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藝術,就是派大星
戰略上明明處於優勢的局麵,然而第三兵團卻連連失利,這都是因為在戰術上雷爾夫頻繁出現失誤——不,這並非失誤,而是不得不不被敵人牽進坑裏去。
而龐大的占領區令他們分兵把守,這樣人數的優勢也丟失了。如果能將力量集中在一起發動殲滅戰,這一戰或許不會那麽難。然而塞裏恩斯皇帝的命令卻是盡可能擴大占領區,這樣才能讓普隆帝國付出更多代價。
將從中禦……這個塞納皇帝倒是讓三位兵團長都感到棘手。如果那位皇帝知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就好了。但戰爭是為政治服務的,雷爾夫等人看得到的現實和皇帝看到的現實不一樣。戰略目的不同,思考方向不同,作出的決定也會不同。
布雷德城失利的原因還得怪到雷爾夫頭上,其原因還是塞納皇帝瞎指揮亂操作的結果,擅自劃分了小戰區讓他們各自經營以擴大占領區掌控力,卻殊不知普隆帝國根本沒有那麽虛弱,隻有配合在一起才能更好地擴大戰果、縮小戰損。
雷爾夫心中也有怨氣,不過現實讓他必須向前看,首戰失利不是問題,怕的是被打垮了自信心。
第三兵團的自信心建立在屢戰屢勝、屢勝屢戰上,縱觀這支兵團自建立以來就未嚐一敗。事實上,雖然在戰略上雷爾夫失敗了,但戰術上並沒有落入下風。唯一打不過的隻有洛林那支變態的破曉軍。
怎麽樣在敵人的射程優勢之下建立攻勢?雷爾夫細想良久之後,便想到可以利用地形優勢。畢維斯領東部便多為丘陵,再往東則是高原,而法布隆城正是建立再約一千多米海拔的高原上。
除此之外,多丘陵的地區適合伏擊,再加上零散的村莊。或許在打通與米爾的連接線之後,他們甚至可以考慮不回西邊作戰,而是在東邊進行騷擾遊擊,西邊則讓米爾來主掌。
而雷爾夫的思量,卡羅琳卻已經想到了。而卡羅琳接下來的一步計劃就是進攻裏瓦裏城,消滅敵人在東部的根據地,防止東西兩線作戰。
而這一次,卡羅琳將親征戰場。
雷爾夫軍團在撤往東邊之後,暴風軍團和北風軍團並未受到多少阻力便回到了雷切爾城。哈勃的拱戍兵團此時占據迪特琳德城作為西麵的壁壘,雙方的後勤運輸都可以從布隆領南渡希拉克河直接送達,輔以飛艇運輸裝備和軍械,後勤無憂。
接下來哈勃的拱戍兵團將暫時待命,待卡羅琳攻下瓦裏城之後,在東邊先拉起一道堡壘防線保證後顧無憂,接下來便是帶著大軍往西進,盡可能為帝國奪取更多利益。
七月一日,塞納王都。
“東線怎麽會出現這樣的失誤?雷爾夫是怎麽回事?”巴克豪斯看著手中的戰報,不由得緊鎖眉頭。
馬克斯在一旁道:“雷爾夫將軍擅於機動戰而不擅於守城戰。其不具備單獨攻城的優勢,縱觀以往戰役,雷爾夫將軍都是以切斷敵人增援和補給線,前線瘋狂突進、後線跟進攻城的戰術。”
此話裏行間的意思便是旁敲側擊巴克豪斯不應自己擅自任命,應該給予東部方麵軍足夠的軍事權力。
這種中央軍製自塞納開國以來就一直在實行,然而當年開疆拓土都是帝王親征,這種軍製則用以防止軍隊反叛,而如今卻成為了枷鎖。
“馬克斯,朕有不對的地方,你直說就是,何必拐彎抹角。”巴克豪斯的語氣倒是軟了下來,可言辭之間仍舊犀利。
馬克斯道:“我認為應該重建東部戰區,任命總元帥統一指揮。”
巴克豪斯問道:“那這元帥給誰來當?”
