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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再以銀劍之名

  十一月二十九日,距離十一月的結束隻剩下兩天。


  北風呼嘯的冥土大地上,一支軍隊正在西行。


  戰馬邁蹄向前,於風雪中砥礪前行。


  敵人,出現了。


  他們自風雪中乍然突現,仿佛雪中的影子。狂風阻不住他們前進的步伐,大雪埋不了他們心中的炙火。


  三小時前。


  “冥國的勇士們!你們還記得上百年前我們被驅逐至此的恥辱嗎?你們還記得那些踩在我們頭頂上耀武揚威的中土人嗎?我們被迫來到這片貧瘠的、荒涼的土地!”


  “我們用雙手在這片環境艱險惡劣的土地上創造了麵包與毛衣!”


  “但我們難道隻能這樣苟且下去嗎?不!我們是人,是驕傲的白鱗人!生而為人,我們除了填飽自己的肚子,除了讓自己免於寒凍以外,我們應當擁有尊嚴!”


  “而他們,醜陋的、無恥的中土人,他們踐踏著我們的尊嚴,欲圖激昂我們困死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但他們沒有成功!因為我們是白鱗人!我們用我們的智慧和我們的汗水,我們在世代冥王的領導之下,獲得了一片棲息之地!”


  “然而,盡管如此,他們仍然沒有停止對我們的迫害。他們躍過了冥界山,他們要將我們趕盡殺絕,要將我們最後一片立足之地奪去,他們要將我們的希望、我們的未來、我們千千萬萬人民的生命抹去!”


  “前方,就是戰場!前方,是黑暗的深淵,是血與火光的交錯之地,我們或許會埋葬在這裏,我們或許將陷入黑暗!”


  “但,你們怕嗎?!告訴我!你們會因為害怕死亡,害怕黑暗,而不去奪回我們的尊嚴,去守護我們的家園嗎?告訴我,驕傲的白鱗人,驕傲的,冥國的戰士們!”


  “不怕!”“不怕!”


  “““不怕!!”””


  “不!你們怕!”冥國的指揮官在站台上用冰冷的話語說出,盡管北風呼嘯,但他那仿佛一根針一般紮入士兵們心髒的聲音,卻讓他們仿佛被澆了一桶冷水。


  “你們還有家人,你們還有未來,你們不應當在這裏死去。所以……”


  “奮力一戰,拚出未來,奮力一戰,向死而生!”


  “都給我活下去!!”


  他們是驕傲的白鱗人。


  盡管狂風肆虐,他們也未曾低頭。


  盡管暴雪傾落,他們也未曾俯首。


  於是在這長夜籠罩的暗幕之下……


  乍現一朵火光。


  ——冥國士兵們的眼中滿是炙熱,眼前的敵人正在向他們逼近。他們並沒有因為心中的戰意而衝垮理智,而是有條不紊地準備接敵作戰。


  另一邊。


  赫斯洛普穿著一身銀白色的鎧甲,鎧甲之上似有輝光流轉,卻令人不覺刺眼,仿佛有著如玉般的溫潤。


  “截到了,”赫斯洛普神情嚴肅,挺拔的身姿如同一支標杆,“通令讓其他兩支隊伍到這裏來集合,確定位置。”


  “是。”電子板上紅燈亮起,示意敵人坐標。


  “反映:瓦蘭所領騎兵團位於北偏西一千三百米,彼得所領騎兵團位於南偏東一千四百米。”


  “直接接敵,一次性鑿穿,讓瓦蘭加快速度。”赫斯洛普神色一凜,隨即亮出銀劍:“諸君,準備戰鬥!”


  “以銀劍之名,為世開太平!”


