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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賣藝人

  見憨牛情緒激動,施平正想安慰他幾句,忽然房門被一下子推開,隻見兩個陌生人闖了進來。


  施平細看這兩個人:這一老一少有些搞笑,一胖一瘦好像後世說相聲的搭檔。老的約摸五十來歲,身材矮小,連鼻子眼睛皆小,偏生了一張大漏風嘴巴,猥瑣的樣子讓人望之生厭;少的約莫十八九歲,胖墩墩的身材像個皮球,臉上掛著笑,倒是有幾分討喜。


  瞧這兩人的模樣動靜,應該是師徒兩人。他們都穿著瓦市上常見黑褲白褂,光露著一雙膀子,腳上都穿了一雙硬邦邦可以踢死牛的千層底皮襯布鞋,一看就是江湖賣藝人的打扮。


  “你們是什麽人,要幹啥?”憨牛警惕地問。


  “回公子和各位小爺,”年紀大的一個抱拳一揖,說道,“俺叫張寶林,這是俺徒弟,叫馬季,俺爺兒倆見諸位小爺在此悶酒喝得慌,今特來表演幾套雜耍,給諸位公子長長情緒。”


  說著”張寶林”拉開架式就要開演,這當兒店小二三腳並兩腳趕了進來,一臉嫌棄的神態拉著”張寶林”的手就要往外趕。“去去去,懂不懂規矩啊?以前怎麽沒見過你們?新來的吧,敝店早就言明了二樓都是禁地,老子剛剛車個眼睛轉個身,你們就溜上來了。”


  店小二蠻橫的咋咋呼呼,”張寶林”滿不在乎抱著胳膊在嬉嬉笑著。可是,任憑店小二使盡了吃奶的力氣,硬是拉不動這瘦巴巴的老者半步。”張寶林”譏笑道:“瞧你這麽大的塊頭,卻是個豆腐架子,怕是連棵大蔥都拔不動吧!還想扯奪咱這棵大樹,扯吧扯吧,看你能使出多大的勁來。”


  店小二臉上憋得通紅,這瘦巴巴的老頭居然紋絲不動。店小二怒了,擼起袖子越發下勁去拉,一麵拉一麵嚷道:“看你走不走,不走,我去樓下喊人。”


  東京汴梁城各處酒樓,不管高檔低檔,都有一些陪酒嬌娃賣唱歌妓或雜耍閑漢寄生其中。這些人專門替客人找樂子,有些酒樓就靠他們招徠生意。但這些人無孔不入有時也讓客人心煩,因此大凡稍微高檔一些的酒樓,除了客人召喚,一般不準這等人進入,這家酒店的二樓便屬此列。


  看到雙方僵持不下,施平便讓店小二鬆了手,然後問“張寶林”:“你會些什麽雜耍?”


  ”張寶林”張嘴一笑,露出一排黃板牙,答道:“回公子,在下最拿手的是硬氣功,這雙手掌可以開碑裂石。我這徒弟別看他胖,卻擅輕功,可以站在雞蛋上跳舞,飛岩走壁如履平地。”


  憨牛問道:“這裏又沒有石碑巨石,你打算如何表演?難道還要下去背一塊石板過來?”


  那”張寶林”笑道:“那倒不用。這位小爺在和樂樓摔暈了那個契丹人,我們師徒倆恰好也看到了。在下佩服得緊。張某不才,也想領教一下小爺剛才摔跤的手段。在下就站在這裏不動,如果小爺能夠摔倒在下,在下立馬就走,再也不敢打攪。”


  “這樣啊,如果我輸了呢?”憨牛反問道。他雖然長的憨厚老實,其實心思縝密,隱隱感覺到這人來意不善。


  “好辦!”那個叫馬季的矮胖子這時站了出來,笑嘻嘻的抱拳說道,”在座的公子和各位小爺中,無論誰贏了小的師傅,俺們師徒倆掉頭就走,絕不再作糾纏。如果再下師徒僥幸贏了一招半式,就請各位付十貫足陌,算是打發小的師徒的辛苦錢了。”


  “不好意思!我們沒有興趣。”施平按住蠢蠢欲動的憨牛,從懷裏摸出一個銀餅,扔在桌子上,說道:“二位,既然來了,也不能讓你們白跑。拿上這點錢,你們走吧!”