“米爾將軍擅長統籌全局,當然以米爾將軍最合適,但政治三個看來,米爾當元帥的阻力很大。但明麵上,拜爾德才是資曆上最適合當將軍的……但從政治上看來,立雷爾夫當元帥對我們來說阻力最小,但他並不適合。”馬克斯說了半天,意在誰都當不了元帥。
巴克豪斯將語氣放緩:“那誰能當元帥,你直說吧。還有其他人選嗎?”
“陛下,我隻是個謀士,替您出謀劃策分清優勢和劣勢。真正決斷的人是您。”
巴克豪斯抿了抿嘴巴:“那就讓拜爾德來擔任戰區總督,米爾來擔任戰區總指揮。這樣兩方都沒有意見,至於那群貴族……我不會讓他們插手中央軍團。”
“是。”
七月一日同天,北風軍團和暴風軍團暫時回到雷切爾城休整。拜爾德、雷爾夫的軍團都受到了困阻,此時不太可能進攻雷切爾城。
拜爾德不會輕易放棄瓦裏城,這座城市作為一顆紮實的釘子,其戰略意義重大。他們唯有搶時間把法布隆城打下之後回援瓦裏城,抵抗卡羅琳東進。
但此時的他們仍未收到卡羅琳軍團東進的消息。
七月二日,拜爾德在斥候刺探到卡羅琳率軍東進的消息之後便陷入了困境。此時的第一兵團失去了後勤補給線,他們如果再失去瓦裏城就會失去在畢維斯領東北部的腳跟,而如果回援,那麽法布隆城就能配合雷切爾城東西發動夾擊。
拜爾德最終的選擇是繼續進攻法布隆城,而瓦裏城則交給雷爾夫城暫且牽製。
七月三日,卡羅琳的前鋒部隊抵達瓦裏城,然而她卻沒有任何進攻的跡象,連試探都沒有。隻是陳兵造成壓力,接著,她便派遣工兵去挖渠引水了。
夏天,到了。
自薩裏韓國高原和吉克沙皇國所在平原的南方的無盡沙漠以南,便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每當夏天來臨時,位於這裏的溫度便會極具上升,造成的暖流便會攜著雨水北上。不過由於薩裏高原的阻擋,這些海風會經過吉克沙皇國進入西利亞聯邦,然後繞過高加索拉山脈來到普隆帝國。
瓦裏城內的斥候被南征軍團的輕騎兵們死死阻攔,正當他們疑惑著這支軍團到底要幹什麽時,北風第二旗團抵達了戰場。
一波又一波的弩箭送上了瓦裏城的半空,一根根鐵脊箭如同呼嘯的火箭一般衝向了城中,還有自高空而來飛艇的炸彈,在城中發出劇烈的咆哮。
瓦裏城的守將漢克斯下令讓魔法浮碟升空擊墜飛艇,但卡羅琳卻更早地收手了。
卡羅琳不斷地騷擾著瓦裏城的守軍卻一直沒有發動總攻,而就在卡羅琳在瓦裏城外挖渠時,洛林正帶著兩支旗團在瓦裏城南邊不遠處等待雷爾夫的到來。
一道道拒馬裝置被裝在了陣地的周圍,自雷切爾城後方錙重隊伍運來的磚石和水泥被工兵們築造成臨時的小型露天堡壘。這將是洛林接下來阻礙雷爾夫軍團的方法。
瓦裏城南方的小丘上建造了堡壘,大量的樹木被砍伐製造成了建材和攻城器械。同時也為這些堡壘提供了開闊的視野,不過小丘丘腳的樹木並未遭到砍伐,這是為了阻礙雷爾夫的騎兵。
洛林的目標隻是防止雷爾夫率軍從南麵直接進攻到南征軍團主力部隊,而雷爾夫的機動步兵進入瓦裏城參與防守,他隻是象征性地攔截一下就不再管了。
此時,雷爾夫大帳中。
拜爾德的來信是讓雷爾夫配合防守瓦裏城,而第一兵團主力軍則負責強攻法布隆城並消滅敵人在東邊的占領區和軍隊。此時的法布隆城受到的壓力更為巨大,但士兵們已經了解到洛林率軍包圍瓦裏城,敵人很快就會撤軍。
