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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水火之力

  曾公亮欣喜的追問:“這船能夠無風無槳,自動行走,可是水下有機關操控?”


  施平答:“你猜得對。船尾有機關操控,靠的是水火之力也。”


  “何謂水火之力?”曾公亮越發興奮。


  施平看到他這興奮的樣子,猛然想起一件事。據《宋史》記載:曾公亮是北宋時期著名的兵書著述家,他與丁度等人合作編著的《武經總要》,開創了兵書編著的新體例,成為曆史上最早由官方編修的第一部綜合性兵書,或者稱百科性兵書,對此後兵書的編纂和兵學研究,都有重要的借鑒和參考作用。


  不僅如此,《武經總要》還及時地收集了當時在科學技術上的創造性成果,其中最突出的成果是指南魚和三個火藥配方。


  指南魚是一種磁性的指南儀,西晉的崔豹在《古今注》中已經提到,但沒有詳細介紹。《武經總要》則首次敘述了它的製法、構造和指南的原理。製作時,先將薄鐵片剪成二寸長、五分寬的魚形模樣,然後把它放在炭火中燒紅,用鐵鉗夾住魚頭,移至火外,使魚尾正對子位,並放入水盆中,讓魚尾沒水數分,裝入密封的容器中。使用時,將一個水碗放在無風處,讓指南魚浮在水麵上,其頭便自動指向南麵。指南魚的研製促進了指南針的創造。


  火藥發明於唐憲宗元和八年(公元808年),但到北宋初才用於戰爭,而《武經總要》則是把製作火球、蒺藜火球、毒藥煙球三個火藥配方公布於世的最早文獻。這兩個新發明都記錄在《武經總要》裏,這說明什麽?說明曾公亮這人富有遠見。他對新技術不僅很敏感,而且不排斥。更加難得的是他善於總結,發現新技術在軍事上的應用。


  難怪他今日會冒然找自己,原來根子在這裏啊!如何給他解釋水火之力的原理呢?


  施平想了想,決定打了個比方:“仲明兄,不知你可曾親自燒過開水?”


  “這個,還真沒有。有什麽特別的嗎?”曾公亮有些尷尬。


  他可是妥妥的官二代,父親是刑部尚書,從小錦衣玉食,身邊總是不缺人伺候的。燒水這種粗活,早就有下人替他做了。施平有些無語,暗罵一聲腐朽的士大夫。


  後世解釋蒸汽機的原理,不都是拿燒開水說事嘛,可碰到這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哥們就抓瞎了!啥都不懂。得了,現場演練吧!沒辦法,施平隻好讓憨牛當場燒壺開水,等水咕嘟咕嘟燒開了。施平指著一上一下的壺蓋,對曾公亮說:“這就是水火之力!”


  曾公亮眉頭緊蹙,看著燒開的水壺琢磨。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曾某明白了!賢弟是用火先燒開水,然後利用蒸汽推動機關,這才讓船自行走動。怪不得那天在酒棧看到這怪船上有個煙囪,那是因為在燒柴火。船尾還不時冒出蒸汽,那是因為蒸汽在推動機關運動。伯原賢弟,在下猜得可對?”


  施平笑著點點頭:“不錯!水火之力,隻要懂得了原理,的確就是這麽簡單。”


  曾公亮起身稽首一禮,誠懇的說道:“伯原賢弟果然大才,竟然能夠通過觀察燒水的過程,研究出如此利國利民的機關。東京汴梁城的繁華,靠的是天下漕運來維持,每年朝廷在這漕運上靡費無數。如果能利用這水火之力改革漕運,朝廷每年該省下多少錢糧啊!不知賢弟可願將此法獻給朝廷?”


  “恐怕不行!”施平搖搖頭。曾公亮滿臉的失望,正準備開口相勸。又聽施平說道,“仲明兄,休要誤會!非是施某不願獻給朝廷,而是朝廷工部認為此物雖有一利,卻有百害。”


  “何解?”曾公亮一臉的錯愕。


  這次進京,施平並沒有敝帚自珍。他很大方的向朝廷展示了蒸汽機。第一艘蒸汽輪船下水時,就已經轟動了整個新野。陳縣令將此事奏報給了朝廷。等施平進京後,沒想到工部的人卻認為蒸汽輪船並不實用,還給出兩條理由,看上去很有說服力。於是,這件事就被擱置了下來。


  看到曾公亮錯愕的樣子,施平苦笑道:“曾先生,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首先,製造此機關需要一種特殊的精鐵,工藝很複雜,成品率不高,造價的確不菲。工部以為得不償失。”