  店小二看著那塊銀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要知道這塊銀餅足有三四兩重,相當於三四貫足陌的銅錢,賣藝人十幾天也掙不了這麽多。然而那所謂的”張寶林”卻不為所動,隻是微笑著拿起銀餅掂了掂,看向施平說道:“公子,多謝美意!在下雖然是個賣藝的,卻也吃不了嗟來之食。”


  “嘿嘿”,施平冷笑著譏誚道,“行了,別演戲了!你們也演的不像。我看你們根本不是賣藝的,而是有人派你來摸底的吧!”


  此言一出,那矮胖子馬季的神色一變,而那”張寶林”卻故作鎮靜,裝作不解的問道:“公子何出此言?在下師徒一直就是靠賣藝為生,憑的是本事吃飯……”


  “二位道長,請回吧!”施平抬手打斷他的話,點破了兩人的身份。他也不看兩人精彩的表情,用手指指兩人身上的衣服,調侃道:“本公子不想打聽是誰派你們來的,免得你們為難。對了,是張道長吧?你也別裝無辜了,從進門開始,你師徒倆就破綻百出,瞧瞧你們的身上,連衣服在包袱裏的折痕都在,分明是剛剛才換的裝。你應該到瓦市裏看一看,哪一位賣藝的表演了一晚上,還穿得像你們兩個這麽幹淨?還有,你們兩個人行禮時候,左手大拇指會習慣性的插入右手虎口內,掐右手子紋(即無名指根部);右手大拇指屈於左手大拇指下,掐住午紋(即中指上紋),這分明是道家子午訣。二位,你們吃不了密探這碗飯,還是回去好好做道士吧,別再出來丟人現眼了!”


  張寶林——也就是張吉被施平數落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手上不知不覺用上了力,在那塊銀餅上留下了深深的指痕。來時張吉還信心滿滿,隻要施平來推他,張吉就有把握摸清他的武功路數。沒想到還沒開始,自己這對師徒竟露出如此多的破綻,難堪的還是被事主當麵揭穿,師徒倆羞臊難當,一時間進退兩難。


  施平又衝店小二吩咐道:”店家,替本官送客!這兩人再不走,你就拿著本官的名刺去找軍巡鋪,讓巡檢過來趕人!”聽到施平改口自稱本官,店小二嚇了一跳,立馬過來趕人,對著兩人作揖道:“走吧!走吧!兩位道長不要讓小的為難……”


  張吉還兀自嘴硬:“咱就是一個跑江湖的藝人,不是啥道士,不知哪裏得罪小官人了……”


  “滾!”施平已經失去耐心了,“別給臉不要臉啊!告訴你背後那個人,別惹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會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張吉一怔,不敢置信的看著施平,看到那雙冷冰冰的眼神,不由打了一個寒顫。他突然想起劉從廣臨別時的話,猛的意識到眼前這個人的身份並不像表麵上這樣簡單,太後如此關注此人,恐怕這裏麵有些蹊蹺。


  想明白這點,張吉立刻閉上嘴拉著那矮胖子,轉身就往外走,連桌上的那塊銀餅也沒有拿。兩人走後,施平等人也沒了吃飯的興趣,眾人胡亂填飽了肚子,就匆匆出了酒樓。上了馬車,施平對憨牛和護衛們說道:“弟兄們,這兩個假扮賣藝人的道士來得太蹊蹺了,我懷疑他們是契丹人派來的……”


  憨牛接過話頭說道:“我也懷疑這兩人是契丹人派來的,恐怕遼狗想要對付大哥!”


  “老三說得對!”施平點頭說道,”我看事情不是遼國使團看中了我們的馬車這麽簡單。這些年氣候反常,大宋北方的糧食都連年欠收,恐怕更靠北的遼國日子更不好過。去年因為大宋在河北和山西大麵積種植土豆和玉米,兩地百姓順利度過了這次糧食危機。這麽大的事,契丹人不可能不知道。我懷疑今天契丹人找我,恐怕還是為了糧種。按照正常的邏輯,契丹人應該向朝廷討要良種,給不給遼國糧種另說。但是這幫人剛來汴梁,就先把主意打到我身上,這麽快就找上門來,恐怕事情就不是那麽簡單了!良種和馬車皆出自我手,在大宋也不是什麽秘密。我懷疑契丹是看中了我這個人。你們注意到沒有?剛才那個老道的武功很高,我都沒有把握勝他。”說著,施平將那塊銀餅掏出來。