對他們來說,隻要繼續堅守下午,生的希望便隨時會到來。
就連主將凱亞伯爵也未曾想過逃跑,看著這位主將充滿信心的樣子,這些士兵們就得到了極大的鼓舞。
法布隆的城牆上,士兵們奮力地對敵人猛烈的進攻發起還擊,凱亞伯爵賭上了這支軍團的希望,將所有的守城器械都配給在三天之內。倘若三天過去後圍城未解,那麽他將再無法反抗敵人的進攻。
拜爾德正在軍帳之中等待著下一步西邊的戰報傳來,在他看來,法布隆城的奪取隻是時間問題。最重要的是雷爾夫那邊能不能扛住敵人的進攻,如果瓦裏城方麵有陷落可能,那麽他將被迫回援。
“將軍,敵人的反擊勢頭變得更猛了,我們是否要暫時降低進攻強度?”一名軍官帶著戰報走了進來,“剛才一戰中,敵人的滾木和滾石投入戰場的數量驟然增加了一波,他們可能還有守城物資並沒有完全用上來,我想,我們得先減少損失。”
拜爾德稍微思索,隨後道:“放緩攻勢吧,但願雷爾夫那邊能撐住。這段時間氣溫轉暖,讓士兵們注意休息和飲水,別讓他們中暑了。”
“是。”
比起這支露宿野外的軍隊,法布隆城內的士兵們的居住環境則好得多。但是由於法布隆城內的守軍數量少,因此沒辦法讓所有的士兵都得到充分的休息。
好在糧草方麵仍有富餘,由於去年秋季的糧食產量大量增加,再加上米連德領對各地的糧食出口,使得各地市場糧價儲存量增多。其中大部分都因為備戰進入了中央軍團,因此農民們的收入並沒有受到太多影響。
城中大部分儲存的糧食都是幹糧,肉類和蔬菜非常少。蔬菜容易腐爛,而肉類則性價比較低,因此在軍中很少出現。
“後撤後撤!快點!別被流矢幹掉了!你們都是帝國的好士兵!”
布萊恩隨著指令提盾後撤,一道道滾木從城牆上落在地上,滾了幾圈便停了下來。箭矢不斷地從城牆的垛口上射出,如同黃梅時節的雨水一般綿長。
布萊恩看著一根箭矢朝著身邊的戰友飛來,他大喊一聲“小心”便躍向了這名戰友,他的盾牌擋住了飛來的箭矢之後,才深呼了一口氣。
“謝、謝謝,”這名士兵驚魂未定地繼續往後撤離,在道了一聲謝後便從麻木之中回過神來,“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怕我已經死了。”
“打仗的時候怎麽能分心?”布萊恩用平淡的語氣反問道。
戰士的嘴角微微揚起:“想家了。”
“打完仗就能回家了。”布萊恩在一邊說道。
士兵仰頭看了一眼天空:“戰爭,已經一年了……我隻是一個征召兵而已,你呢?”
“我是誌願軍,五年前就參軍了。”布萊恩的臉上還帶著一股稚氣,想必年齡並不大。
“你成年就參軍了嗎?”
“我十四歲就主動加入預備役了。”
在脫離了敵人的射程之後,兩人的話便開始多了起來。
布萊恩接著道:“我是一名隊官,但很可惜,我的小隊已經全軍覆沒了。”
布萊恩的臉上露出了失落的表情,士兵歎道:“節哀順變。”
“也沒什麽,戰爭總是要死人的,”布萊恩撇了撇嘴,“你在哪個小隊?”
“我的小隊已經解散了,我是登城部隊裏麵回來的。其他人都是先登士,隻有我一個……怎麽說呢,算是炮灰吧。”士兵聳了聳肩,可他的肩膀被隱藏在盔甲下,所以看不太出來。
布萊恩點了點頭:“這樣啊。”
“唉。你為什麽想加入軍隊?”
