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陸子荊在接了令前往人界冥界了解事情後續，並把陸言之等帶回仙界的任務之後，離了九重天，回到自己的府邸。恰好撞見那隻小狐狸化了原型，偷摸著貓在角落裏，手裏拿著一麵玄光鏡，在偷摸著給自己的狐狸爹穸以傳遞消息。
說實在的，他原來是看這樣一隻潛心問道想修仙的狐狸崽子實在難得，若是隻跟著穸以，以穸以的性子，能顧全自己就不錯了，說不定頭一轉就忘了還有這麽個妖氣渾厚的崽子，且小狐狸又是吃了苦不肯說的，哪怕被仙氣灼傷了，都顧自忍著。
陸子荊想，左右自己身邊也沒有什麽人，不如就幫忙養著小狐狸，哪怕小崽子還是想修仙，他也可以幫一幫，總比穸以靠譜一點。哪裏知道小崽子也是個養不熟的，隔三岔五偷摸著給穸以傳遞消息，弄得跟小間諜一般，他則是那個背地裏算計諸多的大反派。
他倒也不生氣，甚至。
莫名覺得可愛。
他故意踩重了步子，還輕咳了兩聲，才繼續走。果真耳尖得聽到小狐狸在那邊報信：“回來了回來了，不說了不說了。”穸以那邊似乎還問著，靠譜嗎，小心別被發現了。
小狐狸站起身，化了人形，搖了搖小屁股，勉勉強強收回了還拖在外麵的大尾巴。習了術法後，倒比此前聰明了，還知道化人形了要給自己變身衣服。陸子荊想到了什麽，耳朵有些發紅。小狐狸搖頭晃腦地走到他眼前，個子才到他胸口的位置，抬高小腦袋看他的時候，眼睛裏都是閃閃發光的東西：“你回來啦？”
陸子荊點了點頭，雖沒有停住步子，前進的速度倒是緩了又緩的。小姑娘一蹦一跳地跟在後麵：“我們要去人界嗎？人界好玩嗎？你從前去過人界嗎？我們去了人界要待多久啊。”小姑娘喋喋不休自顧自問，其實也是不期待陸子荊真的回複的。這個仙人呐，也算是個好人，就是有些冷冰冰的。有時候她說話也隻是自言自語，不希望周圍太安靜了。
“去的。”
陸子荊丟下兩個字。殷茸聽到的時候又驚又喜，停了停步子，端正地拿出小本子，一板一眼地記下來，然後高高興興蹦蹦跳跳繼續跟在後麵，她最近在學寫字，大皇子殿下說了，要勤學苦練。
“還好。”
殷茸又愣了愣，想了想，大約是認真想了她的問題，所以在好好回答吧。真好啊。殷茸覺得更高興了。
“我生於人界，從人界來。這次去，或許不會待太久。”殷茸拿著筆的手頓了頓，這句話聽著，怎麽好像帶了一些難過的情緒。她木木地要落筆。陸子荊不知道殷茸是聽了他勤學苦練四個字，便用心地記下他每一句話，卻以為，小姑娘記錄的一句句是為了到時候一板一眼都告訴穸以，這件事雖不是什麽秘聞，可他到底還是不想說出來的，他停下步子，轉過身，小姑娘沒反應過來，撞到他的胸口上，拿在手裏的本子和筆都掉在了地上。陸子荊撲了一身的梔子香氣，小姑娘軟軟的就在懷裏，他怎麽也沒有推開去的決心。殷茸也沒有動彈，還在消化陸子荊方才的話和現在的動作，就聽到那位大人這樣小心地問她：“這句話，可以不記下來，不說出去嗎？”
為什麽要用這樣懇切的語氣說話啊。殷茸覺得這樣有些犯規。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她跟著心髒跳動的幅度重重地點了點頭。
再抬頭的時候，又是那片幻境。麵前已經不是她生活的小院子，也不是她厲害到不行的大皇子殿下。葉茯苓阿姨還是懸在半空中，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自她能變成人形之後，那個阿姨就常常出現，把她拉到這片幻境裏，一點一點把當初藏在她身體裏的時候吸收的妖力還給她。殷茸想，現實中的她現在估計又昏過去了吧。
