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北風軍團的士兵們沒有時間去感歎敵人的武勇，即使已經臨近收割殘局的最終時刻，敵人還是展現出了困獸之鬥般的姿態。他們盡可能地對北風軍團反士兵們造成傷害——掩身在大盾兵之後的劍兵們在抵達敵陣之前後奮力地進攻著，試圖破壞這支隊列的盾陣。後方的弓箭手們屏息瞄準，以最冷靜的態度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向敵人發起反擊。
即便北風軍團的指揮官的指令已經盡量穩妥，最終的收割戰還是付出了十名士兵的生命。後來的掃蕩並沒有發現任何的敵人。在掃蕩的末尾，道爾頓深歎了一口氣。
敵人的突然出擊，可他們卻沒有及時作出反應，這是誰的失職？大概，是道爾頓自己的吧。
他看著手上的統計戰報，二百一十死，二百三十傷，這樣的數據跳動炸死他的眼前，像是在對他發出嘲弄。
被海曼將軍寄於厚望的將官，不過如此。隻是一陣奇襲，就讓這支軍團亂作一團。倘若讓海曼親自指揮，或許戰損就不會如此令人歎息了。
即使道爾頓知道敵人極大概率不會再來突襲，黎明之前的警備仍然嚴格至極，士兵們生怕方才的事故再次上演，哨崗上的士兵們緊繃著神經，向四周探視著，不時望向天空。
十一月二十三日的早晨，北風軍團的中堅兵團與先鋒兵團匯合。同時，北翼軍團與敵人的騎兵團開始交戰。
不知名的野草以它的頑強在這片環境艱苦的雪原紮了根，早晨的霜露仍未蒸幹(注：實際上是升華)，敵人便在北翼兵團的士兵們剛剛準備好迎接新的一天時，來臨了。
盡管已經確認敵人擁有反製戰鬥機轟炸的禁魔法陣，戰鬥機仍然在空軍指揮官的命令下出動了——除了試探敵人以外，這些戰鬥機還肩負著偵察的任務。
敵人的營地布置在高空中一覽無餘，雖然得到這樣的信息並沒有什麽用處——敵人很快就開始向南移動。
“敵軍前鋒抵達北方一千米外，林克將軍，請下達指令。”
林克點了點頭：“準備讓騎兵出擊，這一次我們要突襲敵人。”
“不先用重弩掃射嗎？”軍官疑惑道，“這樣可能會引起更大的戰損。”
林克搖了搖頭：“重弩終歸數量有限，造成的殺傷有限。如果是連弩輪射，騎兵也能做到。讓他們去吧。”
“是。”
這名新上任的林克將軍畢業於海斯特軍事研究學院，在這之前，他曾經是普利學院的高等院生。不過，這段過往對他來說毫無意義，因為隻有在海斯特軍事研究學院中，他才認識到劃時代的軍事理念。
洛林的《戰術論》並不高明，但其中值得參考的理念數不勝數。乍一看或許這本書籍的軍事邏輯並不完美，但如果作為參考，卻能衍生出數不勝數的軍事學派。
這本戰術論，是林克一直攜帶在身邊的讀物。盡管他已經看了一遍又一遍，但每一遍，他都能擁有新的理解。
此次戰鬥機的試探行動同樣是為了偵查，不過，並非為了偵查敵人的營地布置，而是……敵軍北方的地形。
“報告將軍，騎兵團已經集結！”
林克點頭道：“等待戰鬥機信息回複。”
林克話音剛落，電子板上便顯示出了各個信息。
地形偵測員成功在軍營中降落，戰鬥機已經返航。地形偵測員將北方的地形大致繪出之後，林克便下達了命令。
騎兵，向北一路突進，不要回頭。
突破之後，在北方紮根，遊而不擊。
隨後，等待步兵軍團兩翼包抄形成合圍，四麵……
戰歌！
進攻的號角在騎兵團中吹響，高昂的號聲飛向白茫茫的天空。身穿混合馬鎧的戰馬們承載著它們親密無間的戰友與昂揚的戰意，在空曠的廣野上嘶鳴著。
它們的聲音在空中穿刺著，一路向前。
於是，奔騰。
三分鍾的時間對於持續恒久的戰爭而言就像是須臾一刻，在這短短的時間裏，騎兵團已經在雪地中馳過千米的距離。
