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神機營
隊伍隨著哨聲的節奏,來到演武場上,憨牛一聲立定,所有人站得筆直,整整齊齊排成一個方陣,光是從這行進到禁止的隊列水平,就讓一眾軍官頻頻點頭,果然是訓練有素,隻是這些人都沒有穿鎧甲,難道憑著那些奇怪的武器,就能夠打贏對手嗎?眾人心中都有些疑問。
這時,憨牛重新整完隊,最後喊了一聲稍息,眾人以稍息的狀態站立。隻見憨牛雙手放在腰間,有節奏的擺動手臂,小跑著來到施平麵前,動作十分的規範。然後一個立定,站在施平麵前,右胳膊橫在胸前,行了一個怪模怪樣的軍禮,然後大聲說道:“報告指揮官,神機營教導隊共計六十一人,實到六十一人,已經集結完畢,請您指示!”憨牛的口令準確、清楚、洪亮,跟宋軍的報告方式完全不同,頓時讓人耳目一新。
施平同樣還了一個軍禮,以同樣的姿態跑步來到隊伍前麵。然後大喝一聲:“講一下!”
“刷”的一聲,所有人又成為了立正的姿勢。這種精氣神讓潘元周這個戎馬一生的老將也頻頻點頭。不管戰力怎麽樣,能夠訓練成這副模樣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隻聽施平開始下達命令:“今天我們的科目是演練正麵接敵,炮火掩護,輪轉射擊,以及刺刀突擊戰術……”
施平劈裏啪啦說了一大通眾將聽不懂的戰術,眾人麵麵相覷,有些不知所以然。下達完命令以後,施平便把指揮權交給了憨牛,重新回到觀戰台。見到潘元周疑惑的眼光。施平笑笑,指了指校場盡頭按照宋軍編製擺放的草人說道:“知州,那些草人代表著一個營的敵軍,木架代表一百騎兵,雙方正麵對戰,等會我們這六十人將演示如何在正麵擊潰和消滅一個馬步軍營的戰術……”
見施平說的認真,潘元周隻是點點頭,沒有說話。這時,施平從身後簡三郎手中接過兩個望遠鏡,將其中的一個交給潘行周。這位知州疑惑的看了看手中的望遠鏡,不明所以的看著施平。施平笑了笑,先把帶子掛在潘行周的脖子上,然後替他打開望遠鏡目鏡上的鏡頭蓋。又拿起手中的望遠鏡給他演示了一下。潘知州也有模有樣的學著把望遠鏡舉到眼前,等看清楚裏麵的狀況。頓時手一抖,”啊”了一聲,一臉的不敢置信。
“這……這是什麽妖物?”潘知州的聲音有些發抖。
“嗬嗬,”施平輕輕一笑,戲謔道,”大帥,可不能這樣說呀,這不是什麽妖物!這個寶貝叫千裏鏡,可以看清楚遠處的物事,打仗時可以料敵先機,這可是最好的寶貝,總共就兩件,這件就送給大帥了!算是下官對老前輩戎馬一生的孝敬。”
潘行州將信將疑的再次舉起望遠鏡看向遠處,隻見遠處的城牆居然近在咫尺,連上麵殘破的孔洞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欣喜若狂,愛不釋手的撫摸著望遠鏡說道:“你小子夠意思,千裏鏡,千裏鏡,果然看得很遠。這可真是件好寶貝啊!”
