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謠言
一身狼狽的蘇瀾背著背簍回到山腳下的破房子裏。穿著粗布麻衣的婦人站在門外，看見她回來了，從遠處跑過來，擔心地打量著她。
“大丫頭，你這是怎麽了？”婦人，也就是原主的親娘蘭氏接過背簍，看著她滿身傷痕的樣子，眼裏滿是焦急之色。
蘇瀾扯了一個笑，提起精神說道：“娘，沒事，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剛下了雨，山路比較滑。你放心好了，我沒傷著。”
“你大病初愈，身子骨還沒有好，本就不該上山。”蘭氏蒼老的臉上滿是愁色。“回去洗洗身子，換一身衣服。村裏一個好心的大娘把她出嫁的女兒留下的舊衣都給了你。我還從她那裏帶回來了他們前幾年的舊鍋。今天晚上可以做飯吃了。”
原主在八歲的時候被奶奶王氏賣到大戶人家做丫環。前不久原主得罪了女主人，被女主人喂了毀容的毒藥，現在半邊臉都是膿瘡。
回到家裏後，王氏又想把原主嫁給村裏的無賴唐威，也就是剛才死的那個中年男人。原主的娘這些年一直被王氏折騰，從來沒有反抗過。這次卻鐵了心大鬧一場，把裏正找來了，然後就這樣分了家。
說是分家，其實就是把他們趕了出來。別說吃的用的，就是連他們的舊衣裳都不許帶走。王氏做得絕，當著眾人的麵把他們的衣服剪成碎片。
“爹沒有回來嗎？”蘇瀾進了屋子，看著露天的房頂，麵露愁色。
昨天晚上下雨時，這破房子裏沒有一片幹地。他們全家人擠在角落裏互相取暖。天還沒有亮時，這具身體的小妹蘇嫣就發燒了。
“你爹想去鎮上看看有沒有活計。現在還沒有回來，想必有好消息。”蘭氏對蘇瀾笑了笑，在蘇瀾回頭的時候，她看著外麵露出憂色。
天快黑了，怎麽還沒有回來？可別出事才好。
蘇瀾回房間換衣服。這破房子雖然殘破，但是有三個臥室。蘇瀾和妹妹蘇嫣一個房間，弟弟蘇童一個房間，蘭氏和蘇大成夫妻一個房間。
蘇瀾一進屋，看見一個少年坐在床前，手裏拿著碗，扶著躺在床上的少女喝著水。在蘇瀾進門後，少年看見她，冷哼一聲，眼裏滿是嫌棄。
這人就是原身的弟弟蘇童。
原身成為大戶人家的丫環之後，被繁華迷花了眼睛，平時最看不慣的就是自己的爹娘和弟妹。她寧願把那些好東西拿出來孝敬奶奶王氏和爺爺蘇鬆，還有大房和三房，也不曾孝敬過自己的親爹娘。有時候親眼看見大房和三房的人欺負蘇童和蘇嫣，也不曾說一句好話。
原身還有一個哥哥，三年前哥哥出去做工，從此杳無音訊。
原身沒有毀容前是個美人，她的弟妹長得也不差。蘇童的容貌就很精致，像個女娃似的。此時他傲嬌的小樣子，瞧著倒有些可愛。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蘇童對她積怨已深，想要讓他改變態度是不可能的。蘇瀾對蘇童笑了一下，拿起蘭氏說的舊衣服去了另一個房間。
蘇童看見蘇瀾的笑容，冷漠的臉上浮現愕然，眼眸閃了閃。
蘇瀾換好衣服，看著自己的手掌心。
她殺人了！
雖說不是親手所殺，卻是因她而死。山林中多了一縷冤魂。
幸好唐威沒有家人，一直是自己生活。他平時又作惡多端，所以就算是死了，也沒有人懷疑到她的身上。
隻是，為何還是覺得心裏慌亂？是因為死了人，還是因為那個似仙似妖的男人？
“孩子他爹，你這是怎麽了？”從外麵傳來蘭氏緊張的聲音。
“噓！我沒事，別叫這麽大聲。”蘇大成壓低聲音說道。
然而蘇瀾的聽力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穿越者的福利，她的聽力和嗅覺都比以前好。比如說今天在山上的時候，如果是正常的情況，應該聽不見唐威的腳步聲。她卻在唐威一開始出現的時候就聽見了。
“你受傷了？”蘭氏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原本在鎮上找到個活計，結賬的時候出現幾個人，他們說大丫頭在元府做事的時候欠他們錢，非要把我剛賺的十文錢搶走。”
“真是欺人太甚。大丫頭在元府做工，每個月都帶錢回來，怎麽可能欠別人的錢？他們根本就是認出你，故意欺負你。”
“事已至此，又有什麽辦法？他們三個人，我不是他們的對手。”
“既然鎮上也不太平，我們就不去鎮上了。這附近都是荒地，我們開荒吧！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嗯。”
夜晚，蘇家人端著碗，隨便找了個地方坐著吃飯。
碗裏盛著玉米糊糊。雖說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全家人都吃得滿足。
今天蘭氏從娘家帶回十斤玉米麵，幾副碗筷，以及一些舊衣服。
蘭氏的娘家也不寬裕，能夠拿出這些東西已經很不錯了。
“大丫頭。”蘇大成看著碗裏多出來的糊糊，驚訝地看著蘇瀾。
蘇大成三十幾歲，看上去比同齡的年老。他的大哥在酒樓裏當掌櫃，小弟有自己的雜貨鋪。他帶著妻兒留在家裏做農活，起得最早，幹得最多，吃得最少，還時不時被打罵。
“我吃不下這麽多。”蘇瀾垂下頭，不讓他們看見她毀容的右臉。
蘇大成複雜地看著麵前的少女。
這是大女兒第一次親近他。以前她的眼裏隻有大房和三房。
也是他這個爹無用，讓她覺得丟臉，才會每次去元府找她的時候被她嫌棄。對元府的其他人，她都說他是老家的親戚。
他是她的親爹啊！每次聽元府的下人對她說‘你親戚來了’，那種辛酸隻有自己才知道。所以他從來不讓孩子他娘去元府看她。他害怕她承受不住這個打擊。孩子她娘還對他頗有抱怨。
“你的病剛好。”蘇大成嘴笨，不會說好聽的話。然而他對兒女的疼愛一點兒也沒有摻假。
“所以吃不下。爹你幹活多，要吃飽才行。”蘇瀾甜甜地說道。“以前女兒不孝，讓爹娘操心了。以後我一定好好孝敬爹娘，疼愛弟弟妹妹。”
蘇童狐疑地打量蘇瀾。
對這個常年沒有一起生活的姐姐，他第一次露出認真的表情。以前蘇瀾看不上他，他也看不上蘇瀾。
他不由得想，看來這次的磨難倒是讓她學乖了。至少知道好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