“當然是為國爭光啊,雖然我也能理解你們,畢竟小命也很重要嘛。總有人把其他的什麽看得比生命更重要,而我,想要像那些英雄一樣。”布萊恩的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士兵笑了笑:“雖然很多人都這麽想,而大多數都失敗了。但祝你成功。”
“謝謝。”布萊恩認真地點了點頭。
步兵陣逐漸退回營地休息,攻城部隊也是需要輪換的,如果讓同一支部隊一直攻城,那是對有生力量的浪費。
“喝點水,趁著機會休息一下。這樣悶熱的天氣很容易中暑。”
“我知道,我是幹農活的,中暑什麽的也經曆過幾次了。”士兵坐在地上灌了口水,隨後躲在了帳篷的陰影下。
“喔,我在訓練的時候也中暑過。當時我還是一個瘦瘦小小的病秧子,嘿,選預備役的時候,我差點落選。好在教官看我意誌堅定還是選進去了,後來經過訓練,現在我已經是一名隊官啦!”布萊恩講述著過去自己的經曆,抑揚頓挫的樣子看上去頗為有意思。
“活下來就好……老婆孩子還在等著我呢。”
“一定要活下來,”布萊恩用堅定的眼神看著這名士兵,“你叫什麽名字?”
“拉瓦錫。”
“我是布萊恩,不一定之後你會編入我的編隊裏去呢。”
“嗯,還是謝謝你。我剛才走神差點死掉,如果我死掉的話,我的女兒就沒有父親了。”拉瓦錫坐在陰影間,看著西邊的天空。
“會好起來的。”布萊恩順著拉瓦錫的目光看向了西邊。
拉瓦錫拍了拍布萊恩的肩膀:“但願吧——”
“嗷!”布萊恩叫了起來,“呃,你拍到我的傷口了。”
“抱歉,抱歉。”拉瓦錫舉起雙手:“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布萊恩再次露出笑容,“傷總會好的,這裏被錘子砸了一下,好在有盔甲防護。打仗的時候哪還管那麽多,所以也沒什麽感覺,哈哈。”
拉瓦錫的臉上有些歉意:“真的抱歉……你受了這麽重的傷還能這麽樂觀,我挺羨慕你這樣的心態的。像我啊……就算在被征兵之前也抱怨著生活的現狀是多麽困苦,我出生於塞恩王國,聽說塞納直屬領的人過得要好多了。我就一直很羨慕他們。後來被征召成了士兵,倒想著回到以前雖然操勞但沒想仍然享受著沒什麽大憂慮的生活了,現在連活下來都是奢望。”
“哈哈,其實也沒什麽。隻要看著光明的地方,心就會光明的。總有一天你會回到家鄉的,相信你自己!”布萊恩鄭重道,他伸出了手掌。
拉瓦錫同布萊恩接掌:“謝謝。”
對於布萊恩來說,這並不是偶爾的突發奇想,他無數次用自己樂觀的心態去感染著他人。他堅信著世界的美好,並希望讓所有人感到這般美好。
對這個純粹的孩子而言,戰爭,是用來守護和平的。生活,則是用來感受幸福的。
悶悶不樂有什麽意義呢?開開心心過完每一天,對自己便是褒賞。隻是很多人都知道這個道理,但卻鮮有人能做到罷了。大多數的人都是如此,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當鼓角聲再次大聲吹響時,已經是下午時分了。布萊恩的隊伍在經過整編之後,恰好與拉瓦錫分到了一隊。一隊十人再次湊齊,在完成對步兵團的重編之後,軍官便指揮著這支兵團再次衝上前線。
布萊恩頂著天空飛來的箭矢,慢慢來到了隊伍的前線,城牆邊上,滾木與滾石依舊,隻是頻率上輸於早晨了。布萊恩在邊上順著雲梯向上攀爬,他右手拿著長劍刺向城牆之上的守軍,然而收效甚微。
後方的強弩手恰好將這架雲梯上的守城士兵給射死了,布萊恩借著機會用長劍刺死一名普隆帝國的士兵便登上了城牆。他揮舞長劍在城牆之上拚殺,後方的士兵也陸續趕上來兩三個。
敵人的城牆近衛軍已經到達,布萊恩在長槍兵的掩護之下抵擋著城牆近衛軍的襲擊。兩米多寬的城牆上,布萊恩和敵人有來有往地進攻著,在敵人一個失誤之下,身後的長槍便突然刺出,將敵人的大盾兵刺殺。
布萊恩幾步向前便是大叫著提劍刺去,這聲勢讓前麵的士兵都從半麻木中醒過神來,刀劍相擊碰撞出的火花飛撒在空中便驟然消失,金屬震顫著發出的鏗鏘聲在布萊恩的耳朵中回蕩,卻在下一擊的金鐵相撞聲中匿於嘈雜。
“波克!保護後方的隊員!接應雲梯上的人上來,我們要在這裏站穩腳跟!”布萊恩一劍揮出卻半道改向,在敵人的側腹劃出一道血口,隨後提盾抵擋。失去力量的敵人逐漸不支倒下,布萊恩緊接著繼續向前。
他提劍再次斬殺一名守城士兵,便被敵軍的長槍兵刺中臂膀。他大吼一聲向前衝上去,隨後在拉瓦錫的配合之下將敵人斬殺。
“你受傷了,”拉瓦錫在一邊提醒道,“放繩下去,我們要保存力量。”
“不行!這樣會影響攻城!我們好不容易紮穩腳跟!”