施平笑道:“說它是千裏鏡倒是有些吹噓了,不過站在高處,看十幾裏地遠還是沒有問題的。”
潘行周自言自語感慨說道:“能看這麽遠,足夠了!足夠了!如果當年打仗的時候有這個寶貝,老夫在西北跟黨項人作戰,要少吃多少虧呀!”說著唏噓不已,隨後又舉起了望遠鏡看向校場。
校場中施平的衛隊正在演練。隻見憨牛抽出了腰間的指揮刀,大聲命令道:“前方四百米正麵遭遇敵步軍五百,騎兵一百在兩翼,炮兵結陣!霰彈打擊敵騎……”
隨著一連串的命令傳達。兩門火炮立刻突前架好,掀開炮衣,然後有條不紊的開始裝填,不到一分鍾,就已經準備就緒。一聲哨響,隨著憨牛的指揮刀下落,隻聽見轟隆隆的兩聲巨響,嚇得所有人渾身一個哆嗦。兩門炮冒出滾滾的濃煙和火光,前方草人的兩翼頓時像下冰雹一樣,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那些木架紛紛倒下,所有人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
三輪炮擊以後,緊接著就是步兵的進攻,五十人排成三排,衝到距離對麵的草人百米左右,開始向前輪轉射擊攻擊,一共打了十輪,隨即隊伍散開,結成三人小隊,所有人從腰間拔出刺刀,安裝在步槍頭上,開始發起了最後的衝鋒……
等眾將領檢查完效果後,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隻有侯勇咕嚕了一句,“如果以後都這樣打仗,我們這幫武夫還有啥用?沒有衝到陣前人都死毬了,這還打個屁呀!”旁邊的劉遜聽到他這話,沒好氣的調侃道,“侯老六,你打賭輸了,馬上就要去施團練家當馬夫了,今後又不用上戰場,你這憨貨有什麽好操心的!”
眾人先是一愣,最後忍俊不禁,哄堂大笑起來。想起剛才說的大話,侯勇頓時羞臊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隻有梁典一直沉默不語,這時突然說道:“侯老六,沒必要妄自菲薄!梁某承認這些個火器厲害,但也未必天下無敵,不可戰勝!這些火器兵身上並無片甲,一息之間隻能發射幾次,速度還比不上弓箭。你們注意到沒有?這些火槍火炮每次發射的次數有限,否則那些個鐵管子就會發紅,根本無法裝填,最後也隻能夠肉搏。隻要戰前布置得當,以吾之長,攻擊其短。縮短攻擊距離,盡快與之貼身肉搏,不讓火槍火炮發揮威力,憑著某家手中的刀,未必不能戰而勝之。嘿嘿,施團練雖然手段了得,讓人大開眼界,但想要在梁某麵前做到全身而退,那根本不可能!”
眾人一聽,一琢磨也覺得有道理,頓時紛紛附和。這時,憨牛正好路過,聽到這些人吹捧的話,忍不住冷哼一聲,反駁道:“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別說現在有哪支軍隊能在這樣的火力打擊下撐住不崩潰,即便是有這樣的軍隊,也不見得能夠打贏教導隊。誰告訴你俺們沒有甲胄,誰說俺們不擅於肉搏?老將軍,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要搞清楚對方的手段,才能夠正確判斷。否則是在自取其辱。我大哥天縱之才,練兵之術豈是外人能夠看得懂的!不是俺吹,就憑你們這些廂軍,即便近身肉搏,你們沒有五倍以上的人,也在俺們手中討不到便宜。”
梁典是個圓滑的人,剛才聽到憨牛稱施平為大哥,不明此人的底細。因此隻是矜持的一笑,根本不接這個話茬。侯勇則不然,他脾氣火爆,眼睛一瞪斥道:“小娃娃,好沒禮貌!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俺承認你們火器厲害,但是說近戰也能以一敵五,俺侯老六第一個不服!咱也不占你的便宜,各挑十人,就在這裏做過一場。敢不敢與某一戰!”
“一對一,哼,”憨牛不屑說道,”如果你能撐過十息,俺憨牛今兒個就給你磕頭賠罪!以後見到將軍就退避三舍。如果你輸了呢?”