拋射的弩矢果然沒能對敵人造成有效的傷害，敵人似是在所有的兵團中都搭載了使彈射物失去動能的法陣。不過即便如此，他們也無法輕易抵擋北翼騎兵團強悍的衝擊力。
盡管在雪地中，騎兵的速度被嚴重減緩。北翼騎兵團的前鋒騎兵們仍然爆發出強大的穿透力，他們手中特製的一次性輕騎槍將敵軍前排大盾兵手中的闊盾直接紮穿，明明看上去弱不禁風的細長槍杆並沒有因為衝擊力而斷裂——這些騎槍仍穿破了大盾兵的鎧甲，直接捅入了敵人的軀體。
“擋住敵人！結陣！撐住！”盡管冥國的士官們瘋狂地呼喊著，但眼前的場景仍然未能改善。心如滴血的士官們用憤恨的眼神盯著這些突破了盾陣的騎兵，咬牙切齒地用拳頭砸了個空。
騎兵如風，席卷向這支陷入微亂的兵團當中。在突破前排之後，這些冥國的士兵們明顯開始心神不寧。
一時間，金鐵交撞聲、喝令指揮聲、喊殺哀嚎聲，聲聲交雜，不絕於耳。
茫茫蒼天之下，血光流現，刀光勾影。眼前之景是紅白交錯，銅鐵合金一進一出便被浸染鮮紅。若非特殊的材料止住血液凝結，這些刀劍早就鏽鈍了。
“前進！前進！！”
“撕裂敵人！第三列隊左側迂回！”
北風軍團一方，氣氛雖是緊張卻不失紀律。騎兵們站在各自的崗位上發揮著他們的作用——
騎兵交錯，各麵迂回，如此小規模的戰鬥中，便能體現出兵技巧(指練兵與陣型)上的智慧與藝術。
騎兵團終於在嵌入敵軍軍陣過半時被強行減緩速度，敵人以血肉之軀誓死抵抗著這些騎兵們強大的衝擊力。好在積雪的阻力讓敵軍的速度嚴重減緩，否則此刻火係敵人已經將整個兵團分為兩半。
不過，在騎兵團開始逐漸走向下風的時候。騎兵團長便下令開始利用交替突進的方式延續騎兵的衝擊力，這樣一來雖然會降低騎兵的殺傷力，但能夠更好地使騎兵突破重圍。
而正當這支騎兵團在前線奮戰的時候，北翼兵團的步兵集團也沒有歇著。按照先前的計劃，林克下令讓步兵從兩翼向敵人包夾，其中主要集中在西翼——因為無論是增援還是撤退，敵人都必將經過西側。
作為南方的主力步兵軍團則爭分奪秒地休息，他們必須為即將到來的大戰做好準備。
北翼兵團主力軍大帳內。
“將軍，好消息！騎兵團突破了。戰損目前仍然尚未統計。”
林克點了點頭，似乎並不對這樣的結果而觸動。他放下了手中的黑麵包——黑麵包實際上並不是什麽粗製的食品，相反的，黑麵包的營養更為豐富，而且飽食度也更高。繼而開口道：“讓西側的步兵加緊行進速度，申請空軍增援壓製敵人，別讓他們對西側的步兵集團形成攻勢。”
“是。”軍官躬身道，隨後，便走出了大帳。
幹燥的黑麵包、醃製的鹹肉、醃菜，再加上半壺水，便是這些士兵們日常的一餐。壓縮餅幹一般在行軍的時候食用，因為其營養價值非常有限，裏麵隻含有糖類(高密度澱粉)卻沒有人體必須的蛋白質、脂肪、膳食纖維等等。
不過，壓縮餅幹可比這些好吃得多。醃製的鹹肉在寒冷的天氣下幾乎被凍成了一塊石頭，隻有在泡了水之後才能恢複正常。若非大帳中用以供暖的柴火和隔熱的油布，水還沒將醃肉泡上一會兒便結冰了。
環境是如此的惡劣，倘若讓北風軍團的士兵們在夏季作戰，他們相對就不會這麽保守了——雖然即使是在冬季，也見不著他們行動“保守”的影子。
北翼兵團中除了北風軍團為核心的兩千人以外，還有一部分則是常備軍團中抽調出來的部分新兵，共有四千人，在開戰之後因為戰損縮減至大約三千三百人左右，而後又得到了補充。
騎兵團中的八百人在突破了敵人的防線之後，頭也不回地一路向北。這支騎兵團在敵兵團北部約莫三千米外的地方停下並紮了營。
那個曾經被差點“放棄”了的傑諾斯，在騎兵編製被打散之後加入了北翼兵團的騎兵團。此時的他，正在伏案讀著《戰術論》。
林克的意圖，是遊擊戰？
“傑諾斯，你不站起來活動一下嗎？”馬爾代夫在營帳中熱著身。
“到時候有的是活動的，”傑諾斯瞥了馬爾代夫一眼，“大概接下來菲爾德雷將官會讓我們從各方騷擾敵軍，做好準備吧。”