“那你在後麵歇息吧,讓尼德頂替前鋒。”拉瓦錫道。
布萊恩點了點頭,隨即與尼德交換了位置,後麵因為已經清掃過,因此壓力很小。
布萊恩其實很清楚,他這支小隊登上城牆之後就再無退路。要麽死在城牆上,要麽打贏這場戰鬥。
可第一批上城牆的隊伍,在敵人的壓製之下,不可能取得迅速進展的。
布萊恩背靠著身後的隊友:“兄弟們,奮力一搏!!勝利正在等著我們!”
雖然布萊恩這樣的理想主義者的話聽上去有些中二,但他對士氣的鼓舞卻是實實在在的。比起思維更加全麵的現代人,這些人沒有經過教育影響形成的思維,較為單一且純粹。
被鼓舞起來的士兵們保持著高昂的士氣,他們一鼓作氣地衝鋒在前,但如果這一次作戰失利,前鋒的部隊將會全部被消滅,同時對被鼓舞起來的士氣也是一種打擊。
占據一段城牆不久之後,第一兵團的登城部隊就在這段城牆上紮穩腳跟。後續的部隊仍然在不斷上前,但敵人卻先一步將這段城牆重新奪回。
失去後援的布萊恩和小隊隊員們就如同無根之水,他們現在麵臨的是越來越多的敵人。布萊恩再次身先士卒,以自己的行動去帶動大家求生、求勝的欲望。
然而高強度的戰鬥卻讓布萊恩感到越來越疲憊,失去後援的他們也失去了和其他士兵輪替休息的可能。這支小隊的體力在不斷被消耗,在小隊殲敵十數人之後,攻勢已經滯緩許多了。
“小心!!”布萊恩一劍劈向從城牆下暗中送來的長槍,然而拉瓦錫仍然被長槍從腹部貫入。布萊恩的眼神從驚詫轉為憤怒,緊接著便大吼著朝著城牆下刺去。
然而他的進攻注定要失效,他被旁邊的隊友拉了起來,以免下麵的長槍兵再次進攻。布萊恩胸膛起伏,但還是很快投入戰鬥當中。
“隊長,我的遺書請你代我交給妻兒,我的家可以在軍冊查詢。我沒有你那麽遠大的理想,我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謝謝你。”拉瓦錫的臉色是如此平靜,他沒有悲痛欲絕也沒有弩憤填心,仿佛近在眼前的死亡的如此疏鬆平常。
“拉瓦錫!!我們還有機會!我會帶你從這裏離開!隻要找到衛生兵就可以給你止血,撐住!!”布萊恩忍著疼痛將前方的攻勢當下,可他還是身中一刀,好在他閃避及時,隻是劃出了一道破皮的口子。
“沒必要了,”拉瓦錫道,他坐在城牆的垛口旁邊仰頭看天,“我想我已經明白了。”
布萊恩仍然在專心抵抗敵人的進攻,他沒有機會再分神回複拉瓦錫了。
拉瓦錫的生命在流失,他最後開口道:“一定要把遺書帶給我的妻兒,一定。”
“會的,就算我回不去,軍官也會把東西送回去的。”布萊恩回答道,好在敵人的攻勢有所削弱,但這支小隊能戰鬥的隻剩下三個人了。
大家的身上都帶著傷,能夠殺敵近二十人已經功績卓越,就算他們全軍覆滅,一家老小也能有所保障。
“雲梯!雲梯搭上來了!”布萊恩驚喜地聽到左側有雲梯架上城牆的聲音,他猛退兩步避開敵人的攻擊,然後看著一柄長戟送上城牆將眼前的敵人割斷了腿腳。
“拉瓦錫!從雲梯側麵滑下去!放繩!”布萊恩在士兵們登上城牆後便帶著拉瓦錫從城牆上朝著雲梯走去,“堅持住!堅持住!!你的妻兒在等你回去!你不能死!睜開眼睛!這個世界仍然充滿色彩!”
