著這一條貫穿南北的大型鐵路線，整整六條軌道，穿山越嶺地將兩地連接在一起。當然，在基特城至雷斯瓦特城的鐵路線已經開始運行，鐵路線是成功的。
他們並未表現出歡呼雀躍的樣子，原因隻是他們的親友，因為這條長長的鐵路而永遠埋在了大雪紛飛的冬天，埋在了恒曆249年的最後一個月裏……
他們未能看到250年的第一縷太陽，或許有人昨日還在談笑風生，還在暢想未來。
狹義的偉大總伴隨著犧牲，一將功成萬骨枯，現在也是如此。許多人因為操作失當而致使死亡或是半身不遂，因為穿越山洞時的坍塌而埋在山下並不離奇，超過一千名工人在這一次大型基建活動中喪生，這已經是相當好的結果了。
但總體來講，現在的基調仍然是活躍的。
“兄弟們！集合集合！”包工頭從專運站中走了出來，他麵帶微笑地挎著一個大包，裏麵裝著滿滿的都是錢。
“唔呼！”有人歡呼起來，有人則像是兔子一樣撒腿跑了過去，仿佛晚上一刻，他們的錢就會被吞了似的。
“慢慢來，排隊來領錢啊，要登記的，”包工頭從包裏拿出了一個板子，“點名的上來拿，阿立。”
“來了來了！”阿立左搖右擺地走了過去，暖陽高照，正如他熱切的心一般融化了冬日的寒冷。
“五千塊錢好好拿著！讓家裏的孩子吃得好一點！”包工頭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緣再見了，阿立！”
阿立傻嗬嗬地笑了兩聲，點頭稱著好，忙不迭地道著謝，一邊屁顛屁顛地就跑了回去。
“文森！姓史卡的那個文森！”包工頭大聲道。
沒有人回應，包工頭怔了一下，才明白怎麽回事。
他的語氣變得低沉下來：“文森的家人有在隊裏的嗎？”
“我幫他帶回去吧，我是他兄弟。大家都知道的。”一名工人走了上來。
包工頭搖了搖頭，眼簾微垂：“老大會把錢寄回他家裏的。”
工人點了點頭，便走了回去。
氣氛有些微妙，包工頭自己都暗罵自己怎麽就忘了，昨天都已經想好了今天不能點已經過世的兄弟了……
“下一個，曼德。”
……
鐵路線的完成意味著米連德的軍費支出將大幅下降，而在非戰爭期間，軍用軌同樣可以用於民事與商業運輸當中。
為什麽在戰爭期間軍用和民用必須分開？其實並不是因為怕堵塞，而是因為鐵軌耐力有限。米連德現在的運輸技術仍然不成熟，再加上冬天夯築土石較為麻煩，隻能暫時先大致解決使軍用運輸能夠進行。等到魔法團隊利用固化土魔法將土地夯實，那時候鐵路線才能正常運行。
而如果運輸頻率太高，一個地方塌陷整個鐵路線都得停運。而且也不夠安全，至少得等到新年過後才能考慮高頻使用。
最好的解決方案是在鐵軌下澆築水泥，這樣就更容易穩固鐵軌。但現在的水泥產能仍然有限，北方開發中的各個廠房、住房和道路都需要用到。到時候還得讓魔法團隊們解決這一問題。
但是，這些想法最終還是出現了差錯。由於洛林未能提供建議，而光靠這個時代本身的科技便更容易出現錯誤。實際上鐵軌之下應該分布碎石來承擔高熱、高壓、排水等措施，而采用水泥鋪築，冬冷夏熱就容易熱脹冷縮產生損壞，火車重量高、壓力大則可能對鐵軌產生破壞。
而往後的數月中，這些科學家們會為自己曾經考慮到的不周而付出相應的代價，整條鐵軌線不得不被重新拆設，動用龐大的勞動力數量。
科學總是在一步一步的探索中不斷試錯前進，洛林提供了鐵路構想卻沒有辦法將這門技術麵麵俱到地傳達出去。運輸方麵的科研團隊未能考慮到這一點，也出於洛林定下的時間緊迫而不能反複試驗。
