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絕裂
蘇大成曾經猶豫過。哪怕他們分了家，他的心裏還是念著自己的爹娘。然而剛才看見蘇瀾九死一生，他真的恨上了自己的親爹娘。這些年來，他感受到爹娘明顯的偏袒，也把妻兒的隱忍和委屈看在眼裏。他從來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現在他隻想做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剛才蘭氏提起和離這個詞，他的腦子裏仿佛有東西炸開似的。他的爹娘不止他一個兒子，而且也不喜歡他這個又蠢又笨又無能的兒子。這些年是妻子陪在他的身邊，寬慰他那顆疼痛的心。是兒女的依賴讓他覺得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如果連他們都離開他了，那他還是一個人嗎？他活著又有什麽意義？
在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真正在意的是什麽。那對偏心眼的爹娘，他不想再去掛念了。
“族長，這就是我的意思。是我想要過繼出去。族裏已故的三叔英年早逝，沒有子孫繼承香火。請族長把我們這房過繼給三叔吧！以後我就做三叔的兒子。逢年過節，三叔的忌日，我們都會拜祭的。”蘇大成跪在族長麵前半天不起。
族長皺眉看著這滿院子的人。王氏和蘇鬆對蘇大成的厭惡和惱怒進入他的眼裏。他們對蘇大成這房是真的沒有感情。或許這些年他們這房的辛苦付出在這對老夫妻的眼裏與仆從沒有什麽區別。既然如此，還不如徹底地做個了斷。
族長知道蘇瀾的重傷隻是個引子。其實他們兩家的恩怨早就形成了。就算今天不爆發出來，早晚也會爆發。
“蘇鬆，王氏，你們不願意過繼他們，不是有因為有多麽重情重義，而是不想放走免費的勞力，我沒說錯吧？”族長銳利地看著蘇鬆和王氏。“大成嘴裏說的三叔是我的親弟弟。他英年早逝是我心裏的痛。沒有人繼承香火也是我心裏的疙瘩。實話告訴你，要是大成願意的話，我是很樂意這麽做的。現在就看你們到底要怎麽樣才放他們過繼。”
“這……必須過繼嗎？”蘇鬆非常不情願，可是又不敢得罪族長。
族長管理著整個蘇姓宗祠，對許多事情都有大權。得罪了族長，他們在蘇家就別想過好日子了。
“嗯。”族長決定幫蘇大成一把。蘇大成擺脫了蘇家，他那早夭的弟弟有了後人繼承香火，這也算是一箭雙雕。
王氏眼眸轉了轉。他們兩口子都不喜歡木訥的老二。老大聰明，老三圓滑，老二像木頭樁子似的。不過最近把他們家分出去後，兩老口又有些後悔。畢竟家裏的重活沒人幹了，他們老兩口特別辛苦。這樣想著蘇大成也不是一無是處。
“給我們一百兩銀子，就把老二過繼給三弟。”王氏貪婪地看著族長。
族長看著王氏醜陋的嘴臉，在心裏嘲笑她見識淺薄。老二家的價值豈是一百兩就能買下的？真想看見她以後悔不當初的樣子。現在她想要一百兩銀子，他手裏也不缺這一百兩，便給她就是了。
族長想要應下來。旁邊的蘇童不平地說道：“族長，不能給。姐姐生死未卜，我們有權去衙門告王氏謀財害命。她還想要一百兩銀子。我們現在馬上報官，可以直接把她送到衙門吃牢飯。”
“你這個賤種，竟敢讓自己的親奶奶去吃牢飯？老娘打死你！”王氏怒不可遏，撲過去就想打蘇童。
蘇童不躲不避，任由王氏粗大的拳頭落下來，看著族長說道：“族長，你也看見了。這就是我的親奶奶。我姐姐躺在那裏生死不卜，她不但沒有半絲悔過，還想把我這個親孫子一起打死算了。我就問問，我爹娘到底怎麽對不起她？”
蘇鬆表情僵硬，一把扯過王氏那個丟人現眼的東西。啪！老實巴交的男人第一次打了王氏一巴掌。
王氏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蘇鬆：“你……打我？”
“再不打醒你，不知道又會鬧出什麽。那是你的親孫子，你在這裏鬧什麽？”蘇鬆眼神閃爍。
本來想要快刀斬亂麻的族長見狀，那一百兩銀子也不想給了。他冷著臉：“來人，報官。”
“什麽？報官？”族長的話讓王氏尖叫起來。“族長，這是咱們的家務事，用不著報官吧？”
“瀾丫頭都快死了，你的手裏馬上就有條人命，還不讓報官？現在的這位縣令大人公正嚴明，想必會給你一個公正的判決。到時候你就知道你這個親奶奶殺了親孫女會不會被抓去吃牢飯了。”族長冷冷地說道。“有什麽話趁早說完。到時候衙門的人來了，隻怕連給你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別，我不要見官。我是親奶奶，打親孫女兩下怎麽了？”王氏還是咬著這個親字不放。
這也是蘇瀾和蘭氏想把這件事情鬧大的原因。就算分了家，隻要他們的戶頭上還是王氏和蘇鬆的後人。王氏的手裏就握著他們的命脈。以後他們家賺了錢，王氏可以隨便來拿走，因為她是——親奶奶！
蘇鬆咬咬牙，憤憤地看著蘇大成：“孽子，你就沒有什麽好說的嗎？”
蘇大成那張比同齡人更加蒼老的臉上露出冷嘲的神色。他抿著嘴語氣冷淡地說道：“你都叫我孽子了，難道還不明白我會說什麽？你不需要孽子，我也不需要對孫子孫女當成奴仆般打殺的爹娘。我要過繼出去！不做你們的兒子。”
“你想過繼出去也行。一百兩有點多。可是我們作為你的爹娘，生你養你一場，五十兩總要吧？五十兩就買斷你我的血緣，你想過繼出去就過繼出去。”蘇鬆倒是聰明，知道此事鬧下去也不能收場，還不如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蘇大成沉聲道：“這些年大丫頭拿回來的銀子和首飾，你們全部都拿走了。就算是分家，連個破碗都沒有給我們留。我們是直接被你們趕出來的，不是分出來的。你讓我們去哪裏找這五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