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走鏢
天還沒有亮，現在是寅時，連卯時都沒到。
天上依稀的掛著零零散散的星子。
“準備出發了！”
鄭寶河拿著火把走了出來。
一行另外還有五個鏢師，手裏也都是拿著火把。
他們走出來，將火把插在邊上的樹幹旁邊的繩索上，隨後將昨夜裏喂了糧草的馬兒牽了出來。
老楊頭、張定、周萬富等人也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所有人將貨物清點了一遍。
就在大隊伍馬上要走出鏢會的時候, 突然有兩道身影快速地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這時候外麵的天還沒有亮，到處都是一片漆黑。
這兩人直到走近之後才看清楚，是兩個瘦弱的少年。
其中一個年紀稍微大一點，約莫十四五歲的樣子，看起來清清秀秀的，另外一個十一二歲的樣子, 眼中似乎還帶著膽怯和驚懼。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趕夜路受到了驚嚇。
“鏢頭，我們想要押鏢！”
那個年紀大點的少年走到前麵來, 擋在這支鏢會的隊伍前麵。
鄭寶河聞言, 不由得眉頭一皺。
“你們要押鏢？”
他上下打量了這兩個少年，見他們也沒有帶著什麽貨物。
“你們要押什麽鏢？”鄭寶河問道。
“我們……”那年紀稍大點的少年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想了想說道：“我們想要去北關，但是因為隻有我們兩人，這一路上怕不安全。所以想跟著你們！”
少年說到這裏，似乎擔心鄭寶河不會答應他，便又補充道：“我們可以給錢！”
“給錢？”鄭寶河有些懷疑地看著這兩個少年：“你們是哪裏人，去北關做什麽？”
“我們去北關找親人……”年紀大點的那個少年回答道：“我父母年前去了北關，但是一直沒有回來……我和弟弟想要去找他們！”
聽到這裏，秦青不由得眉頭微皺。
心裏莫名地對這一對年紀輕輕的兄弟，生出了一絲同情。
他完全可以理解這兩兄弟盼望父母歸來的心情，因為這就和他當初一樣。
當初他帶著妹妹在家裏，同樣是多麽期盼父母能夠在某一天，某個清晨或者黃昏，突然間出現在秦府的大門口。
那時候，秦青相信自己一定會淚如泉湧。
一定會有許多對父親和母親說不完的話……
但是，自己等了好多年, 始終沒有等到, 而那種期盼也終於在時間一天天的流逝之中，逐漸地消耗殆盡了。
但是，秦青完全可以理解這兩個兄弟的心情。
如果是換成自己，知道父母在北關沒有回來，恐怕也會和他們一樣，帶著妹妹去北關尋找父母。
“嗯？”
但就在這時，秦青眉頭微皺。
剛才隔著一段距離，又因為是夜色尚濃，所以秦青沒有注意到，而現在他才看清楚，這兩兄弟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年紀稍大的那個兄長，竟然是易容的？
而且他的身份……
秦青心中疑惑。
這兩個年紀這麽小的少年真是北關去尋找親人的麽？
“你們有多少錢？”
這時候，另外一個叫陸平的鏢師開口問道。
“我們可以給你們十兩銀子。這已經是我們能夠拿出來的所有錢了！”年長的那名少年開口道。
“十兩銀子？”陸平眉頭微微皺了皺：“真的拿不出更多了嗎？”
“陸鏢頭！”這時候，老楊頭開口道：“十兩銀子也不少了。他們也沒有拉什麽貨，就是帶他們兩個人去一趟北關。你們就帶上他們吧！”
老楊頭也是好心，他看著兩兄弟怪可憐的，所以就說了一嘴。
“你們家裏另外沒有親人嗎？”老楊頭又朝著這兩個少年問道：“你們這次去北關，有沒有和家裏的親人說好！”
“沒有了！”年紀大點的那個少年搖了搖頭。
“你們父母去北關做什麽？為什麽就把你們兩人放在家裏，你們家沒有其他人，他們怎麽放得下心啊？”老楊頭絮絮叨叨，拿著老煙槍點燃，然後吧嗒吧嗒地吸了兩口。