  眾人一看銀餅上深深的指痕,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種銀子裏麵有不少雜質,硬度其實很高。這個賊老道用手一握,居然就留下如此深的印痕,這份功力就有蠻恐怖的了。施平穿越過來雖然力氣大了很多,但也自認做不到。


  施平也有些膽戰心驚,他可不認為自己是穿越者,就是無所不能的!他比較惜命。在不明底細的情況下,他寧願用槍去幹掉對方,也不會傻到跟對方肉搏,隻有神經病才會幹這種傻事!


  把今晚的事又捋了一遍,施平終究感覺不妥:自宋真宗開始,宋朝對遼國一直比較軟弱。劉娥為了維持現在的局麵,對外執行的都是綏靖政策,對黨項人都是忍讓,何況是契丹人。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就是劉娥的基本國策。如果遼國真的看上自己這個人,恐怕會使出一些手段逼朝廷就範。劉娥為了息事寧人,會不會把自己雙手奉上呢?答案是肯定的。劉娥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恐怕有了這個借口,這女人巴不得把自己扔給遼國。想到這裏,施平愈發感到不安。這件事今個晚上不查清楚,自己這一夜就別想睡了。


  施平下了決心,說道:”憨牛,敢不敢跟大哥今晚潛入契丹人的驛館查看一下?”


  憨牛咧嘴一笑:“殺遼狗麽?有啥不敢的!”


  施平吩咐道:“那好!待會咱倆帶齊裝備,換上夜行服。我倆今晚就夜探遼國人的驛館。”


  “好咧!”憨牛興奮答道。


  施平又吩咐車夫:“馬六子,注意後麵有沒有人跟蹤,等下找個隱敝的地方停車。我和憨牛走後,你照常把馬車趕回家,把車直接停到車行的院子裏,不要讓人察覺我們沒有回來。明白嗎?”


  “明白了!”馬六子答道。


  “那我們呢?我們也陪公子去吧!”一個護衛代表其他人問道。


  施平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不必了!人多了反而壞事。你們跟著馬車回去,我和憨牛有火器防身,契丹人攔不住我倆。你們回去以後,分兩班布下暗哨,我總覺得有人在車行附近監視我們。”


  “是,公子。”眾護衛答道。


  ——————


  此時已近子時,城中一些酒樓茶肆都已經打烊了。施平和憨牛趕到了朱雀門附近時,老天又下起毛毛雨來,雨落在腳邊的幹土上,發出“噝噝”的聲音,不留神還以為是冷灶上燒著壺半開的水。


  遼國駐汴梁的驛館離朱雀門很近,就在龍津橋附近,占地麵積很大,約有四畝地。這棟宅子緊挨著蔡河邊上,附近兩三百米都沒有其他的建築,是一個單獨三進的院落。施平和憨牛圍著驛館轉了一圈,發現驛館和蔡河之間有一塊空地,那裏有一排房子,兩個人潛伏過去一看,發現大部分是馬廄。原來這是契丹人養馬的地方,還住著一些契丹武士和牧馬人。施平注意到驛館右邊是個杏園子,它緊挨著驛館的院牆,從這裏進去才比較隱蔽。正打算用手勢招呼憨牛從杏園潛入驛館,憨牛突然拉住他,指指杏園小路的盡頭,原來那裏有個很隱蔽的側門,自己居然沒有注意到,施平暗道一聲慚愧,看樣子自己不是做飛賊的料。


  側門旁邊有個門房值班的小屋子,窗戶正好對著整個院牆。兩個人交換了幾個手勢,隨即憨牛悄悄摸近門房,從打開的窗子朝裏麵看,黑暗中可以看到屋裏有個人正在床上呼呼大睡,空氣中還飄散著酒的味道,顯然這人已經喝醉了。


