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等她放行
清風拂麵,周身愜意。
唐夏回過眸,一雙桃花大眼在安然身上輾轉了一番,漸漸同綠袖的影子重疊。
“綠袖現在如何?”她輕輕的問道,恍似在提及一件毫不相幹的事宜。
安然低了一身,“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唐夏凝住眸,眼神閃了閃。
“怎麽個安好法?”她問這句話時,聲音如潭死水,聽不出一絲波瀾。
安然躊躇了片刻,似乎在猶豫改如何匯報出口,最後低低行了一禮道:“安然在柴房內好生安生,送給她的食物也都如數吃盡,說等著娘娘放她出去。”
“她倒是自信。”唐夏一聲冷哼,眼中漸漸泛出了倦意,“背著本宮給別人通風報信,還指望本宮原諒她?”
言畢,她周遭的氣場低了幾分,“莫不是留了她條命,還以為本宮性子軟,任她為非作歹不成。”
安然聞言,眸中閃過一絲倉皇,雙膝‘撲通’一聲點在地上,青色的長衫將她的身子包裹的愈發瘦弱。
她隻是磕著頭,細膩的肌膚砸在帶著些尖刺的綠草上,玉指緊緊纏繞著。
“越姬娘娘,奴婢有事稟告。”
她的聲音細糯極了,安然在唐夏的眼裏,一向是謹慎細微,如今能夠令她下跪相告的事,想必是同綠袖有關。
“若是同那個人有關的,便不必再多言。”唐夏眸中閃過一絲決然,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本宮還不想聽你替一個叛徒做辯護。”
安然的玉指蜷在地麵,身子略微顫抖,在落日下顯得愈發瘦弱。
她終是低低應了聲,撐起身子,中規中矩的跟在唐夏身後。
唐夏眼神桀驁,長長歎息一聲,長袖掠過清風,“走吧,便去看看那叛徒。”
唐夏同安然一前一後的朝椒房殿走著,安然領在前方,先一步推開木門。
“是晚飯來了嗎?”
綠袖蜷在柴房角落,一身青衣早已沾滿灰塵,削瘦的脊背對著木門,身子在輕微的顫抖。
唐夏冷哼一聲,大步跨進去,“你倒是好吃好喝,被伺候的極好。”
空氣中遊離著淡淡的血腥味,還有些許食物餿了去的味道,唐夏挑著細眉,強忍住胃中的翻騰,雙目好似利劍,打在綠袖瘦弱的後脊上。
綠袖身子一顫,這才緩慢的轉過身子。
她臉上沾了泥,連唐夏都止不住驚訝,明明隻是關了幾日的緊閉,竟能將一個生龍活虎的丫鬟折磨成如今的模樣。
綠袖撫了撫慘白的麵色,調轉了方向,朝著唐夏行了大禮。
“奴婢見過娘娘。”綠袖氣若遊絲道,一頭的青絲如今已是長短不一,似是經人撕扯,唐夏沒有感受到她身上的懼意,綠袖卻是止不住的顫抖。
唐夏側過眸,鼻尖陡然一酸,但念起綠袖傳報書信時的模樣,眼底的恨意又如數折出。
“本宮聽他人道,你在柴房不好好麵壁,還想著本宮會放你出去。”唐夏盡量讓自己聲色聽上去淡漠一些,但纖長的指尖早已緊緊纏繞在一塊。
綠袖磕了頭,嘴角揚起淡然的笑,“是,奴婢在等娘娘放奴婢出去。”
她的雲淡風輕令唐夏的恨意增了幾分,“你倒是敢出言不遜!是覺著本宮心性軟,遭人背叛了也能體諒是吧?”
綠袖卻不再言,隻是重重的朝唐夏磕了個頭,嘴角若有若無噙著絲笑意。
“奴婢信娘娘。”
她這句話,不輕不淺的砸在了唐夏心間。
柴房外已是夜色,點亮的燭光透過敞開的門照射進來,柴房內沒有窗,一個被娘娘冷漠的奴婢,會遭受什麽待遇,唐夏想想便知曉。
“那你便一直待著吧。”唐夏聲色已然恢複了先前的冷漠,目光偏開,直直跨出了柴房。
安然怯懦的跟在身後,出柴房時特意往後瞧了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忍。
最終還是將柴房的門帶上,又恢複一片寧靜。
唐夏出了柴房,徑直步入了內殿。
裏頭隻點了一盞淺淺的蠟燭,安然隨在身後,順帶將整個內殿的蠟燭都點燃,一時間的星火照亮了整個空間。
唐夏倨傲的仰了仰下巴,眸中的冷色還未褪去,聲色淡淡的遊離在耳遭。
“下去吧,本宮乏了,想早些歇息。”
話音剛落,迎接而來的是一聲清脆的落地聲。
唐夏回眸,內殿的地麵上,安然的額頭已然輕輕點在上方。
唐夏一怔,“你這是何意?”
