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血色長天。 春雨如煙,早起的時分,天是灰的,蒙蒙地籠著煙紗。 雨聲瑟瑟,在一片一片的金色琉璃瓦間落下晦澀的色澤,好似腐化了一般。 滴水簷邊上淌下一長串水珠子,落得芭蕉聲聲,隱隱的聽聞鳥的嘶鳴,隱在斜風細雨的幕中。淩燕抱著古箏坐在廊下,輕彈慢攏出宮商之調。在寒涼的空氣之中染開了般,晦澀迷離。 此時,有人踏雨而來,明黃色的傘蓋遮住了一方漏雨的天,他寬袍長帶、緩步來到近前,神情淡淡,卻高傲而尊貴。 淩燕恍若未覺,淡漠的臉上依舊沒有絲毫表情,一下一下地撥著琴弦,金聲斷玉,愈漸淒切。 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 釋優雅地立在她的麵前,眉間眼底如深潭,浮浮黃光,薄薄的唇勾起,泛起一絲冷冷的笑容: “他在飛碧穀,自刎而亡,臨終前讓朕告訴你,此情不渝。” 淩燕微微一顫,緊緊地咬住泛白的下唇,一言不發的放下古箏,摸索著站起來,就要向外走,何度急忙上前攙住她。 而她反倒僵硬地站住,然後那極美的麵上竟泛起了薄薄的紅暈,如九染的錦紗,挑起來,落下緋色,抬眼,卻是灼灼的明眸。 “成王敗寇而已,怎麽他死了,你不滿意?” 你不滿意? 你不滿意。 你不滿意………… 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時,空氣便沉下來,風吹過,颯颯的音,隔著迷離的煙雨,愈發的顯的這金碧輝煌的淩煙閣透著寒氣。 許久,釋望著淩燕,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眼又眯了眯,慢慢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撫摸她的臉頰,很慢很慢。 他感覺自己的指尖幾乎觸到了她的呼吸,夾雜著絲絲細雨,冷徹離人的心扉。 “別碰我,請別碰我,別用沾著他血的手碰我。” 釋目光倏然森冷,伸出手,托起淩燕的下頜,恣意地欣賞著她美麗的容顏,低低的笑道: “朕的手上,沒錯,是沾了他的血,可是你要記得,你的手上同樣也沾著他的血。朕是直接殺了他,你是間接的殺了他,我們誰都跑不了!” “那又怎樣?你的疑心一向很重,你敢說,自從派他去了青州,你就沒有戒心?他有了太多軍權,你就沒有提防?此時此刻,他能如此快的兵敗,也說明你在他的軍中安插了多少內線,不是嗎?釋?”她清冷的眸中帶上了一絲寒涼,如初雪般瑩白的肌膚泛著清冷細膩的幽澤,臉上沒有一絲波動:“我是故意害他沒有錯,可是你,用你的似真還假的手足情,害慘了他。我早說過,情同手足,同隻是相似、好像……並不是,你說對不對?” 雨勢愈漸的大了起來,風搖曳,雨無心。 他的眼裏是一層陰寒,映著這滿院的雨,幽幽的一層青氣: “說的很好,那麽他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你,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