  憨牛依然不放心,想想還是從懷裏摸出吹管,又摸黑裝上了一根吹針,衝著屋子裏的黑影用力一吹。噗的一聲輕響,床上那個人隻是哼哼了一聲,然後繼續睡覺。這種吹針前端是用注射器的針頭改的,後麵連著有一個橡膠皮囊,這玩意兒有點像鋼筆儲存墨水的軟管,裏麵裝滿了施平配製的麻醉劑。以前在山莊的時候做過試驗,這樣一針下去,一息之內一頭二百斤的肥豬都會被麻翻。


  憨牛隱藏在黑影中傾聽。沒多久,裏麵那人連鼾聲都沒有了。憨牛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手電,翻窗潛入屋子裏照了一下床上,這人明顯是個契丹人,吹針恰好插在他的屁股上。拔下來檢查,皮囊裏的藥水都沒了。


  憨牛推了推這契丹人,沒有任何反應。麻藥已經見效了。憨牛這才放下心,把吹針收入懷中退出了小屋。這邊施平見這裏的牆很高,與四海商行的不相上下,心想既然是應該是不妨事的,正好試試身手翻翻牆,以後逃出驛館的時候也好心裏有底。


  施平掏出繩鉤,又用手細細地摸準了牆磚的寬度,縫隙的深淺,便將繩鉤甩上牆頭。他們兩個可沒有飛簷走壁的功夫,隻能夠靠特殊的工具配合繩索攀爬圍牆。來古代這麽久,施平也沒有看見誰能夠真的做到飛簷走壁,那些所謂的飛賊也是靠著各種工具和繩索,能夠翻門入室。沒有傳說中的那麽玄乎。


  兩人到了牆內,這裏密密麻麻都是房屋和過道,一時間摸不清方向。施平有些後悔了,他今天有些衝動,頭腦一熱就要來打探遼國的驛館,連平麵圖都沒搞清楚,實在有些失算。他第一次做這種事,又不知這裏到底是驛館的什麽位置,心裏不免有些發慌,憨牛也好不到哪裏去,兩人便隻敢在院子中間的花木叢裏潛行,披披拂拂也不知拐過了幾重門廊,忽見前麵有燈,又聽見隱隱有銅盆的磕碰聲和咳嗽聲。此時聞見人聲,施平和憨牛不但不怕,反倒鬆了口氣,黑燈瞎火的總算是有了個偵查的方向。


  這時憨牛忽然聽見附近屋裏有人發出痛苦的呻吟聲,便大著膽子躡著腳悄悄走了過去。那窗屜半開半閉,裏麵又套著回廊,看不見屋內,隻聽見那受傷的人似乎不太敢出聲,偶爾有點聲音又強自憋了回去,像是哭的時候一捯氣,憋久了又不自控地咕咕冒出些喉音來,仿佛荷塘中的魚在吐泡泡。


  這時,回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兩個人趕緊躲到黑暗裏。隻見一個小廝提著燈籠從廊下走過,他的後麵是個五十來歲的老年男子,一身錦袍顯然非富即貴。這一主一仆進了屋裏,剛才的呻吟聲立馬停止了,過了一會兒,屋裏隱隱傳來兩個人的說話聲。


  等人進去,施平和憨牛又悄悄摸到窗戶下麵,貼著牆根仔細傾聽。裏麵兩個人說的都是契丹話,施平卻是一句也聽不懂,隻能夠幹著急。憨牛從小長在宋遼邊境,沒少和契丹人打交道。契丹話對於他來說並不太陌生,雖然不太會說,基本上能聽個大概。


  憨牛越聽越是驚訝,聽到後麵,他牙關咬的咯咯直響,表情變得十分猙獰。施平心知裏麵的談話內容有異,便輕拍憨牛的肩頭,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那錦袍男子從屋裏走了出來。借著廊下的燈籠,施平著清了錦袍人的相貌,此人體格像個武夫,臉上又有幾分儒雅的氣度,頭上梳了一個發髻,帶著績巾,身上的錦袍也是大宋讀書人常見的款式。像個棄武從文的書生。隻是那雙眼總隱藏在燈光的陰影之下,顯得無比深邃。


  這時,又見一個契丹武士從屋裏出來,錦袍人回頭用契丹語對著這名武士吩咐了幾句,那人恭謹答應。契丹武士恭身叉手目送著錦袍人和那小廝離去,態度十分恭敬。一直等錦袍人走遠了,這武士才敢起身,他扶著腰刀默立門邊,看樣子是為屋內那人守夜。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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