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追進
克拉克微微一笑，在福利卡之後，臉色才逐漸嚴肅起來。
實際上，他根本沒有一定能打敗敵人的信心。按照先前的戰報來看，北風軍團的實力非常強悍，他們素質過硬、裝備精良，正麵作戰一定打不過。
況且，敵人還有戰鬥機增援。反觀己方，空軍增援仍然還在觀望……唯一能夠快速支援的是暗鷹空騎團，但這支軍團……行事完全靠團長的指揮，隻和吉爾吉斯本部對接。
除此之外是飛空艇，吉爾吉斯將飛空艇用於運輸當中著實令人不解。即使敵人的戰鬥機能嚴重限製飛空艇的發揮，但很明顯，飛空艇用於正麵戰場遠比當成運輸工具好用。
但這些並不是現在自己要思考的，問題在於……如何突破？又或者，如何更加光榮地死去？
克拉克輕托著下巴，仔細地看著眼前的軍事布略圖，似乎想要通過這張地圖看到什麽似的。現在的局勢，雖然敵人仍然還在建立包圍圈，但包圍圈仍然有漏洞。
飛艇……運輸……
找到了！克拉克眼前一亮，薄長的唇緩緩勾起，微眯的眼中透出一股自信。
向死，而生！
下午時分，北風軍團的北翼兵團已經將冥國北翼軍團幾乎團團圍住，然而讓林克出奇的是，敵人將進攻的主力轉向了東方！
即使他們突破東側的包圍圈，也難以繞過中堅部隊和北方的騎兵，即使這樣，又有什麽用呢？
冥國後勤運輸中繼站。
“出動？現在怎麽出動？領空權完全在敵人的手裏，我們出去不是強人所難嗎？”運輸分部長瞪著眼前的傳令兵。
“大人說，一切就靠你們了！三千人的生命，就在一念之間了！”
“我會上報本部的，”運輸分部長的眼神有些淡漠，“你要知道，我也不能擅自決定。擅下命令是死罪。”
“大人說了，如果出了任何事情，他一力承擔！大不了他替你去死，但是這三千的生命，不能不把他們當人命看啊！”傳令兵急切道。
“這……但我沒有指揮——”
突然，傳令兵從身上抽出一把小刀，抵在運輸分部長的脖頸上：“分部長大人，現在你被我威脅了，你去下令。”
分部長百味雜陳地看著眼前的傳令兵：“我跟你們賭了。”
於是，兩道身影就這樣來到了飛空艇降落場。
十艘飛艇，空載出發，一共可以載四百人回來，派出飛行員，也能載三百八十人，足夠將北翼軍團的三千人全數接回。
戰略禁魔法陣和彈射物緩衝法陣一齊被帶上了飛空艇，這樣就能夠大幅度避免被敵人的戰鬥機襲擊了——雖然這樣一來，飛空艇也會失去進攻能力。
一場空前龐大的暗渡陳倉式救援計劃正式展開。
此刻，北方的戰場上。
“戰士們，所有人的希望都在你們身上了！這份責任是如此沉重，但我們必須肩負起這樣的責任！”
“為了我們的戰友！”
“為了冥國！”
“衝鋒！——”
身穿黑色鎧甲的騎兵們將手中的騎槍對準了前方的敵人，這些由滑鐵製成的一次性騎槍擁有著巨大的破壞力，這種金屬在遭遇重擊時會發生連鎖化學反應，使得騎槍前端的金屬迅速固化，但在之後卻會因為其它反應而化為“廢鐵”。
冥國至今還沒有技術將這種廢鐵重新轉化為滑鐵使用，隻是在偶然下，這些廢鐵會重新成為可用的滑鐵。
這就注定了這些騎槍隻有在登上戰場的那一刻才能發揮出應有的作用，並且是在高壓之下——隻有騎兵衝擊時，才能形成這樣的高壓。
而之所以起名為滑鐵，是因為手感細膩潤滑。
這種騎槍的使用方法極為獨特，槍頭的造型也非常奇葩。在雪原中以三十多碼的速度奔馳著的騎兵在接敵之後將這種騎槍插入敵軍前排的盾兵之上，半秒之後，騎槍便將敵人的盾牌崩裂。此時的騎兵已經拔出騎兵長劍來到了大盾兵的身邊，隻消一劍便能將敵人的首級取下。
