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張

  兩天前，滿朝文武一至上書帝王，請求處死她這個罪人以平番民的憤怒。 怕是快入秋了吧。 她剛點起宮裏的燭，忽地一陣風，便把燭滅了。 又是一天的僵持。帝王怎麽都不答應臣下們的聯名上書，而那些臣子們竟以“不出兵”要挾帝王。正在兩方爭論得精疲力竭時，又是一封急報傳來：番民攻破嘉峪關，駐守嘉峪關的將領自刎謝罪。 又是一條人命。望著穆清宮外無邊寂寥的黑，突然低低笑開。 “雁，朕來看你了。” 轉頭，果見帝王微笑著踏入宮中。即使多日的疲憊，也掩蓋不了他那股凜然的帝王氣質。 “陛下，你來了……” 她起身迎接帝王，卻被拉著手重又坐回席上。 “雁，朕有好些日子沒來看你了，你看你，似乎又瘦了點……” “陛下不也是……” 一時無語。他們默默對視著，仿佛之間經曆了長年的離別，又突然見麵般，千言萬語都哽在心頭，道不分明。 “……釋……回去了？” 她點頭。帝王遲疑了下，勉強又露出一個笑。 “進些日子可好？” 她依舊點頭。帝王左右顧望了番，還是歎口氣。 “你……都知道了？” 她還是點頭。帝王避了她目光，輕但堅定地說： “雁，你放心，朕一定會保全你……” “陛下,想聽淩雁彈曲嗎?”她臉上掛著清笑，淡雅而純淨，竟是她入宮以來都不曾有的笑顏。 “好啊。” 驪宮高處入青雲，仙樂風飄處處聞。 孰不知，這也許是最後的一曲…… ……雁……我一定會保護你的……我一定……一定…… 早已睡熟的帝王在夢中呢喃。 她在帝王身邊躺下，不覺淚劃過臉頰。有一個聲音在心底輕輕響起—— 其實結局早已注定好了，不是麽？ 韶雙七年十月十二—— 大臣們終還是認為勸不住帝王，於是合謀在早朝時群跪景華殿台階上，叩請陛下還天下一個公道；帝王見後大發雷霆，竟命人搬來龍椅端坐眾臣之前，硬是和他們耗上了—— 她從箱底取出裘豔紅的衣衫著了，將散下的長發端正束起。銅鏡前照照，竟還有幾分年少時的俏麗。 忽地銅鏡上一閃，淡淡的金色暈開。 “……雁？你今天……怎麽穿這等裝束？” 她轉頭，望見釋怔怔看自己。她莞爾一笑。 “不好麽？” “不、不是……很好看……” 釋紅了臉，避開她目光四處顧望。望了一會，釋再次轉了視線；這次卻是直直往地上瞧；卻馬上抬起頭，努力笑著問她： “今天……是和人有約出去麽？……那……那我就不打擾了……” “等一下啊釋，我正想找你幫忙呢。”她忙叫住他，“帶我去景華殿，好麽？” “……你去那裏做什麽……找費伊麽？……還是等他回來吧……那裏的人都想要你的命呢……”他陰晴不定地答著。 “嗬，我正是去送命的呢。” 她笑著回他。 他突然瞪大眼，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卻馬上恢複鎮定，隻是臉色蒼白得可怕。 “……是為了他麽……他值你這麽做麽……他……他……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