  施平這樣說並不是搪塞對方。這條新船上有兩台35匹馬力的蒸汽機,缸體所用的材料是球墨鑄鐵。結構是仿造的那台單缸柴油機。整個蒸汽機的工作模式,跟施平用單缸柴油發動機改裝的第一台蒸汽機基本上相同。唯一的區別是大幅度擴大了缸體了尺寸,這樣蒸汽機的功率更高。


  不僅如此,還帶來了一個意外的驚喜。那就是由於擴大了缸套和缸體的尺寸,反而降低了加工難度。蒸汽機的單台功率由原來的12馬力,提升到現在的35馬力,安裝兩台的話,推動一艘十來米長的百噸貨船綽綽有餘。


  從漢朝開始,中國的冶煉技術一直領先於世界,直到清朝才慢慢的落後於世界。宋朝人其實已經懂得了鐵和鋼的區別,偶爾也能生產出球墨鑄鐵,隻是成品率較低,主要原因是那些工匠知道其然,卻不知所以然。


  眾所周知,球墨鑄鐵是20世紀50年代首先由美國人發明的。可經過考古發現,球墨鑄鐵的工藝早就於唐末宋初出現在中國。後世科學研究認為,中國之所以能夠在宋朝出現球墨鑄鐵工藝,主要的原因是我國稀土資源豐富,其中普遍使用的球化劑是矽鐵稀土鎂,這種稀土在中國分布很廣。估計這是工匠在冶煉過程中,無意中發現的。可惜宋朝以後,這項工藝失傳了。


  施平從揚州請來的鐵匠裏就有這樣一位高手,他懂得生產球墨鑄鐵的工藝。巧合的是,施平上輩子參加一個關於保護傳統文化工藝的學習班,聽過這個研究報道,知道用矽鐵稀土鎂作球化劑才是生產球墨鑄鐵的基礎。


  仙雲山莊利用焦煤煉焦,本身就提高了冶煉爐的爐溫,提高了生鐵的轉換率。那位工匠懂得了利用矽鐵稀土鎂作球化劑這個原理,更加得心應手,使得球墨鑄鐵成品率大幅度提高。


  製造蒸汽機並非一定要用球墨鑄鐵,比如灰口鐵也是可以的,可加工的難度,以及結構強度區別就是天上和地下。即使勉強生產出來,功率也達不到要求,而且極容易損壞。采用球墨鑄鐵則不同。這是一種高強度鑄鐵材料,其綜合性能接近於鋼,用於鑄造一些受力複雜、強度、韌性、耐磨性要求較高的零件。後世所謂“以鐵代鋼”,主要指球墨鑄鐵。


  蒸汽機的動力部分對材料的要求很高。高的強度、塑性、韌性、耐磨性、耐嚴重的熱和機械衝擊、耐高溫或低溫、耐腐蝕以及尺寸穩定性等。球墨鑄鐵就是最好的材料。主要用於蒸汽機的動力機械曲軸、凸輪軸、連接軸、連杆、齒輪、離合器片、液壓缸體等零部件製造。


  朝廷的治鐵作坊雖然也能生產出少量的球墨鑄鐵,但成本實在太高,遠遠滿足不了生產蒸汽機的需要。施平也不打算立刻把這項技術傳授給朝廷。他心裏很清楚,這項技術如果傳授給了朝廷,很快就會流傳到國外去的。因為成本高的問題,所以朝廷認為蒸汽機華而不實,對他的建議嗤之以鼻。


  看到曾公亮不甘心的樣子,施平繼續解釋道:“其次,朝廷認為使用蒸汽機得不償失。有官員說:如果漕運都使用這水火之力,省力是省力了,但沿途十幾萬漕丁會失去生計,到時候如何安置?如果安置不好,連帶漕丁的家屬也會沒了活路。這樣一來,恐怕會引起天下大亂,盜匪四起。”


  “何至於此!朝廷諸公怎可如此短視,如今天下有這麽多閑置的土地等待開發,隻要發放足夠的農具和種子,那些漕丁可以去種田啊!隻要兩三年,就能徹底扭轉這個局麵。”曾公亮喃喃說道。


  “問題是朝廷拿不出這筆錢糧啊!”施平歎了口氣說道,“也有官員提出了這條建議。不過三司反駁的理由也很充分,養活八十萬禁軍和邊軍已經捉襟見肘,再安置幾十萬人開荒種地,根本不可能!朝廷拿不出這筆錢啊!”


  “朝廷竟然空虛如此!”曾公亮頹然說道。本來他還想去參觀輪船的,現在也沒了興致,最後怏怏告辭而去。


  送走了曾公亮,施平回到客房,讓人叫來拴柱,拿著話本,狠狠地臭罵了他一頓。最後施平惡狠狠警告栓拄,《三國演義》是一本兵書,絕對不能流傳出去。被賊人看到了,會出大事的!下次如果再犯,就把他趕出山莊!