吃一塹，長一智。這就是科學。
不過，即便是並不成熟的鐵路技術也能夠承擔運輸的作用，在鐵軌承壓出現與預料中相左的問題後，火車被拆分以保證壓力不過大，但這也增加了對燃料的需求與消耗。
火車從雷斯瓦特經過四座城池開往佩克城，再有佩克城用馬力、車力運輸到冥界山，再經由熱氣球往返冥界山東西兩頭，再由馬力一路向西抵達前線。
第二條路線則是由雷斯瓦特運輸往布克城，再通過海運的方式為前線的沿海部分提供輜重補給。兩種運輸都大大減輕了運輸的成本，使更多的產能能夠用於其它產業。
冥土東部的上百萬平方千米土地被米連德所占據，這裏仍然被視為“戰爭區”而未能得到普隆帝國的直接管控。米連德省的行政二號人物，實際上並非洛林手下的第一謀士洛斯，而是身在海斯特城的安瑞。
由於冬日嚴寒，民工難以來到前線修築防線。不過在冥土東部的南岸，由於海風的影響則較為溫暖。由於海水結冰原理相較於淡水更為複雜，因此冥海北部即便在冬日也有許多不凍港的存在。這些不凍港經過了翻修建設，將為米連德省提供有利的運輸和海業條件。
而一切對冥土的建設，都意味著洛林即將對冥國伸手了。並且這一手，洛林並不打算縮回來。
資本的原始積累需要資源和勞動力，洛林的第一想法自然是通過外拓獲取足夠的資源，其一是向東，然而卡倫迪大山的險阻使人難以通過，即便建立了通道也必然冗於運輸——超過數十上百千米的崎嶇山區將成為運輸的巨大阻礙。
其二則是向西，盡管冥土之上的資源稀缺，氣候條件惡劣使農業難以發展，多平原反而成為了不利條件，正是因為如此才使得采礦業難以發展。唯一能夠得以發展的，也就是漁業資源了。
海曼接收的人口數量並不少，這反而出乎了安瑞的意料。約莫二十萬人被聚集到沿海不凍港地帶，早期的一部分則被派往冥界山以西。
由於冥土東部遠離冥國政治中心，因此民族仇恨教育並不嚴重，再加上米連德軍隊的作風優良，不擾民不涉民，自然也就得到了良好的配合。
但如果因此就認為冥國人可以和米連德人友好相處就錯了，米連德人普遍接受的理念就是冥國人是“惡魔族”，即便官方宣傳人類共和的理念，民族仇視也已經紮根在他們心理了。但北風軍團不一樣，就算軍人心中對接收這些冥國人有所不滿也必須服從軍紀，而至於擅自偷偷虐待冥國人——被查到了就等著進牢子吧，俘虜不優待也不可虐待。
而對於資本積累的第二方法，則是利用經濟殖民的方式，說是經濟殖民，實際上也可以稱為共贏。中樞省和布隆省就是洛林接下來的兩杆槍，在洛林的前期預想中，米連德省會在保證農業生產之後迅速進行生產結構轉型，再通過帶動中樞省的第二產業發展，將米連德打造成高精尖的科技工業地帶。
而現在的冥土，在治理方麵則相對較為順利。冥國人們並沒有對現狀表現出不滿，他們隻需要幫助建設港口就能夠拿到足以生存的食物、衣物和住所，老人、婦女和小孩即便不勞作也能得到生活最低補貼，讓這些冥國人仿佛都感到了一分不真實感。
說來也是打臉，往日被稱為惡魔的人在幫助他們，而“救世主”卻未曾給他們多少福利。相比之下兩地自然見出真章，這些冥國人要不了多久就會以自稱米連德人為榮。
為什麽？因為他們真正從中得到了好處，他們的付出得到了回報，他們的人身安全和人格尊嚴都得到了保障，他們沒有因為自己說難民甚至可以被定義為奴隸、俘虜的身份而受到不公平的對待。