煙槍在夜色裏明滅了幾次，一股嗆人的煙味頓時無形地在空中彌漫開來。
那兩個少年卻是沒有再回答，似乎並不想和老楊頭多說什麽。
“那行吧。你們跟著我們，不要亂跑知道嗎？”鄭寶河說道。
鄭寶河又給這兩個少年安排了一匹馬。
十兩銀子說多不多，但說少也不少，買一匹普通的馬已經足夠了。
隊伍很快正式出發。
這一支隊伍，一共接近二十人，十幾匹馬，龐大的隊伍很快在夜色當中出了天玨城，朝著北關之地緩緩前行。
當天色逐漸亮起的時候，距離天玨城已經有了二十幾裏地。
郊外的景色逐漸變得清晰，天邊的太陽逐漸地變得透亮，清晨的陽光傾灑在大地上。
萬物仿佛逐漸複蘇，天地之間逐漸有了生機勃勃之感。
越是往北，天氣也越來越涼。
古道兩旁的風景，也變得越加的荒涼。
因為北關更冷，所以這邊植被要更加稀疏。
這一路上，秦青領略著不一樣的風光，同時和老楊頭、張定三人，一路上有說有笑。
周萬富偶爾也會加入聊天的隊伍。
偶爾說倦了，所有人都會沉默下來，默默地趕路，而這時候秦青則是默默地修行，感悟著天魂之力，吸納著天地靈氣。
至於其他人，很少說話。
尤其是那一對少年，他們似乎有意和其他人疏遠。
每一次休息的時候，兩人也會離其他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到了第三天。
到了一處山地。
從地圖上來看，這應該是離開天玨郡城的最後一道關隘。
這一處山地有一座大關，名為萬山關。
除了山海關，就算是真正的北關之地了。
但就在隊伍剛剛出了山海關的時候，突然周圍傳來一陣陣呼嘯之聲。
數十匹馬從四麵衝了過來，片刻之間便是將整支隊伍全部圍在中間。
“不好！是山匪來了！”鄭寶河低聲道。
“是黑風寨的山匪！”陸平開口道。
“幾位鏢師，這可怎麽辦？我娘還等著我送這些藥材回去賣了娶媳婦。如果都讓這些黑風寨的山匪搶走了，我還拿什麽娶媳婦？”張定焦急地說道。
“不要慌！”
反倒是老楊頭表現得很鎮定。
看得出來，老楊頭在這條路上應該已經走過了很多趟，山匪、沙寇之類的情況，應該也遇到過好幾次。
“山匪也是求財的。隻要給他們過路費，是不會為難我們的。”老楊頭道。
這時候，黑風寨的這些山匪，已經將這支商隊完全圍在中間。
“鄭鏢師，好久不見了！”
為首的山匪是一個容貌硬朗的青年，看起來也就不到三十歲的樣子。
“三當家！是好久不見！”鄭寶河拱了拱手：“既然都是老相識了。那這一趟就算了？”
“算了？”那山匪頭子聽到鄭寶河這麽說，頓時笑了笑：“鄭鏢頭說的是哪裏話，我怎麽聽不懂？你也看得到，我有這麽多兄弟要養活。怎麽可能白跑一趟？”
“那三當家，老規矩？還是一百兩？”鄭寶河問道。
老楊頭、張定這些人此時都在安靜地聽著鄭寶河和山匪頭子的交談。
如果隻要一百兩，算是買了過路錢，那倒也能夠接受。
“一百兩也是行情。鄭鏢頭和這個三當家既然認識，應該不會有什麽事。”老楊頭說道。
對於他們這些闖邊關的商人，最重要的就是安全，能夠保住一條命最重要，少賺點也就少賺點。
通常來說，那些山匪也都明白這個道理。
他們一般也不會輕易動手，因為動手傷了或者死了自己的兄弟也不好。
能夠吆喝幾句就把錢賺了，何樂而不為？
而且這也算是一種放長線釣大魚……
大家有來有往，哪怕是少賺點，但至少買賣還能夠做下去，闖邊關的人還會絡繹不絕，這就是長期經營。
不過這一次……
黑風寨的這位三當家似乎不這麽想。
“鄭鏢頭，按照往日的行情，一百兩差不多了。但是最近我們黑風寨需要辦大事，急需要用錢。所以一百兩著實少了點。你們再加點！”那位三當家說道。
“加多少？”鄭寶河問道。
“這個數！我隻要這個數！”三當家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一千兩！”
“什麽？”
聽到三當家這麽說，所有人都是麵色一變。
一千兩，這可不是小數目。
“我看你們這支商隊規模也不小，一千兩湊一湊，應該沒有問題吧？”黑風寨三當家笑了笑。
聽到黑風寨的這些山匪竟然要一千兩銀子，不少人都是眉頭緊緊皺起。