“布萊恩,如果我來生還是兵,我真希望你是我的長官,”拉瓦錫在布萊恩的臂側笑道,“但我肯定不會去當兵的。”
布萊恩在雲梯上因為手臂失去力氣而側摔下來,拉瓦錫和鎧甲對他的重壓將他身上的傷口壓得劇痛,他兩秒才緩過氣來。好在方才拽著雲梯減緩了重力,否則他會直接摔死。
布萊恩、朱恩和拉瓦錫迅速地後撤,何塞則已經在剛才的戰鬥中為了掩護三人離開而殞命。
在回到軍營之後,衛生兵們就抬著擔架將這些受傷的士兵全都抬回去治療,布萊恩同樣也被抬上了擔架。
“拉瓦錫!你還在嗎?”布萊恩大聲喊道,他怕拉瓦錫回不過神來,就死了。
布萊恩看過太多人都是因為沒挺過睡意而死去的,一旦閉上眼睛,他們就永遠死去了。
“保持意誌!聽我說話!不要回複!保持意識!我曾經受過的傷比你還重!”
衛生兵看了布萊恩一眼,隨後在拉瓦錫的傷口上抹上了什麽,拉瓦錫便頓時清醒了。
“隊官先生,這些事情我們衛生兵會做的,我們知道該如何保障他們的生命不受威脅,請您保持安靜。傷者需要休息。”
“謝謝你們。”
“雖然登城部隊能回來的數量很少,不過總有一二。很多人的表現也和你一樣,他們都是幾經征戰的老兵了,雖然說我很佩服你們,但是規矩還是要遵守,”衛生兵解釋道,“他失血有點多,我們隻能給他止血,但願牧師們能幫他們恢複好。”
在兩人被抬近醫療營之後,衛生兵便在兩人身上做了許多措施來延續他們的生命。軍營內僅有的幾個牧師到處在趕,他們的額頭上和身上都是冷汗。
使用魔法其實是一件費心費神的事情,專注於感知魔力會讓人的大腦很疲憊,他們已經強撐著幾個小時進行工作了。魔力的恢複速度堪堪跟得上他們的釋放速度,他們每工作完一次就必須忍著反胃感食用大量的幹糧來保證能量。
飽腹有助於魔力的恢複,除此之外,魔法器官會自動吸收魔能直到充盈。存儲魔力和外界魔力差距越大,其吸收魔能的速度越快。
布萊恩和拉瓦錫非常幸運,他們是少有能夠離開城牆的士兵。拜爾德注重保障有生力量,第一兵團中,士兵在失去大部分戰鬥力後,後撤並不算作逃兵——前提是不能影響到進攻。
七月四日,挖渠行動完成,卡羅琳讓工兵將溝渠前麵打上許多樁子、兜上網繩,在溝渠邊上壘起了土壩,一條溝渠從北邊一直引到了丘上,總長達到一千多米,而這條溝渠的前方,正是瓦裏城。
如同天助一般,七月四日的下午便下起了暴雨,希拉克河的水位開始上漲,在七月四日的夜晚,希拉克河的壩口被打開,河水灌進了溝渠當中,借由衝擊力一路衝去,在攔截物的阻力之下反而開始往高處流動。
暴雨如注,讓卡羅琳駐紮在瓦裏城外的士兵不少都打起了噴嚏,其中大部分的士兵在軍帳中休息,若非防水的油布帳篷,這些士兵通通都得感冒。
瓦裏城內的守將從南征兵團攻城一開始就感覺奇怪,他在今日眺望到北邊的山上突然出現一道洪水之後,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為什麽水會從山上出現?!