期間暫領冥土即時理政職位的卡羅琳暫時沒有將他們送回米連德省的想法，這裏是他們的故鄉，他們對這裏更加熟悉。在他們的帶領下，米連德的工程隊能夠更好地繪製出地圖並找到更多地理位置優越的不凍港。盡管米連德已經能夠通過偵察機偵察地形進行製圖，但這樣的成本太高，況且占領區足足一百多萬平方千米的領土，一下子要找到可用之地也無從下手。
冥土的理政任務大致如此，首要之位仍是開發和安頓，他們要在明年開春之前準備好遠洋捕魚的行動，因為春季是捕魚最為容易的實績。
而穩固著米連德在冥土占領區上統治的，是西邊綿長的戰線，以及在戰線上守衛著米連德戰果的戰士們。
大帳中。
“敵人已經在十數天內嚐試過低強度的進攻，按理來說他們後勤線冗長，此刻應當暫時撤退重整軍力……那麽，他們的意圖究竟是什麽？”海曼扶額沉思。
身邊的軍師席格勒斯道：“或許隻是為了給我們造成壓力。”
海曼搖了搖頭：“沒有那麽簡單，他們要麽選擇鞏固防線，要麽選擇疾兵突進。可是現在他們的做法，更像是……在沒有後援的情況下盡可能給我們造成壓力？”
席格勒斯道：“換一個角度去思考，會不會是冥國內部發生變動使得軍隊不足，敵人在沒有後援的情況下不得不出此下策。既要保存軍隊戰鬥力又不能向我們示弱，實則空虛無比？”
“我們沒必要賭，還是繼續堅守防線吧。”海曼皺眉道。
席格勒斯不想錯過可能的機會，陳兵於此對軍費上的財政壓力太大了，一個月消耗數十萬乃至上百萬元都是可能的。雖然米連德的財政並不是他要考慮到問題，但軍費預算太大而成果不足，想來也總是不妥當。
“要不，我們上表給卡羅琳大帥看看？”席格勒斯提議道。
“……”海曼並不想將決議交給上層，這意味著他束手無策，他的確是一名熱愛學習、不恥下問的軍官，但他不想表現出自己在軍事能力上的缺陷，這於他心中有愧。
這樣就仿佛在說，米連德最高軍方對他的栽培都白費了。海曼知道自己手裏存有的北風軍團在米連德軍部的地位，也知道其實自己本來沒有資曆也沒有能力去統帥這一支軍團。
“將軍，怎麽樣？”席格勒斯看見海曼微微愣神的樣子，臉上露出了些許的擔憂。
“嗯，好吧。”即便海曼不願如此，但他必須以大局為重。
相比米連德軍方，路西法此時的景況要為難得多。他們的西邊就是向南突出的一個海岸線較為平緩的半島大陸，上麵的各種資源相當豐富，雖然這裏仍未經過開發，但是自然環境和地理位置都相當優越——綿長的海岸線、大量的不凍港、豐富的漁業資源和相對充足的熱量。
即便路西法是一名軍人，卻也能夠看到這片土地的富庶。倘若敵人占領此處，為這裏帶來的必然是此消彼長。所以，冥國的軍隊必須寸步不離。
然而，後勤部的資源已經斷了，路西法甚至沒有上報軍隊仍然滯留駐紮，隻是說明因為暴雪原因難以返回，希望得到後勤增援。
現在，留給他們的隻有兩個月的補給，所以路西法根本不敢發動大戰。兩個月後，他們隻能選擇撤退，或是將目光放到冥土的居民中——然而這些本身生活就艱難的居民，還要為軍隊提供糧草……路西法不去想，因為他不敢想。
為今之計隻能拜托自己在冥國首都的內政友人勸諫冥王繼續增派支援，否則……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