這種騎槍的長度是五米，按雪地騎兵的馬速在接敵的瞬間因為反作用力迅速減緩，時間算下來正好夠騎兵反應。這樣的設計結合了理論、演習與實戰共同構成，是冥國工匠的智慧結晶。
然而，這種滑鐵騎槍的成本較高。滑鐵是冥國早就開采過的礦石，隻是苦於一直沒有用武之地。直到工匠們從中土人的騎槍上得到了靈感，才使這種金屬在軍用武器上再領風騷。
而實戰，則為這種試驗了千百次的武器正名。
當敵軍的大盾應聲碎裂時，冥國騎兵們不由得露出了驚訝的眼神。雖然在試驗當中這些滑鐵騎槍足以崩碎那些障礙，但真正實戰起來，又別有一番意味。
“前進！前進！！”冥國的騎兵隊長在騎兵陣的中堅位置大聲怒喝，仿佛要將冥國積蓄了百十年的憤怒在這一刻盡數傾泄。
冬日的雪花很寒冷，但這般寒冷之下，是冥國騎兵們躁動的心。如果將敵人先前的防禦陣比做堅硬的壁壘，那麽，冥國的騎兵便是摧鋒的洪流。
“殺！！”冥國的騎兵們亮出手中的騎兵長劍，他們相繼而上，不時變換兵陣，撤換前線已經脫力的士兵。騎兵們將敵人尚未建立的防線攪成亂團，驚喜與得意在他們的臉上淋漓地展現著。
冥國的騎兵們在北風軍團東側包圍圈的軍陣上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他們迅速吃掉了靠北的步兵，在塵雪飛揚之中瀟灑離去。
林克原本的設想最終還是沒能預測到敵人的動向，克拉克通過以進為退的手法打通一條出路，這在一般的軍事教科書上是未曾出現前例——當然，在軍史書上或許會出現這樣的戰略案例。
冥國北翼軍團的騎兵並沒有拋下後方的步兵直接離開，他們不斷阻礙著東側的北風軍人們北進。林克在得到消息之後，下令讓北風軍團的包圍圈開始收縮，同時，北翼的騎兵東進，與敵人交戰。
林克不能讓敵人逃出包圍網，否則他將錯失一個巨大的良機。
於是，北風軍團騎兵與冥國騎兵的交鋒，開始了。
當身穿藍熒軟鐵的北風軍團騎兵們出現在冥國騎兵團的前方時，雙方的氣氛皆是一片肅殺。
點點白雪飄落，分明是一副時刻在變化的動景，卻讓人如至極靜的深淵。
兩軍的距離仍然有六百米以上，在大風之下，箭矢的射擊距離會嚴重受到阻礙，並且殺傷力也會大幅減小。除此之外，冥國的騎兵身穿重鎧，箭矢隻能壓製敵人的進攻速度，而難以造成傷害。
北風軍騎兵率先動了。
當馬蹄自皚皚白雪中提起時，這副令人如至深淵的極靜之景，動了。
仿佛，天地為之變色。
眼前，是一片真正的深淵。
北風軍的騎兵們穿梭於寒冷的空氣之中，冷風嗖嗖地從他們的鎧甲上刮過，也灌進了他們的頭盔中。
若非麵甲，恐怕他們的臉頰也要被這冷酷的寒風所撕裂吧。
冥國的騎兵們也開始動了，緊接著迎接他們的，是鋪天蓋地的箭雨——
“放箭放箭！”
“自由射擊！”
“射他*的狗*的！”
這些士兵們盡管經過了嚴格的軍事訓練，但日常下來粗言粗語的習慣仍然未改變，如果此時讓他們置身事外，恐怕會啼笑皆非吧。隻是，眼前就是生與死的交叉路，現實使他們沒有心情去笑話他人的粗俗。
冥國騎兵們的速度在箭雨之下開始減緩，也有的騎為運氣不好，因為箭矢透過馬鎧的縫隙射中了馬匹而導致人仰馬翻。好在他們的速度並不快，不過這也隻是延緩騎兵死亡的時間而已。
冥國的騎兵們手持滑鐵騎槍，他們高喝著爆發出激烈的聲音，諸如“冥國萬歲”又或“殺光他們”此類，用以強壯他們的膽量。
即使是冥國的騎兵指揮官也很清楚，北風軍團的騎兵，實力其強盛遠超普通冥國的騎兵。即使是黑騎軍，也會在他們的手下吃癟。