殷茸自己分析了一下。這個了不起的先妖主大概和她沒見過麵的天帝是有什麽淵源的，估計還是情仇之類的。以至於這個阿姨一心一意要借她的手報仇，固執地收了她做小徒弟，要把世界上最厲害的妖術都傳授給她。可她哪裏有這樣的好本事，當初那麽多妖精來打仙界，都沒能碰到那位天帝的衣擺，她混到天界就可以殺了天帝了？況且她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啊。
“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已經完全被那個人的兒子迷了心竅了！”葉茯苓站到殷茸麵前，手指一下一下戳著小姑娘的小腦門，“我們的計劃是什麽！”
“報仇報仇報仇。”殷茸無力地伸著自己的小爪子，喊得有氣沒力的。
“我們的目標的是什麽！”
“天帝天帝天帝。”喊第二句的時候，小丫頭甚至有些累了，中途還巴巴地打了個哈欠，想起了什麽，在葉茯苓繼續想要給她洗腦之前，問：“我這兩日要跟著大皇子殿下去一趟人界。聽說好像是冥界出了什麽事兒，孤魂野鬼全跑出來了。”
“不。”葉茯苓臉上帶著笑意，“陸子荊去人界。你不去。”殷茸搖了搖頭：“不是啊，我去的。我想去。我從來沒有去人界看過，我想……”“我說了你不去！”葉茯苓狠狠打斷，看向小姑娘的眼神裏滿是淩厲和威嚇。殷茸縮了縮腦袋。她總是有些怕這個人的。葉茯苓老是威脅她，若是不乖乖聽話，就奪了她的身子，然後讓她眼睜睜看著自己殺死陸子荊和穸以。
葉茯苓看到小姑娘委屈的模樣，一時心軟，可想到天帝，便立馬狠下了心腸。她是一定要報仇的。天帝畢竟是從人界修煉而來，當初費了多少功夫，暗地裏謀算了多少不幹不淨的手段，旁人不知道，她葉茯苓還看不清嗎？因而天帝每隔上一段時間，必定要忍受一次淬煉仙骨的痛苦和煎熬。他當初謀劃這一切的野心有多強，淬煉時候受到的痛苦，以及被打斷付出的代價就有多深。好不容易他的兩個兒子都不在仙界，連玄衣這段時間都隱而不發不知道在哪個旮旯窩著，這是她下手的最好時機。
殷茸自然想得到葉茯苓攔著她不讓她去人界，無非就是這麽個理由，弱弱地開口問：“我不是怕自己出事哦，我是擔心你。若是我們沒有成功，他會不會就此發現你的存在了。其實我覺得，您這絲元靈好好養一養，還是可以再次融出人身來，還有重來的機會的。”
葉茯苓沒有說話。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子。該是多麽幸運才叫這個小狐狸的娘親在懷孕的時候吞了她的元神珠子，多幸運這隻小狐狸從來沒有排斥過身體裏死死碾壓她的另一股力量，甚至分出自己的妖力來滋養她的元靈，才讓她有了再次有意識的可能。她也想過，若是再修煉呢？再化人呢？可這樣她還要等多久，千年？萬年？到了那個時候，天帝就坐穩了整個天界，淬煉了純淨的仙骨，高高在上，地位再也不可撼動，他當初做的那一切，促成的所有傷害，都要被深深地埋葬在妖界的淤泥底下。她不甘心。她怎麽能夠甘心啊？
她慢慢淡去了自己的身形：“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也絕對不會讓你和你的大皇子殿下因為這件事情反目成仇。”
殷茸急切地想叫住她。她又不是那個意思。這個上了年紀的阿姨老是要胡思亂想。
