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噴嚏
林唱晚在十四五歲的時候聽過一句話，大概意思是說，如果很喜歡一個人，就會反而更喜歡叫他的全名，也會很喜歡聽他叫自己的名字。
當時她還沒有太領會那話的意思，隻覺得怪矯情的，現在她好像有點懂了。
因為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覺得和他有關的一切都很耀眼，所以他的名字變得格外動聽；會覺得他說的話都與眾不同，所以自己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來好像都變了意義。
仔細想想，除了剛認識那幾天她聽過顧意馳叫她的全名以外，後來好像還真的沒有怎麽聽過，以至於他現在忽然這麽叫，她竟然覺得挺心動的。
她偏過頭，故作不經意地“嗯”了一聲道，“這樣就挺好的。”
顧意馳也沒有再逗她，低下頭笑了笑，“好了，不鬧了。鄒鶴剛才倒也不是一點有用的都沒說，他說他每年都會在生日的時候收到一封他爸爸生前寫給他的信，他明天就又要過生日了，是成年生日。他覺得他爸爸可能會在信裏寫一些重要的話。”
“成年生日？”林唱晚愣了一下，“他才剛成年？”
“是啊，這麽想想，感覺之前有些像我們在欺負小孩了。”
“嘁，明明是他先惹我們。”
“是是是，我們隻不過是替他父母管教管教他。”
顧意馳的話好像挺正常，可是林唱晚聽著就覺得說不出哪裏很怪，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那是因為顧意馳用有點微妙的語氣把他們同父母這個詞並列提到了，就好像他們是一對老夫老妻似的。
她不知道顧意馳是不是有意的，反正他看上去表現得很平常。
“你幹嘛？”她注意到顧意馳在她床上坐下了，還作勢要躺，下意識問道，“你這是要睡在我這裏？”
“嗯。如果你暫時不打算說什麽的話，就把床借給我補個覺吧。”
可能是因為前麵的一些對話讓林唱晚處在高度敏感的狀態，她忽然就又臉紅了，上前要把顧意馳從床上拉起來。
“不借！哪有第一次去異性家裏就在人家床上睡覺的？你這個人怎麽回事！”
“這話說的……我第一次去你家不就是在你家借住嗎？”
顧意馳說得倒是事實，她竟無法反駁。
沒等她再開口，顧意馳又開始裝可憐了，窩在枕頭上悶悶地說，“我都一夜沒合眼了，讓我休息一會。”
他這麽說了，她再拉他就好像她才是那個不懂事的人了，於是隻好無奈把他的手臂鬆開。
可能真是什麽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和林朝陽鬥嘴幾乎從來不輸的她總是在顧意馳麵前敗下陣來。
這裏空間太小，顧意馳占了床，她雖說不至於沒地方呆，但是不管呆在哪裏都是能看見顧意馳的。
她覺得這樣看著顧意馳睡不管是她還是顧意馳都會很不自在，便不打算就這麽呆在家裏了，輕手輕腳地打算出去。
結果剛把門拉開一個縫隙顧意馳就忽然問她，“你去哪？”
她轉過身看顧意馳。
他明明沒有睜眼。
“你這個聽力水平不去做警犬真是可惜了。”
顧意馳被她氣笑，“至少也該說警察的吧？警犬？”
林唱晚沒理他的不滿，回答他的上一個問題，“我出去走走，你先睡吧。”
“那你遇到什麽事的話打電話給我，我不靜音。”
“出去散個步能遇到什麽事……”林唱晚皺眉，“我怎麽覺得你在詛咒我呢？”
“不是，就是我有一些猜測，所以認為你不太安全。”
“莫名其妙。”
顧意馳也沒有再多解釋，翻了個身，背對著她，“莫名其妙就莫名其妙吧，你就當是警犬的警覺。”
林唱晚被逗笑了，“行，你承認自己是警犬就好。那我出門啦？”
顧意馳看上去真的很困很累，已經到了能秒睡的程度，他再開口時聲音聽起來就是半夢半醒的了，“回來的時候帶瓶飲料，我想喝雪碧。”
正是這種半夢半醒時輕鬆隨意、卸下負擔的語氣讓林唱晚心裏一動，她抬眼看向顧意馳的背影，好像忽然跨越了時間想象到了幾年後他們可以每天生活在一起的時候。
或許顧意馳會經常給她買早餐，也會在累了的時候交代即將出門的她回來時帶一些什麽什麽。
喜歡這種心情真的會讓所有平淡日常發光，這些在他人看來沒什麽大不了的聯想，成了林唱晚目前最想抵達的將來。
能夠平安去到那一天嗎？
出了小區的大門，她轉頭往自己住所的那個方位看，回想起了顧意馳說的，他認為她不太安全。
她嘴上說著他莫名其妙，心裏卻是懂的，因為她自己也有類似的猜測，這個猜測伴隨著她不是一天兩天了，隻是以前她活下去的欲望不是很強烈，所以她隨緣地過著，不怎麽在意。
再加上確實沒有什麽事發生，日複一日那個猜想也就被衝淡了。
而現在的她比以往任何一個時間都更希望活下去，那件事卻又重新被翻找出來。
她不知道鄒鶴忽然出現在她生命中、那些記憶忽然回歸到腦海這些事算不算是預兆，算不算在警示她，危險還是會到來。
何力在事故到來前給鄒鶴留下了每年一封的信，給兒子寫信這種事，怎麽想都不太像中國式父愛的表達方式，也不像一個貨車司機會做出的舉動，倒像是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結局。
而她這邊就真的是沒有一點心理準備，當年爸媽都沒有表現出什麽知道自己會出事的樣子，甚至他們出事故的前一段時間他們看起來比平常更加開心，這讓林唱晚覺得，對他們而言，那的確就是意外。
兩端的錯位不難理解，無非是敵暗我明，那什麽人會成為他們這對平凡夫婦的敵人？甚至到了要殺死他們的程度？
不是沒有答案，隻是她覺得這種事情離自己的生活好遙遠，就像顧意馳當時說的，像是隻存在於故事裏的事情。
南風起，揚起街邊的一些柳絮，林唱晚捂上口鼻打了個噴嚏，想起小時候常聽媽媽說，打一個噴嚏就是有人在想你。
是從天堂傳來的想念嗎？
她仰頭望向天邊，有一點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