  施平第一次發這麽大的脾氣。拴柱被嚇得臉色煞白,趴在地上哇哇大哭。哭過之後又指天發誓:再也不敢把這本書隨便亂丟,讓外人看到,否則天打雷劈。施平見把他嚇得差不多了,這才放他一馬。


  《三國演義》其實在施平心中並沒有他說的那麽重要,這不過是一本小說而已。至於硬說這是一本兵書,不過是為了嚇唬嚇唬拴柱,改改他身上的臭毛病。玉不琢不成器!栓柱這小子人很聰明,最大的缺點就是做事毛躁。施平今天借題發作,就是為了敲打他。


  正在這時,簡三郎進來報告:那藩女病了,一直高燒不退,看樣子快不行了。


  “走!我去看看。”


  來到那藩女的房間,施平疾走幾步來到床榻邊。他發現床上的藩女此刻雙目緊閉,氣息微弱,對外界的呼喚已經沒了反應。


  施平迅速抓起藩女的一隻手,去切脈,發現右手脈象極其沉伏,幾乎已絕。


  “病了有多久了?”施平問簡三郎,這家夥就住在這藩女隔壁。施平又去切藩女的左手脈。


  簡三郎尷尬的回答:“公子,三更時就聽到她說胡話,我悄悄過來瞧了瞧,發現她意識還清醒,還能自己爬起來喝水。我以為她隻是在說夢話,就沒太在意。畢竟她是個女子,我也不好進房間察看。剛才我經過這裏,見這女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這才發覺不對勁……”


  “不好!”施平眉頭緊蹙,突然開口說道,“這藩女素來體虛,本來就已經外感傷寒,昨晚又受了嚴重的鞭傷,沒有得到妥當醫治,如今隻有一線氣息尚存。簡三哥,你速速準備一個陶鍋,陶鍋裏放點清水,否則就來不及了!”


  “哦,好好!我馬上去。”簡三郎說著跑了出去。


  施平趕緊走到桌邊,打開自己的藥箱,從藥箱裏拿出一個紙包,紙包裏麵有一根人參,施平吩咐憨牛用切片刀切了幾片下來。簡三郎動作很快,很快就跑了回來,把裝著清水的鍋放在桌上,氣喘籲籲說道:“公子,水和鍋來了。”


  “拴柱,傻愣著幹嘛?還不快點燒火。”施平喝道。


  “是,公子!”拴柱手忙腳亂的趕緊點火,可惜越忙越亂,連續敲打了幾下火石,也沒有打燃柴火。簡三郎見狀,立刻搶過火石,三兩下就把火點燃了。


  施平又從藥箱裏拿出附片,用小稱稱好了一錢,這才把生附片投入清水中。片刻之後,火已經點燃。施平讓簡三郎先把泡著生附片的清水放火上去煮,叮囑道:“簡三哥,這是生附片,必須先煮半個時辰,等湯液沒有辛辣之味的時候,再下入參片即可。千萬不要弄錯次序。記住了嗎?”


  “放心吧,公子。“簡三郎神情嚴肅,鄭重的點點頭,“人命關天,我會小心的。”


  中藥暫時還用不上,施平見藩女身上燙得厲害,施平猶豫了一下,到底狠不下心來。又取出注射器,給她打了一針退燒針,又讓拴柱喂了兩片消炎藥。


  等了半個時辰,兩味藥終於煮成了一湯碗藥汁。施平吩咐憨牛:“憨牛,快去把那藩女抱起來,等下藥汁溫了,我要把這個給她灌下去。”


  “啊,她可是個女人啊!”憨牛有些不情不願。


  “什麽時候了?救人要緊。”施平踹了憨牛的屁股一腳,“你這個小屁孩,毛都沒長齊,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還不快去!”


  憨牛被這一嗓子嚇了一跳,趕緊跑步去抱起那個女人。這邊拴柱端起藥碗,小心翼翼的問道:“公子,這藩女還有沒有救啊?”