普隆帝國與塞納帝國交戰的風聲他們同樣也聽到了，破曉騎兵大破雷豹鐵騎的訊息使得冥國的騎兵訓練部都為之一振。雷豹鐵騎在塞納戰場上表現出來的極強戰鬥力，冥國的高層指揮官們都有所目睹，而能夠碾壓雷豹鐵騎的破曉騎兵團，又會是怎樣一副強大的姿態呢？
冥國騎兵與北風騎兵以命相搏，他們靠著滑鐵騎槍的長度先北風騎兵一步將騎槍紮在他們身上。然而接下來等待他們的照樣是死亡，雙方隻是在比拚誰的人數更多，誰的配合更好。
隨著一道道屍體跌落馬下，驚慌的戰馬逐漸逃離了戰場。這場戰鬥也慢慢地落下了帷幕，但，令人驚奇的是，北風軍團的騎兵並沒有繼續保持從前一往無前的氣勢，他們在這一戰，敗了。
大抵是因為冥國騎兵們悍不畏死的心態吧，因為，他們的身邊就是自己的戰友。如果他們輸了，包括克拉克在內的所有冥國士兵，都會因為他們的失敗而葬於這片雪原。
葬於，這片荒涼的，若非戰爭則無人問津的雪原。這是對死者的褻瀆，也是對死者的尊重。
尊重他們葬於戰場，褻瀆他們葬於荒涼。
十一月二十四日，克拉克率領冥國北翼軍團突破敵人包圍，他們一路北上來到了寒凍森林南側，並登上飛空艇。
海曼未曾想到敵人會通過這樣的方式救援這支部隊，林克同樣沒有捕捉到先機。這場空前的突圍戰爭，將永遠在軍事的曆史冊上留下光輝的一筆。
盡管如此，他們仍然不能沉溺於死裏逃生的僥幸中。曆史的車輪總要向前，而他們也將必須再次成為那個推動車輪的人，最終被車輪碾死。
此刻，冥國後勤分站內。
克拉克雖是想要一力承擔後勤分部長的錯誤，但最終他還是沒有擔上責任。克拉克製定救援計劃有功，後勤分部長因為疏忽職守被“威脅”，最終後勤分部長調任到了後方並降了職，但實際上反而讓他更容易接觸到軍事核心層，明降暗升。
一切都在軍法的度量之內，作為對這件軍事案件處理的軍務法官，其處理方式無可指摘，有功則賞，有過則罰，賞罰都恰到好處，流於表麵無可指摘，流於暗麵深得人心。
克拉克的功績並非成功策劃了一場救援方案，而是他成功拖延住了北風軍團中北翼兵團的軍事步伐。這將導致……
北風軍團的前鋒兵團北部出現空缺。
而正當如今，前鋒兵團已經因為北方的失守而導致陷入兩麵包夾，南方的敵人也在增加突進的壓力，隨時可能被三麵包夾，從而當成一顆漏了個口的餃子吃掉。
林克則為了吃掉冥國的北翼軍團而調遣大量士兵一路北追，導致南線占區陷落。雖然戰時處分不會下來，但戰後林克或許會因此而失去升職的機會。
軍事教科書上教的總是死的定理，通常他們會在前期表現優良，但一旦進入中後期，則會因為戰場的變化多端導致失靈。至今為止，普隆帝國也沒有一本能夠導向戰略中後期決策的書籍，也不會出現這樣一本書籍——否則，戰爭還需要什麽指揮官？按照現實從書中定方案就行了。
戰報上傳到了海曼的手中，而麵對林克的指令，終究是下達了。
然而，令林克疑惑的是，海曼留下的指令並非讓他迅速回援，而是……
“不要拘泥於表態，順勢而動，你自行決定。”
林克為此大為震驚，明明在自己已經犯下軍事錯誤的情況下，海曼為什麽還會讓自己自由行動？那麽，這樣的寓意又是什麽，海曼在向自己表達什麽？
不要拘泥於表態……那麽，海曼應該是讓自己劍走偏鋒……也不一定，或許隻是遵從心中所想。
紙張的背麵卻是：“相信自己的決定。”
林克恍然大悟，於是，一場賭博般的軍事行動，再次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