“混帳小子!”侯勇臉漲得通紅,擼起了袖子,一把揪住憨牛,大聲斥罵道,”老子會輸?你這個小王八蛋,本官打仗時你小子還沒出生呢?小小年紀不學好,目無尊長。竟敢如此跟本官說話,老夫今天就代你家長輩好好教訓教訓……”話沒說完,就覺得天旋地轉,被憨牛一個肩摔就扔了出去。隻聽哎呦一聲,侯勇已經四腳朝天,躺在了地上。幸虧這裏都是泥地,這才沒有受傷。
候勇出糗氣極,一翻身就爬了起來,不管不顧的撲過去,和憨牛扭打在一起,憨牛也是個爆脾氣,哪肯退讓!兩人力氣差不多大,憨牛勝在摔跤技術高明,侯勇勝在實戰經驗豐富。一時間打得難分難解。隻見塵土飛揚,兩個人扭打成一團,你來我往,如同兩隻猛獸在校場搏鬥。眾將見兩人凶狠,也不敢上去勸架,隻能在邊上大聲相勸,生怕被他們誤傷。
那邊炮位上,施平這時正在給潘行周詳細介紹這種火炮的射程,以及各種戰術配合使用的方法。突見這邊發生變故,不明所以。趕緊和潘知州跑過來查看。
等兩個人趕過來,地上已經分出了勝負,隻見憨牛一手抓住侯勇一隻手臂,另一隻手繞其被控製手臂而過後抓住自己前一隻手的手腕,兩臂合力對侯勇的一隻手臂進行固定施展反關節動作,如果侯勇再不認輸,憨牛隻要用力,他的手臂關節就有脫臼的危險。這是巴西柔術中的木村鎖,侯勇哪見過如此怪招,一不小心就著了道,立馬動彈不得。
侯勇口中呼呼的喘著粗氣,臉紅脖子粗的卻咬牙撐著不肯認輸。憨牛不敢真的把他的手扭斷,也不敢輕易撒手。姓侯的這老小子手很黑,剛才自己就吃了不少暗虧,現在身上還痛著呢。兩個人僵在那裏,誰也奈何不了誰,鼻青臉腫的模樣實在有些滑稽!等潘元周趕過來往場子中間一看,隻見這一老一少扭打成一團,滾在泥地裏就像街上的潑皮打架,實在不成體統。潘知州臉色鐵青,大喝一聲:“住手!”
憨牛是認識潘行周的,這可是大哥的長輩。他不敢怠慢,連忙鬆了手,一骨碌爬了起來。侯勇脾氣暴,也不是個傻子,也沒再糾纏,忍住手臂的疼痛趕緊爬了起來。潘行周見兩人灰頭土臉的像個泥猴,冷哼一聲問道:“哼,究竟怎麽回事?”
憨牛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侯勇趕緊陪笑道:“大帥,沒啥事!俺見這位小兄弟身手好,一時技癢,就和他切磋了一下。”
“呃”,憨牛有些意外,幸好反應也快,忙接過話頭說道:“是啊,是啊!這位將軍見俺還行,想要指點一下小子,受益匪淺,受益匪淺……”
說著忍不住呲牙咧嘴,摸了摸被這老小子打到的地方,尤其是腰上的痛處。心裏暗罵句:狗日的手真黑,居然一肘打在俺的腰上。想讓老子斷子絕孫啊!侯勇現在也有苦說不出,他現在胳膊痛的要命,也在心中暗罵:這小王八蛋,從哪裏學來這些怪招?差點扭斷了老子的胳膊。嗤,娘的,還真疼!
兩個人鼻青臉腫的在那裏吸著涼氣,這副傻樣子惹得旁邊剛才觀戰的人想笑又不敢笑,一個個繃著臉表情扭曲,好像是便秘一樣,實在是憋得辛苦。見到這副情形,潘行周心知有異,卻不想深究,畢竟這時代軍隊裏麵打架是常事,不打架才是怪事,沒必要盤根問底。所以他懶得理會這兩憨貨,揮揮手讓眾人散開。
待眾人走開,他扭頭看向施平,又把話扯到了剛才的話題上,問道:“伯原,你剛才的提議本帥同意了!你打算如何挑選士卒成立神機營?”
施平想了想說道:“大帥,神機營的作戰模式和訓練方法跟大宋軍隊完全不同,年紀偏大的人已經形成了固有模式,很難一下子改變作戰習慣。下官打算將武衛軍中十七歲以下的少年全部編入神機營,這些少年沒有定型,可塑性強,容易接受新的事物。同時,把這些少年全部抽調出來,也不會削弱武衛軍的戰力,這樣一來,一舉兩得,您覺得如何?”
“如此甚好!你們都是少年人,也容易相處。”潘行周說著,臉上露出微笑,沉吟了一下,又問道,“伯原,老夫打算把今天這件事用密奏報告給官家,你以為如何?”
“理當如此!”施平恭聲說道,”實不相瞞,來之前,下官已經為知州準備好了樣槍和樣炮以及配套的彈藥,知州不如多派些可靠的人帶著奏折押送這批武器進京,嗯,下官也會派簡三郎帶十名懂得新武器操作的少年一同入京,為官家演示這些武器的威力。至於生產的工藝,下官認為還是嚴格保密的好。朝廷可以在廣州單獨設軍器監生產武器,或者派出工匠和官員來廣州學習,畢竟這裏離遼國遠,在沒有成軍之前,盡量對外保密。否則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知州以為然否?”