  於是,千蹄皆動。


  雪花從赫斯洛普的身側疾速退後,他座下的戰馬再度加速,馬鎧之上刻印的魔法符文隱隱散出光暈,積雪在破雪蹄鐵的切割下飛向兩側。


  另一邊。


  冥國的士兵們仍然不緊不慢地準備著拒馬防禦裝置,正在整頓的騎兵部隊按照錐形排布,隨時準備出發。


  指揮官阿道夫看見敵人的接近速度出乎意料,心中不免緊張。他下令讓士兵們抓緊時間,做好反騎兵衝鋒準備。


  前方的兵團正在等待他們的支援,倘若這一戰他們倒下,前方的兵團必然以為深陷重圍而被困死。


  敵人的戰略巧妙至極,本來似是激進的戰略風格,卻莫名其妙地令人感到無懈可擊。


  這種似乎哪裏都是破綻的戰略排布,卻出奇地令人難以下手,仿佛隨便進攻一點,都會被敵人迅速反製。而想要擊潰敵人的軍隊,必然要多點共同擊破,然而其中還有未知的變數,就不是吉爾吉斯所能計算的了。


  就連路西法,也算不清。


  所以他們隻能選擇抓緊調動後備部隊,然而這些本應隨同大部隊一同進攻敵人的軍團,卻被敵人在海岸上登陸的軍隊死死咬住了腳後跟,難以挪動。


  退軍對付後方,則前線盡失。不管後方,則兩麵夾擊,一旦分兵,便陷入這種尷尬的境地。


  憋屈,委實令人憋屈。


  而致使這一切發生的罪魁禍首,此時正在冥界山總指揮部喝著熱茶,一方絞盡腦汁,一方輕鬆寫意,倘若吉爾吉斯知道這一切,恐怕會氣急敗壞地將天花板都一頭撞碎吧。


  就連這支馳援部隊,也被敵人算得死死的。


  在敵人臨近兵團時,阿道夫便下令讓騎兵從側翼衝向敵人,削弱敵人的勢頭。


  不過,比起有備而來的敵軍,他們還是嫩了一點。


  赫斯洛普的騎兵在短短一分鍾內就已經抵達,風雪之下的視野極為狹隘,哪怕士兵戴上了望遠鏡,視野所及也不過數百米。


  “蟻牙陣變換!衝鋒!”銀劍高揮,閃耀著的閃亮光芒為這些騎士們指引著前進的方向。


  盡管飛揚的風雪會對弩矢造成極大的阻力,但先行使用遠程武器壓製敵人仍是必要的。一片又一片的弩矢穿過百米的距離射向敵軍,翩於風雪之間仿佛旋舞的精靈。


  而這對於敵人來說卻如同一群蟄人的馬蜂,箭雨落於鎧甲之之上時,撞擊發出的金鐵聲穿透了狂風的呼嘯,盡管空氣的波動早在十米之內就已經被打散,但數十米外的銀劍騎士們仿佛仍然聽到了箭矢落於敵人身上時發出的歡動之響。


  “殺!——”


  槊尖點寒,逆風而動,一道道長槊在風雪之下猶如衝霄的飛龍。突破了重阻的槊尖於敵軍的鎧甲上撞擊之時,便將堅硬皸裂。


  但敵人也並非軟骨頭,他們的騎槍同樣鋒勢無匹,盡管有騎兵盾的防護,銀劍騎士團仍然在第一次的交鋒中就損失了二十餘人,而敵人的損失是這個數字的三倍,令人震歎。


  “突破!突破!”蟻牙陣的前端開始收攏,就如同閉合的牙齒一般將敵人的軍陣割裂。陷於重圍的敵軍騎兵失去了後援,其衝擊力在僅僅一次的衝鋒後就消耗殆盡,隻能成為被宰殺的羔羊。


  赫斯洛普身居中陣,他沒有衝鋒在前並非因為他不夠勇武,而是他的地位和影響力過於重要。他是銀劍騎士團的精神,也是銀劍騎士團的希望,倘使暗幕中的星光泯滅,黑暗將籠罩大地使前路迷茫。