可是殷茸伸手抓住的卻是什麽人的手，溫暖極了，惹得她忍不住往自己臉上貼了貼，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手上握著陸子荊的手，正不知羞恥地往自己臉上拉。陸子荊眼睛裏都是擔心，好像沒反應過來小姑娘的動作有多不合適。也有可能是他壓根沒覺得這樣不好。
殷茸還是迷迷糊糊的。陸子荊問：“醒了？沒事吧？”殷茸體內那股妖力還是忽強忽弱。陸子荊有時候甚至要覺得，那股妖力就是在逗他玩兒一般，就是不讓他抓住。這仙界隻收容得了對自己的靈氣沒有惡意的人。仙妖本就是兩極，修習的本事也是天差地別的，殷茸的妖氣一旦過強，那些他加在小崽子身上的保護便會被衝散，隨之而來的便是仙界靈氣的侵蝕，輕則昏個幾日，重則可能傷到元神。
殷茸看著覆著麵具的那張臉，想到葉茯苓的話，隻好裝著虛弱：“要不，我還是不跟你去人界了吧。就這麽在天界潛心修煉算了。”
陸子荊沒有回答，思來想去，若是小狐狸執意放不下成為仙人的念頭，如今也是受不起淬煉仙骨的痛苦的，況且她在仙界待了這麽久，身上的氣息混亂，回到妖界，怕會被當成異己排除在外，這麽一想，就好像全世界都把這個小東西當成和自己格格不入的存在了。那麽唯一的方法，就是找一個願意為她付出一切的仙人，換一套完整的仙骨給她。陸子荊不是不舍得自己的，甚至於第一個念頭就是把自己的仙骨給她算了。可是他也是從人修煉上來的。現如今他自己的仙骨都還要靠著百年一次的磨練，沒有辦法給她。那麽到哪兒才能弄到一副仙骨呢？
他蹙著眉在想事情，殷茸就扯高了被子，捂住一半的臉，看著他。陸子荊覺得，大約從妖界的妖市還可以入入手，那個地方，好像要什麽都可以換得到。隻要願意付出代價……
殷茸實在沒有忍住。陸子荊總是戴著麵具，她抬手想去摸一摸，可那麵具自己鬆了。露出陸子荊鎖在一起的眉頭。殷茸便扔下那副麵具，一點一點揉著那蹙在一起的眉頭。陸子荊察覺到眉間的暖意，才回了神。他蹲坐在床邊，床上躺著的小姑娘試探又討好地樣子，就好像在叫他莫要這麽擔心一樣。
殷茸全神貫注的，隻注意到那眉頭了，等到陸子荊拉住了她的手腕，她才注意到，陸子荊的眼下有一道很深很深的疤，兩隻眼睛底下都是有的，其實放遠了看根本看不出來，淺色的就好像要和旁邊的皮膚都連在一起，哪怕仔細看，也隻會覺得這兩到疤有些可愛，一點兒也不嚇人。她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為什麽要戴麵具呢？很好看啊。你的眼睛很好看。”
陸子荊沒有一點慍色，順著她撫摸他眼睛是手指一點點附上自己的眼睛。然後閉上眼：“這是我娘親留給我的。最後的東西。”
卻被那個人當成最醜陋的東西，差點奪了去。不想失去。所以，想要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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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的所有東西底下，每一條留言我都在認認真真看的哦，一段也好，一句也好，就會覺得，好感動啊。我在被人看見。今天本來沒打算更的，天氣不好，所以心情也不好。可是吃完晚飯上來看評論，看到一個認認真真看文，然後寫了好多評論的寶貝，所以覺得，哪怕是為了還在看的人，我也要好好寫一些的。所以上來更了一章。少了點，不要嫌棄啊~說回來，陸子荊和殷茸這一條線後續會一點點補，我自己還是很心疼陸子荊的~具體的我們看後麵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