潘行周捋須笑道:“伯原睿智,這事辦得妥貼。你有心了!老夫今兒個承你這份情,你舅舅曹瑋是我最佩服的兄長,以後沒有外人時,還是稱呼老夫一聲叔父吧!咱們將門一脈,又不是外人。你說呢?”
“多謝叔父!”施平趕緊說道。
“嗬嗬”,潘行同滿意的點點頭,又說道,”既然要保密,待會老夫召集今天參與的軍官通個氣,嚴令今天的事不許外傳。安南潛伏在廣州的細作不少,經常窺視我軍大營。所以這支神機營不能留在大營裏訓練,需要找一個隱蔽的地方。嗯,菖蒲澗那邊有個廢棄的南漢軍營,不如就把神機營就設在那裏吧!那裏虎豹常常出沒,人煙稀少,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那裏。還有一個優點是有甘溪水道與珠江相連,四海商行正好有那種不用風帆的船,可以溯流而上,出入也比較方便。你覺得如何?”
施平頓時大喜,剛才他就一直發愁訓練的地方,這下子可算是解決了一個大難題了。趕緊謝道:“叔父深謀遠慮,小侄佩服!謹遵叔父安排。”
“哈哈,你這個小滑頭。早就惦記那個地方了吧?”潘行周打趣說道。兩個人相視一笑,有些話放在心裏,心照不宣。潘行周又想起一事,問道,“對了,築城的事你是怎麽打算的,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費用啊!州衙裏也沒有多少錢帛,實在是杯水車薪,幫不上忙。朝廷不撥一個銅板,還要你重建廣州城,這麽大的窟窿要填,唉,還真是難為你了!”
“嗬嗬,叔父莫要發愁!”施平神色輕鬆的說道,”這事對別人很難,對小侄來說不算問題。實不相瞞,小子已經有了應對的方案,過一段日子就會把這件事辦得妥妥帖帖,而且不用動用府衙裏的銀子,說不定順便還可以把州衙修繕一下。”
潘行周見他表情輕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頓時心癢難耐,好奇的問道:“計將安出?”
“嗬嗬”,施平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喃喃說道,“無它,不過是招商引資,房地產開發而已,小侄最善長這個,也算是重操舊業了!”
潘行周有些懵,忙問:“招商引資,房地產開發,何解?”
“嘻嘻”,施平嬉笑道,“請恕小子無禮,天機不可泄露。請叔父耐心等待幾日,到時候便知分曉。”
“臭小子,還跟老夫賣起了關子!”潘行周作勢要打,施平立馬一閃竄出老遠,潘行周哪能追得上他。無奈的搖搖頭,笑罵道,“你小子還是個屬猴的,猴精猴精的。罷了,老夫也不問了,看你這麽有把握,估計這事八九不離十。走,去帥帳聚將,把神機營的事情先定下來。”
施平趕緊過來攙住這位老將,笑道,“放心吧,侄兒一定把這事辦得妥妥帖帖,三年內為您打造一座新的廣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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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聖六年三月剛過,廣州城裏的海商,尤其是各國留在廣州的外藩海商接到州衙的請柬。三月三這天,提舉市舶司、廣州都巡檢施伯原將在新開的四海酒樓舉辦宴席,名曰”三羊開泰,大宋第一屆招商引資大會”。
眾客商接到這份奇怪的請柬,無不一臉的懵逼。但是由廣州這位掌管著海貿大佬親筆書寫的請柬,沒有人不敢重視。很多國內的客商知道,僅僅是請柬上施平的那筆字拿到東京汴梁城就可以賣一個不錯的價錢。聽說這位施郎君善於理財,四海商行在商界信譽也非常好,這也施提舉的產業,據說跟商行打交道的人從來沒吃過虧。
都說這位公子是財神爺降世,果然是名不虛傳啊!這不,大夥兒還沒有參會,每一位客商就發了一筆小財。好吧,財富遮人眼,現在廣州城內,人人都對這個所謂的招商引資大會充滿了期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