  雖然見慣了生死,可現在他害怕這女人死在眼前。


  施平肯定的說道:“放心吧!這藥灌下去,就會有救的,慌什麽!哎呀,藥太燙了,這樣不行!簡三哥,你再去拿個碗來,對了,還要一個湯勺。”


  “好好。”


  簡三郎又竄了出去,轉眼就回來了。施平接過空碗,讓拴柱用兩個碗,把藥湯來回倒,一會湯藥就開始涼了。見施平點點頭,拴柱端著來到病人塌邊,用湯勺一口口的把藥給病人喂服了下去。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那藩女的鼻尖處出現晶亮的細汗,如同針尖大小,細細密密布滿在鼻頭上。緊接著,那藩女咕嚕了幾聲,發出一聲長歎息。


  施平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行了,命算是保住了!這藩女遭了這麽大的罪不死,還真是命硬。幸虧遇見了本公子,否則神仙都救不回來了。”


  三個人都用敬畏的眼光看向施平,施平很享受這種崇拜的目光。又雲淡風輕的吩咐道:“好了,待會我再一個方子,簡三哥幫忙去藥店裏抓一下藥。拴柱負責煎藥。等她醒來後,再喂她服下。至於憨牛,你留下來照顧她。”


  “公子,怎麽又是我?”憨牛不滿的說道。


  “嗬嗬”,施平調侃道:“因為你憨牛的飯量最大,所以最重要的任務一定交給你。”


  憨牛委屈的抽抽鼻子,撅著嘴咕嚕道:“公子偏心眼!隻會欺負老實人。讓我伺候女人?可我還沒有娶媳婦呢,這事傳出去,讓我以後如何見人?”


  眾人一齊大笑,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子輕鬆起來。


  ——————


  在宋初,閣門司主要掌皇帝朝會、宴享時讚相禮儀,凡文武官自宰相,宗室自親王,外國使節與少數民族首領朝見、謝辭時,按其品秩引導序班,讚其拜舞並糾其迭失。閣門祗侯的職責就是隨時在皇帝身邊伴駕,除去趙禎休憩,張茂實幾乎與其形影不離。


  今天的早朝剛剛結束,劉太後和各位議政的大臣們走後,剛才還擁擠的文德殿中一下子變得空曠起來。此時大殿裏十分安靜,除了門口侍立的太監和宮娥,偌大的宮殿裏就剩下趙禎和張茂實君臣兩人。


  趙禎坐在禦座後麵,一邊翻閱著奏折,一邊在紙上寫寫畫畫。身前站立的張茂實今天卻有些靜不下來,在趙禎麵前徘徊不止。


  趙禎放下手中筆問:“張茂實,你今兒個怎麽了?在朕麵前魂不守舍的,出了什麽事情?”


  張茂實終於停下腳步,答道:“官家,有件事想求您,臣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趙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皺皺眉頭,微表不滿地問:“張茂實,說吧,究竟有什麽事讓你如此為難?”


  張茂實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說道:“官家,最近各衙門都在忙碌會試這件大事,其它的事情暫時擱置了下來。眼瞅著秋收在即,平哥兒心中牽掛他那山莊,想想百口人的口糧,他就心急如焚。臣勸他安心等候朝廷的賞賜。可平哥兒卻跟臣說,那些功勞都是長輩立下的,他受之有愧。施平還說:民以食為天。莊戶隻要手中有糧,心中就不慌。臣想想還就是這麽個理!看他這兩天度日如年的樣子,臣心裏也不好受。所以臣想跟官家求個恩典,賞賜的事情先放一放,準許施平回鄉吧!”


  “嗬嗬,”趙禎笑了,戲謔道,“朕還說呢,誰會讓你牽腸掛肚。原來是平哥兒求到你頭上了。漢書?酈食其傳:王者以民為天,而民以食為天。平哥兒能夠說出這樣的話求朕,看樣子也讀過不少書……”說著,趙禎從禦座後麵走了出來,來到大殿門口,雙手背在身後眺望殿外,不知想起了什麽,趙禎情緒突然變得有些低落。


  沉默了半晌,趙禎指著遠處皇城的城牆,悠悠的說道:“濟叔,朕有時候覺得這皇城像個圍城。城外的人卻想進來,城裏的人卻想出去。跟你說個笑話,朕最近常常夢到了童年,那時候可真快樂啊!小時候,朕常跟父皇和母後扮成老百姓溜出皇城,一家三口自由自在的四處閑逛,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吃點什麽就吃什麽……”


  張茂實嚇了一跳,忙勸慰道:“官家,今時不同往日,您是天子,身係……”


  “知道,知道!“


  趙禎打斷張茂實的話:“大道理朕都懂,用不著你來勸諫。可惜平哥兒得了離魂症,小時候的事情都忘了,現在也生分了!唉,朕本打算把他充為伴讀,留在身邊。可惜大娘娘始終不肯鬆口。“


  聽說事關劉太後,張茂實委實不敢接話。


  趙禎做出了決定:”也罷,強扭的瓜不甜!平哥兒長在民間,不喜歡被人拘束。既然他向往自由的生活,朕就成全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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