水怎麽可能往高處流動?!
瓦裏城的地勢並不算太低,而距離北邊希拉克河還有一座不到兩百米高的山丘,他愣是沒想到敵人會用水攻的方式去進攻瓦裏城。
而卡羅琳的思路源於洛林曾經給他講過的一些科學原理,在經過實驗求證之後的今天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場麵之壯闊一度詮釋何為洪水猛獸,生活在水係經過治理後的現在的人們根本無法想象洪水肆虐時的場景就如今這般。當喇叭壯河渠的水流因為擠壓而變得湍急時,這些水流便如同餓狼看到美味一般衝動。
洪水撞擊著一道道木樁穿過了網繩,即使在經過了加固之後,這些障礙物也被衝壓得搖搖欲墜。前麵的水流水流經過撞擊退回,而後麵的水流仍然在猛進,這就導致了水流直接向上抬升。
河渠下方因為挖掘出許多坑洞而導致水流回旋,造成的漩渦讓水流不息地奔騰,當洪水衝向天際的那一刻,站在城牆上的每一個士兵都傻眼了。
“那是什麽?”
“是、是水!是洪水!”
“快報告將軍!”
而守將此時已經在城中的高塔上看到北邊的滔天洪水,其聲勢之大震響大地令人生懼,北城牆的士兵們不由得慌了神,他們驚呼大叫著。傳令兵在黑暗中提著火炬趕向高台,以最快的速度將情報傳達。
“將軍!北邊的洪水!有洪水!”傳令兵語無倫次地向守將報告著。
守將心中也沒底,但他強裝著鎮靜道:“讓士兵們用重閘攔堵城門,讓所有的士兵都登上高處。快!全都去地基厚實的建築上麵,教堂、哨塔、城牆,哪裏都行!讓他們拋棄糧草,帶上口糧就走!”
傳令兵這才急急忙忙道:“是!”
隨後,傳令兵便在主幹道上大喊著守將的話,並讓他們相互傳告。一時間,整座城市都沸騰了。
暴雨仍在繼續,洪流奔騰不息,它躍過天際,朝這座城池湧來。守將如臨大敵,他也不知道城牆是否能將這滔天洪水抵禦。
城內已經亂作一團,士兵們被慌張的氣氛感染,盡管有隊官和士官在盡力維持著場麵,但還是少不了踐踏的事情發生。每個人都想要保命,哪怕是以踐踏他人的生命為代價。
“擅亂軍紀者斬首!”一名士官高喊道,“你們看看你們像什麽樣子!我看到的不是帝國的士兵而是一群混亂的爬蟲!”
