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柏靈筠的身世,其實很是不幸。
她的祖父是袁術身邊的謀士閻象,袁術被曹操所滅亡之後,柏靈筠的父親閻洪被殺,她及母親柏氏被曹軍所擄,充入鄴城的銅雀台中。
銅雀台,是曹操攻滅各路諸侯、異已勢力,擄其妻妾、女兒的象征。在人命如草薺的漢末亂世,女人能活著已是不易,成為歌伎已是幸運。
柏靈筠的這個遭遇,和曆史上的劉備的兩個女兒一般無二,不過,從後來柏靈筠被曹丕派到司馬懿身邊監視來看,她要比劉月、劉蘭更加的堅強一些。
在沒有遇到劉封之前,柏靈筠遇到的男人,曹丕也好,司馬懿也好,都是疑心病特重的心機深遂之徒。
懷疑、監視、利用。
這是男人們在見到柏靈筠之後的第一想法。
相比較隻是利用她的曹丕,司馬懿的人格魅力更強,個人的才能也更出眾,這也是柏靈筠心甘情願為其效力的原因。
但在接觸了劉封,見識了劉封來自於後世,那一種男女平等、尊重女性的態度之後,柏靈筠心裏的天秤發生了傾斜。
以她的身份做司馬懿的女人,隻能隱藏在陰暗處,一輩子也走不出來。
而若是到了劉封這邊,則大不一樣。
這位劉大將軍不重名,而重實。
世人謗其好色, 劉封卻渾不在乎, 大有網羅天下美女於帳下的架式,柏靈筠曾經一度懷疑,劉封這麽做是為了避嫌,但真正接觸下來, 她又感覺到並非完全如此。
似乎劉封真正的內心, 對女子就是這麽尊重。
想到兩人歡好之時,劉封的體貼入微, 還不時的用言語來安慰, 柏靈筠那一瞬間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
就在柏靈筠動搖不定之時,驛館的前廳, 有人吟唱起前漢樂師李延年所作的《佳人曲》:“北方有佳人, 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這首曲子在兩漢之時,流傳甚廣,雄才偉略的漢武帝聽了此曲之後, 對李延年的妹妹倍加寵幸, 柏靈筠早年在銅雀台為舞伎時, 對此甚是熟悉。
北國、佳人、一顧、再顧.……。
這幾個詞, 被這吟唱的歌者重複了好幾次, 不知所以的人聽了, 不會覺得什麽, 而在柏靈筠心裏, 卻是驚濤駭浪。
她從宛城離開時, 司馬懿曾告知她接頭的暗號,就是這一首《佳人曲》。
“潛伏在荊州的細作來聯係了?這人會是誰?帶來了什麽任務?”柏靈筠心裏七上八下, 最後終於披衣起床,向驛館的前麵廳室走了過去。
司馬望潛伏在荊州的事情, 柏靈筠隱隱約約的知道,但荊州那麽多人, 究竟誰才是司馬望,她初來乍到, 識人不多, 一時分辯不出。
“柏夫人,可是被這歌聲吸引,想去看看是何人在吟曲。”柏靈筠前腳剛一出門,忽聽到一聲輕笑傳來, 待凝神看去,卻見徐夫人正倚門佩劍, 笑盈盈的看著自己。
在徐夫人的身後, 還有幾個虎視耽耽的漢軍親卒,看樣子,她們已經等了有一些時候了。
謀定後動,一擊必中。
當年徐夫人計殺媯覽、戴員,就顯出了她運籌帷幄的本領,這一次在前往襄陽的路上,她也是未雨綢繆, 打探和搜羅了柏靈筠的諸多情報。
事及反常必有妖。
從柏靈筠突然出現在襄陽, 然後又千方百計的接近劉封來看,徐夫人隱隱的猜測到, 柏靈筠這次來,不是簡單的被擄,而應是領了某種特殊的任務。
最大的可能性, 柏靈筠是魏國的細作。
“這麽晚了,夫人怎麽還不歇息,哦,對了,我離開大將軍府時,你們還在那裏,怎麽這會兒到了驛館了,是不是也被趕出來了,哈哈.……。”
柏靈筠剛才受了一肚子氣,對徐夫人、步練師兩人恨意難消,這會兒再次見麵,話不由得尖刻起來。
徐夫人淡然一笑,手中劍朝著柏靈筠一揚, 然後移步挽住柏靈筠的胳膊,道:“柏夫人,是從魏國來的,這唱曲的人, 好像也是北地來的人, 這驛館夜晚熱鬧得緊,我們且去瞧瞧,是何人在此喧嘩擾人?”
說罷,徐夫人不由分說,一手持劍一手拉扯著柏靈筠向驛館的前廳走去。
別的女人拿著劍,那是純粹的擺設。而徐夫人手中有劍,則大不一樣,她的性子剛烈,素有女俠之風,當年,她曾手刃過殺死丈夫孫翊、又想要霸占自己的仇敵媯覽。
徐夫人不按常理出牌,這一下子,完全出乎柏靈筠的意料之外,她怎麽也沒想到,半路會殺出徐夫人這個女中豪傑,一點也不嫌事多。
驛館前廳,人聲噪雜,商賈、小吏、遊俠、寒門士子混雜在一起,有人在高談闊論,有人在鬥酒呼喝,有人在呼呼大睡,從徐夫人、柏靈筠的位置往下看去,這個時代最普通的民眾生活畫卷,生動的映入眼簾。
司馬望一身蜀漢中下低級官員打扮,正和吳班軍中的一個軍侯在喝酒,他們的位置就在廳堂的門口,這裏進出方便,有利於觀察四周的情況。
吳班上次與司馬望相識之後,對他的能力很是認可,如今,司馬望已經是軍中參軍的身份,掌管後勤諸般事務。
驛館廳堂中,吟唱《佳人曲》的人,是領了司馬望賞錢的驛館曲伎,論歌唱得動聽與否,還是要靠專業人士。
讓別人來替他傳遞接頭暗號,這也是司馬望的聰明之處,即便有人懷疑這《佳人曲》有問題,他也能安然脫身。
徐夫人劍架在柏靈筠的脖子上,押著她來到廳堂的二樓,朝著堂中諸人問道:“柏夫人,我們下樓去一趟如何,說不定有你相識的人在呐?”
柏靈筠沒有想到徐夫人這麽剛烈,她的脖子被徐夫人的劍架著,稍一轉頭,就有可能頸項被割破血管,死亡的眩暈就在麵前,讓她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
死,她並不懼怕。
但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柏靈筠不甘心。
“徐夫人,我在荊州人生地不熟,哪有什麽相識的人?”柏靈筠強自保持著微笑,一步一步的向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