  盡管四周滿是雪霧,但銀劍的騎士們並不覺迷茫。他們在狂風暴雪中衝殺,隻為阻擊敵人,隻為守護普隆帝國人民的那一顆希望之星。


  騎士們同赫斯洛普一般目光灼灼,眼前的敵人便是侵略者。是要破壞他們和平的罪魁禍首,他們曾讓普隆帝國人民的家園瘡痍滿地,曾讓那裏戰火紛飛,使人們流離失所。


  他們應該付出代價。


  衝鋒在最前的騎士隊長高喊著,他的聲音像是要穿透人們的靈魂一般,他鼓舞著身邊的騎士奮力向前,鼓舞著騎士們撐下去,在天寒地凍之下,在這片布滿皚皚大雪的土地之上,撐住。


  而他同樣忍受著劇痛,騎槍打在騎兵盾上傳導而來的巨力使他的左手骨折,騎兵盾被直接扭曲,而他的左側臂膀幾乎失去了力量。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頑強地拿起了騎兵盾,因為更大的危機還在眼前。此刻鬆懈,下一秒即是死亡。


  漫天雪花仍在飛舞,它們是戰爭的鼓奏,奏響熱血的讚歌,也在漸而墜落的同時零落,最終於大地黯淡。就如死去的戰士們一樣,它們經曆了瘋狂的舞曲,也終將在最後迎來結局。


  “集中力量!不要被切割陣型!”冥國的騎兵指揮官咬牙切齒地叫著,大雪之間旗幟已失去了作用,它難以在這般的狂風中孑立,而唯有原始的、無助的呼喊大概能給予這位指揮官一點慰藉。


  因為,騎兵們並非不想集中力量。所有的騎兵都知道一旦被切割就離死不遠了,他們看著自己隨著某支小隊逐漸因為被切割而與主隊遠離,仿佛看見了死神就在眼前向自己招手。


  死亡的鐮刀在長槊擊撞後鎧甲碎裂之時斬下,腹腔或是胸腔在那一刻翻江倒海,血液從口中噴灑,在寒冷之中凝結。


  然後,落馬。


  隨之,一片雪花也在這一瞬落地而凋零了,生命便由此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他們在衝鋒的那一刻幾近絢爛,而隨之沉寂,靜而不美。


  冥國的騎兵們並沒有怒吼,也未曾高呼。他們將所有的仇恨與怨憤埋在心底,他們怒目橫眉,卻對眼前的現實無能為力。


  敵人,太強了。


  赫斯洛普在蟻牙陣的蟻口疾馳著,長槊擊撞在一名敵人身上,而他自己則憑借神術製造的活性屏障抵抗了敵人的進攻。力量傳導到他的肉體上,卻被輕易地化解了。


  隻是,鎧甲已經裂開。


  銀劍騎士們仍然在向前,一分鍾已經過去了,短短的時間內便好似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又像是轉瞬即逝的一刹。回過神來時,隻覺時間已經遠去。


  敵人不出意料地被突破,剩餘的騎兵同樣從銀劍騎士團的側尾突出,然而瓦蘭所率的銀翼騎兵團,卻將敵人最後的生路也扼殺了。


  阿道夫現在的心情低沉,他們的騎兵在敵人的手下甚至走不過一回合。他無法想象敵人的裝備究竟是由如何打磨而成,而敵人的軍陣又是如何巧妙地變換。


  刀劍無眼,戰火無情。這是一場慘烈的戰鬥,結局,則是失敗。


  好在,騎兵們的犧牲終究為步兵們做好了準備,當自行炮從夯土圍築的高台上抬起炮口的一瞬,阿道夫心中的石頭便落下幾分。


  頃刻間,火蛇噴湧。爆發的火焰將炮口的雪花升華,炮彈如同猛虎一般撞在了銀劍騎士團前陣的中央,轟然炸響的炮彈發出惡嚎,肆掠著騎士們的生命。


  赫斯洛普眼神微垂,心髒仿佛被抓住了一般地難受。對他而言,戰損並非數字,而是每一個平等而自由的生命,消散於世間。


  他們身上的枷鎖還未解除,可卻已經步入死亡的深淵。他們還未能踏上光明的前路,他們還未看到銀劍光輝有朝一日遍布大地的世界。


  就讓我代你們去看看未來的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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