“這……竟然要一千兩！”周萬富不滿地皺著眉頭，一臉肉痛的樣子，他慫恿老楊頭道：“老楊頭，你去說說，讓他們少點！”
老楊頭黑白駁雜的眉頭同樣緊皺著，聽到張萬福的話之後，他朝著那群山匪拱手道：“各位好漢？一千兩實在是有點多，能不能少點？”
“少點？”另外一名山匪聽到老楊頭的話，頓時眉頭一掀：“少點不是不可以，但是從你身上再捅兩刀，再放點血，你看如何？”
老楊頭頓時閉口不言。
那位三當家又喝道：“一千兩，不要再廢話。再廢話就不是一千兩這麽簡單了，如果讓我們動手，那你們這支商隊的貨物，我們可是要全部劫走，另外再殺兩個人也不過是順手的事情。”
“好了！一千兩就一千兩，你們湊一湊。每個人拿出一點銀兩，湊足一千兩就行了！”這時候，那個陸平開口朝著老楊頭等人喊道。
“可是。陸鏢頭，話不是這麽說的……當時押鏢的時候，我們可是說好的。這一路上如果出了什麽問題，你們是要負責的。如果遇到有山匪要劫鏢，你們是要保護我們所有的貨物。”
“現在山匪要過路錢。應該不能隻讓我們出吧？”老楊頭說道。
“是啊！”張定點頭說道：“就算是要出一千兩。那你們鏢會應該要出一部分。”
老楊頭和張定的話一說出來，那個陸平的臉頓時就黑了下來。
“讓我們出一部分？”陸平冷笑一聲：“要不我們現在就返回天玨，你們這些貨自己送到北關去？”
“兄弟們，要不，我們這就走？”陸平又朝著另外幾人吆喝道。
另外幾個鏢師轉身就要離開。
鄭寶河冷笑地看了一眼老楊頭，也就要打算直接離開。
“哎，哎！”這時候，周萬富連忙喊道：“鄭鏢頭，不要急。有話好好說嘛。”
周萬富連忙拉住鄭寶河，同時朝著老楊頭幾人嗬斥道：“老楊頭，你們說的是哪裏話？黑風寨的好漢隻收我們一千兩，那還是看在鄭鏢頭的麵子上！”
“如果不是鄭鏢頭，我們的貨都要被劫走。甚至，人貨兩空也不是沒可能。你們不知道感激鄭鏢頭，還想要鄭鏢頭出錢，這怎麽可能？”
周萬富一臉諂媚地站在鄭寶河的身邊，朝著老楊頭幾人冷言嗬斥。
老楊頭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是好，而是將目光投向秦青，詢問秦青的意思。
“一千兩就一千兩吧。我們湊一湊！”
秦青倒也無所謂，這些錢對他來說，本就不值一提。
現在這個邊關商販的身份，也不過是起到一個偽裝的作用，等再過幾日，快要到婺城的時候，就不必再藏著掖著了。
“馮玉！”這時，鄭鏢頭朝著秦青開口：“一千兩銀子，你和老楊頭、張定，三人出六百兩！”
“什麽？”
老楊頭和張定都是一愣。
他們三個人就要出六百兩？
“為什麽啊？”
“周萬富的貨是最多的，如果是按照這次護鏢的任務量來算，周萬富應該給最多的錢。再怎麽，也不可能我們三個出六百兩啊！”老楊頭道。
“你們不想出也行，現在就離開我的鏢隊！”鄭寶河冷笑一聲。
現在他們就是吃定了老楊頭幾個人。
老楊頭幾個人就像是被架在那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這個時候，隻要他說一聲退出鏢會，那黑風寨的那些山匪，馬上就會將他的煙草搶奪一空。
“這次真是走了一趟黑鏢……”老楊頭心裏很是憤怒，但卻是敢怒不敢言。
“算了！”秦青在這時候開口道：“老楊頭、張定，這六百兩銀子我來出。”
“這怎麽行？”老楊頭不同意。
“老楊頭，你一共就這些貨，也賺不了幾個錢，張定還要存錢娶媳婦。對我來說，也就是少賺點。你們就不要和我爭了！”秦青說著，拿出了六百兩的銀票。
對於秦青主動拿出全部六百兩銀票的舉動，鄭寶河等幾個鏢師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但嘲諷的意味很明顯。
也許在他們看來，秦青這樣的舉動非常的愚蠢。
有了秦青拿出來的六百兩，周萬富和其他人一起湊齊了四百兩。
黑風寨的那些山匪拿著一千兩銀票很快呼嘯離開。
而這支商隊，則是出了萬山關，繼續朝著北關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