但沒有人理他,隻有一名士兵在經過這名士官的時候提醒士官也趕快逃跑,這名士官隻是瞪著這些人,他也無能為力。
夜晚當中所有人的視野都受限就算這個士官殺了士兵所造成的效果也微乎其微,即使他斬落一名士兵的頭顱為誡,卻仍然沒有人作出反應。
理智的士兵們在亂流當中不知所措,很快他們也加入了混亂的大軍當中。就在這個時候,城外突然響起了一陣陣鼓聲和喊殺聲。
夜幕之下,十艘飛艇懸停在半空中,這喊殺聲和陣鼓聲都由他們發出。在聽到了這樣的聲音之後,城牆上的士兵便亂了起來——士官和隊官們都去維持秩序了,城牆上隻留下了幾名士官把控大局。
慌措隨即開始傳遞,傳令兵們瘋狂地大喊著“敵人來襲。”與洪水帶來的驚攝一同摧毀著士兵們最後的理智。
踩踏現象更加嚴重,這裏守城的士兵大部分都是第一兵團中補充的新血——亦就是征召兵,因此他們才會如此混亂不堪。
可哪怕是精銳兵恐怕也好不到哪裏去,畢竟在生死之前加上師匠緊急,又有慌措的氣氛不斷蔓延,就是那些理智的士兵也會被這樣的氣氛感染的。
而正當隊官們也有人開始慌張起來時,洪水到了。
第一波的洪水猛烈地撞擊著北麵的城牆和城門,發出的崩響聲如同山崩。恐懼與擔憂寫在每一個人的臉上,他們的心就如同被掏空一般,又好似被攥住。
城牆被洪水一波一波地衝擊著,即使是站在城牆之上,士兵們也無法得到安全感。而緊隨其後,守將宣布將城門打開,任由洪水進入城池。
否則,城牆必將被衝垮。
守將臉色蒼白,他同樣難以想象敵人會用這種手法來攻城。他本以為堅壁清野就能夠死守瓦裏城,可這座城市仍舊成為了洪水猛獸的食物。
洪水衝塌了無數房屋,將這些城市設施毀得一幹二淨。糧倉中的糧草要麽被衝走,要麽因為受潮而不再能食用。即使這場災難過去,敵人沒有攻下城池。第一兵團也會因為糧食難以補給而失去戰鬥力。
敵人的心,好狠。
好在這座城市的原住民們都因為戰爭的原因被凱亞伯爵強製遷移到東線或是北渡希拉克河進入布隆領,因此這裏隻剩下了塞納帝國的士兵和少部分被充作勞工的人。為了致勝,也沒辦法照顧到這數千普隆人的性命了。
暴雨未停而洪水不止,這座城池仍然在被衝擊著。西邊的陣鼓已經停止,喊殺聲也不再出現。想來是這幾座飛艇上的人已經趕回去了。
趕自然是要趕回去的,雨天會致使飛艇消耗的能量巨大,這短短的半個小時之內,這些飛艇就消耗了平常兩倍多的能量。
終於,洪水將一段城牆衝垮,也分散了洪水的一部分力量,緊接著是另一段城牆被衝垮。兩段被衝垮的城牆分別位於城門的東西兩側,而緊接著,進入城市的洪水就開始在其他城牆處發揮它的力量。好在衝擊力大部分已經在剛才衝擊城牆時卸掉,再加上城中建築物的阻攔,讓洪水難以從城內再衝垮城牆到城外。
隻是,城中的房屋被衝垮無數,街道上的水都滿上了腿部,很快它們就將蓄到膝蓋乃至更高的位置。
城外的農田等等經濟區全部被衝毀,盡管卡羅琳已經刻意避開北部的村莊但仍有兩三個村莊受到波及。不過沒關係,隻要普隆帝國和塞納帝國從談判桌上達成和平協定,這裏就會迅速恢複。而米連德領也會提供給他們大量的物資。
洪水一直肆虐了一個晚上才停下來,第二天白天,當士兵們仍然在擔心受怕中困意重重時,卡羅琳的南征軍團趕到了。
遠處傳來的鼓角聲成為了他們心中無法忘卻的夢魘,而他們也或將在這一戰中留下他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足跡。
守將的考量卻已經發生了變化,如今的情勢之下就算擊退了敵人也毫無意義,城中已經斷糧,而城牆北方幾乎全部塌陷,沒有塌陷的部分給攻城車撞兩下也得塌陷了。城中木製的房屋全都被洪水衝到了城南和城東城西,甚至像洛林的破曉騎兵這樣的越野騎兵能直接在城中騎行。
遠處的弩箭如雨一般落在城牆上,剛經曆過暴雨的士兵們再次感受到了弩箭雨的威力。他們大多數昨晚沒睡好覺,再加上風吹雨淋已經盡數染病。
而此時,守城的守將打開了城門,他隻身走出了城池。
“我投降!”守將慢慢前進著,他的手上舉著一杆旗幟,正是投降的意思。
卡羅琳接受了守將的投降,這些戰俘們並沒有留在這裏。超過一萬名的戰俘被打散成了十幾個團被押送前往布隆領,他們盡數拋下鎧甲和武器,安然等待著敵國的審判。
但是為數一萬的戰俘,應該如何處置呢?這就看奧德利亞怎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