“你怎麽知道？”馬爾代夫問道。
傑諾斯聳肩：“你知道為什麽你隻是一個大頭兵嗎？”
馬爾代夫搖了搖頭。
“因為你不懂戰術。如果現在你知道了上層的意圖，你就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麽。想要升官，靠資曆是不夠的，這裏是米連德，不是王室的中央兵團！”傑諾斯在提到米連德的時候，語氣不免變得有些自豪。
“可我隻想當個大頭兵，打完仗了就回家睡媳婦，不好嗎？”
“……”傑諾斯一窒，隨即道，“人要有理想，要有誌向，否則與鹹魚何異？！”
“我覺得，還是算了吧……”馬爾代夫努嘴道，“人各有誌嘛，你想出人頭地，而我隻想過生活。當兵適合我，我就來當兵。但我還是喜歡和媳婦睡覺。”
算了，不和這些粗俗的人一般計較。傑諾斯翻了個白眼：“好了，繼續熱你的身去吧。”
傑諾斯仔細研讀著手中的書籍，並試圖通過發散性思維舉一反三，在這樣的情況下，敵人會怎樣做出反應，而上層又應該如何決策？
至於傑諾斯為什麽思考這些……
人總是需要不斷地思考來避免腦袋生鏽的，除此之外，以後升官要考的。米連德的軍事晉升考試可不隻是熟背各種各樣的軍事理論，而是以古今普外的各種軍事案例進行分析，每次考的都不一樣，沒有捷徑可走。
除此之外，還需要考驗對未來戰爭的構想、訓練捕捉戰機的思維。因此，比起王室的中央軍團，米連德的軍官們普遍更為年輕。年輕使他們的思維更加活躍，並且更能接受新的事物。
五分鍾後，任務下達了。
在騎兵團開始騷擾敵人時，在北翼兵團的西側包圍圈，已經爆發了戰鬥。
盡管林克試圖依靠空中的火力壓製避免讓西側的軍隊在陣型布置完成前與敵人交戰，但敵人很明顯明白在西側退路的重要性。盡管天空傳來陣陣嗡鳴，他們卻仍然不得不向西突圍——否則等待他們的，就是被敵人包餃子。
冥國北翼軍團團長名為克拉克?卡德爾諾，是一名名副其實的冥國貴族——在冥國，真正的高貴並非享受金錢帶來的福利，美人？美酒？山珍海味？並非如此。
真正的貴族，從幼年時期開始就要學會幹活，必須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比起一般人的麻木，他們的心靈更加高貴，擁有遠大的理想，而不至於被眼前的利益腐蝕。
克拉克，正是這樣的一個人。
但如果有人認為他是一個剛正不阿的人，那就錯了。他善於變通，與人交際時，讓人感到如沐春風。
福利卡將官正在向克拉克匯報著現在的戰況，敵軍派遣戰鬥機在西側不斷騷擾，阻止他們突圍。克拉克很清楚敵人的騎兵在突破後不斷騷擾卻不發起決戰是為什麽，這樣簡單的戰略，幾乎等於是陽謀了。
“福利卡，如今當務之急是迅速突圍，我們不需要完全離開敵人的包圍圈……戰爭，本來就是一場蠻力般對撞式的賭博。不必擔心未來，我們勝利，便榮光加身，我們失敗，也不悔於死。”克拉克半安慰式地道，隨後，他便下達了指令：“北翼牽製敵人的騎兵，派遣騎兵和少數機動步兵穿到敵人西側包圍圈的外麵。既然敵人想包我們的餃子，那就看看誰包餃子包得更快。敵人必不可能撤退，否則就是在給我們退路。嗬……普隆人……”
“是，將軍！”聽到克拉克胸有成竹的語氣，福利卡不免有了信心，“我們的戰士無懼死亡，他們隻是希望他們死得其所。”
“我們終將成為冥國重返中土道路上的一個豐碑……去做吧。”
“是！將軍！”福利卡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隨後走入了料峭的寒風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