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是風動

  隻有半年。


  在這半年的日子裏,餘長樂不會好過的。


  未婚先孕一事傳得人盡皆知丟的是兩家人的顏麵,親爹餘天鋒都那般態度對待了,婆家人會好言好語相對?況且餘長樂已經成了啞巴,留了十六年的頭發也這般無了,精神和身體兩麵受損,根本用不著餘長安再折磨她。


  當初一紙聖書下來要她嫁給卿莫離,她尋思卿莫離殘疾死活不肯嫁,又是裝病又是尋死,索性最後逼著餘長安嫁人。


  如今得到這樣的下場,似乎也是合理的。


  一路上,餘長安深思命運和人生境遇,寡言不語,向來活潑的山藥在此刻也陪著她不說話了。


  二人回房收拾一番來到相府門口,車公公已然備好馬車在那兒候著了。


  “王妃,今日天氣大好,要不要在街上逛逛?”山藥開口試圖緩解餘長安的心緒。


  餘長安停下步子,蹙了蹙眉,忽得想起餘天鋒要造反一事,驀地轉身看向相府碩大牌匾,鎏金大字顯得氣派無比,隻是從今往後,這個相府再也回不到輝煌時刻了。


  或許幾年,又或許幾個月,相府終會空無一人。


  繁榮也好落敗也罷,自始至終都跟餘長安沒有一丁點關係,她不過是相府拋出去的一根不重要的草罷了。


  “回去吧,有點累了。”餘長安說道回身上了馬車,眼神中沒有一絲留戀。


  鎮國王府,卿莫離常在的偏院書房裏,夜生香笑眯眯站在一旁,手中拿著什麽玩意像是不大願意讓人瞧見似的捏的很緊。


  卿莫離手捧書卷,一手握著玉鈴把玩,看也不看夜生香就道:“永寧情況如何?”


  夜生香聽後微微頷首,回:“老毛病罷了,隻是什麽都不肯吃,穿著也單薄,受了些風寒。”


  “可曾開過藥了?”卿莫離又問。


  夜生香搖頭:“不曾。沒有王爺之命,不敢擅作主張。”


  “夜大夫好記性,隨便開些補藥送去便是。”


  那夜生香應了一聲頓了頓,開口就將手中玩意抬了抬,笑道:“王爺,我又煉出新的蠱蟲,比前幾日給您的那隻毒性更高,這隻名喚忘川,您可以給王妃試試。”


  聞言,卿莫離抬眼睨去,生得溫柔的臉此時陰鷙銳冷,口中含著無溫的語調,道:“你若執意送死,本王絕不留你。”


  見卿莫離這次態度大變,夜生香不禁有些疑惑,不甘心的往前湊了湊道:“若是王妃中了忘川還能無事,我們就可以控製她的心智,讓她為您所用!”


  誰知話音剛落,卿莫離眼中染上殺氣,抬手就揮出去了暗器,一分不差紮進了夜生香的肩頭,淡漠開口:“希望你的好記性保得住你的腦袋,滾下去。”


  肩骨被暗器穿透,夜生香咬了咬牙,握緊手中東西繼而輕笑:“希望王爺永遠用不上我的忘川。”


  說罷夜生香出了門,卿莫離手中玉鈴喀嚓一聲被捏碎,臉上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餘長安從相府回到王府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剛下馬車就有小廝小步跑上前來匯報:“王妃,那會兒有個獨眼瞎子來找您,得知您不在府上就讓我給您傳話兒。”


  一想到是王大虎,餘長安當即就問:“什麽話?”


  “那人問您他妻兒尚可安好,多久團聚。就這兩句了。”小廝一五一十的傳著話。


  餘長安點點頭,抬腳往裏走:“他再來時告訴他,一切安好,稍安勿躁。”


  聽著小廝在背後應了一聲,餘長安腳下步子更快。


  王府進門就能看見許多梨樹,大的小的都有,院子兩側有貫穿整個王府的水渠,一步之寬,裏頭養著好些魚,花瓣落在水麵上便不知漂去了哪兒。


  餘長安一襲水粉色長裙大步行走在院中,一條直線往主院走。


  路過一棵梨樹,餘長安頓步,抬頭一望,原是自己跌下來掉進卿莫離懷裏的那棵梨花樹。


  落花繽紛,有的已經不完整,它們被風帶著從樹上溜下來砸在餘長安身上,軟軟的,涼涼的。


  餘長安伸手,一朵梨花落在掌心,緊緊一瞬間又隨風溜了。


  身後起了微風,發絲飄在臉上,裙子也跑來腳前起舞,她就這般瓷在那兒了。


  山藥站在一側靜靜觀望著餘長安的側臉,鼻梁高挺的弧度正好,一彎煙籠似的遠山眉下掛著茶葉色的眼睛,幾縷頭發又牽在她的唇角,一切都剛剛好。


  山藥在想她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女子。


  餘長安思緒重重。這一步走向王府內院,可能這輩子都出不去了。裏麵是個擅長演曖昧戲份的假麵男人,自己能斷掉這份來之匆匆的喜歡嗎?


  好像所有事情都是未知數,好比剛才明明已經落在她掌心的梨花,一瞬間又被風卷走了。


  這算什麽?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車公公早在進了門就不見身影了,餘長安和山藥駐足梨樹下走神的功夫他已經來到卿莫離這兒。


  “夫人呢?”車公公剛進門卿莫離就問。


  “在院兒裏。”


  車公公才回,卿莫離已然起身,一手拿來了一條白色鬥篷裹上就出去,驚得車公公連忙跟上,然偏院一出去做事的下人眾多,為了避免麻煩車公公隻能遠遠跟在後麵不作聲。


  風越吹越大,那會兒還掛在天上的太陽此刻已經被吹來的雲擋住了臉龐。


  整個天空灰蒙蒙一片,餘長安仍站在原地,腦中還思考著往後和卿莫離之間該如何保持距離。


  一個人影這就闖入了她朦朧的視線中。


  餘長安眨了一下眼睛,這才看清遠處站著的人。


  是卿莫離。


  餘長安愣住,同樣吃驚的還有山藥。


  她觀望著,隻見餘長安抬在半空的手緩緩垂下,雙目透著一絲遲疑盯著卿莫離。


  卿莫離則蹙著眉頭,鬥篷的帽子被風吹的不停往後移,他那白色的頭發就這樣一點一點露了出來,本人卻毫不在意。


  二人就這樣隔空對視,之間相距十多米。


  梨樹枝葉擺動發出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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