安然薄唇輕輕抿著,麵上幾分駭然,看的出,她十分懼怕唐夏。
“奴婢想請娘娘聽奴婢一言,綠袖姐姐之事,定有隱情在其中。”安然言畢,重重的在地上磕了頭響頭,唐夏能感受到胡桃木地板傳來的,細微的震顫。
安然的雙眸恍若含著光,玉指蜷在掌心,唐夏緊了緊眉。
“若本宮說不聽,你又該如何?”
麵前的她身子一顫,貝齒緊緊咬住了下唇,“若娘娘說不聽,安然做不了什麽,但願意就此長跪,以此彌補旁觀綠袖姐姐被困柴房的內疚之心。”
她的話語中透露這幾分堅定,一張素白的小臉揚起抹倔強。
唐夏眸光在她麵上輾轉了一瞬,窗外的涼風輕輕揚進內裏,木桌上的燭火跳躍,迸發出幾聲輕微的響聲。
自己何時變得這麽決然了。
她冗長的吐出口氣,依靠在木椅上,“你的膽子倒是愈發大了。”
安然見唐夏再沒有說要處置她的話,也便放寬了心,再磕了一個響頭,不顧泛紅的額頭,直視起唐夏。
“娘娘,綠袖姐姐從未有過背叛娘娘之心,望娘娘明鑒。”她的聲音本就軟糯,話說出口卻又帶了幾分輕柔。
唐夏撫了撫眉間的發梢,狀似毫不在意,“你說她未曾想過背叛我,那麽,證據呢?”
安然的身形一僵。
“當初說瞧見她手持信封走出去的人是你,本宮又何嚐未給過她機會。”唐夏櫻唇輕啟,半張精致的臉蛋埋在陰暗處,看不出喜怒。
“她一見著本宮,便揚言說去替本宮采花換了新的香料,那麽出殿門時的信封又作何解?你口口聲聲替她辯護,連她自己都義正言辭的告訴本宮,她沒有背叛。”
“若她真如你們口中說的如此忠心耿耿,又為何連那白玉蘭糕都不肯吃下?”
唐夏眸中泛了冷色,朱唇吐出的話一字一句砸中了安然的心。
“什麽是忠心?在這深宮大院內,連豁出性命的決心都沒有,又在本宮麵前談何忠心?是不是要等本宮被賣了的那一日,還要跪在本宮麵前,口口聲聲道著自己忠心耿耿?”
話已至此,唐夏已然沒有剛才的興頭,眸中一片疲倦。
“你且出去吧,我要歇息了。”
安然啞口無言,一張慘白的唇張了張,終究是未道出什麽。
許久。
“奴婢告退。”安然施了一禮,額頭輕輕觸在地麵。
唐夏走到另一側的窗口,涼風打在臉上,有種特殊的溫潤。
天際已泛了暗色,古代的空氣要比霧霾強上不少,唐夏望著黑漆漆的天空,心口卻好似被噎住,那是種怎樣的心情。
明明背叛的是她啊,為什麽難受的還是自己。
唐夏一雙好看的桃花眸中閃爍著漣漣濕意,微風夾雜著些細嫩的灰塵,打在臉上,有種說不清的感覺。
彈幕屏上的消息一遍疊過一遍。
【粉絲】夏日炎炎:我……我原本也覺得,大大或許太過激了,但是剛剛大大說的話,感覺靈犀一至,如果在這深宮中,連豁出性命的覺悟都沒有,還談什麽得到人的諒解……
【粉絲】我愛西瓜:嗷,大大升級了嗷,做的漂亮!大大你是最胖的!我們永遠是你的粉!
【遊客】愛麗絲:好悲情的一部小說。
唐夏試了幾次都無法將嘴角提起,窗外的明月皎潔的懸在天上,周遭的星子都亮堂了幾分。
她在腦內不斷追尋,或許此事真的有些紕漏。
珠釵盒子內,藏了楚天闊給自己的紙條。
唐夏輕輕從內將其執起,上麵的筆法蒼勁有力,連一絲折角都未曾有過。
唐夏不覺入了神。
看安然和綠袖的模樣,這其中似乎真的有什麽貓膩。
楚天闊不可能會騙自己,這張紙條又是楚天闊給自己的。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她不自覺吐露出聲,好看的眸子垂在麵頰上方,好似花開正燦的清水芙蓉,麵頰上粉嫩的紅,朱唇上櫻色的粉,襯得她一張素白精致的臉蛋,愈發的可人。
“這件事情,看來是要問問楚天闊了。”唐夏纖長的手指有節奏的在桌麵上敲打,雙目微微閉起。
在她打算上床歇息之時,門外起了細碎的敲門聲,唐夏走到門前,輕輕拉開木質的門環。
一張素淨的臉蛋映入眉間,“奴婢小夏子,是椒房殿的丫鬟,奉皇上的命令來提醒娘娘,今日要早些就寢,雖說明日的晚宴是在夜間,卻要從白日便開始忙活。”
唐夏了然的揚起下巴,細眉稍稍挑起,“明日本宮一人前去嗎?”
小夏子笑容擴開,“不,是奴婢領著娘娘前去。以往的規矩,是參會的娘娘一人前去,但此次陛下謀得了兩個名額,所以要先去易佳子娘娘那兒,與其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