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甲
月明宮中。
黎晚晴最近除了逗娃看孩子, 還有一項活要做, 那便是給楚泱縫製軟甲。這軟甲和鎧甲功能一樣, 都是防禦武器。隻不過仔細劃分還是有區別,鎧甲一般穿在外,軟甲一般穿在內, 可以說軟甲是其隱性防護作用。
黎晚晴自從上次做了噩夢之後, 便一直心神不安,眼皮經常上下跳動,生怕楚泱出什麽意外,便主動開始縫製軟甲。縫製軟甲可比縫製衣服複雜多了, 並非僅僅的穿針引線, 它每一條紋路都要精心縫製。
黎晚晴隻會做簡單的針線,沒幹過這複雜活, 在縫製過程中時常被針紮到手。這天她又被針紮出血來了,微微吃疼一聲。彩蝶放下孩子,忙走過來一看,見自家主子纖細的手指上覆蓋著一層血跡, 雖然這血跡不是很多,對於尋常人來說, 其實沒大要緊。
可黎晚晴從前是公主, 如今又是皇後,所以就算劃了點皮肉傷, 也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彩蝶驚呼一聲:“皇後娘娘, 這種縫製軟甲的小事交給奴婢做就行, 你怎麽自己動起手來了。要是讓陛下知道你因此被紮傷了,那奴婢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黎晚晴還是習慣了彩蝶稱呼她為公主,這一聲皇後娘娘讓她極其不適應。
“彩蝶,你這麽稱呼我,總覺得怪怪的,要不你還是和從前一樣稱呼吧。”
彩蝶連忙擺手搖頭:“那怎麽能行呢?陛下之前三令五申交代過後宮中的人,要我們必須稱呼您為皇後娘娘。”
黎晚晴笑笑,知道楚泱這是給她立威,不過也沒這必要,楚宮不像是其它帝王的後宮。根本無其它嬪妃,也無皇子爭寵,一片風平浪靜。
彩蝶走過來,邊幫黎晚晴處理傷口,邊羨慕說道:“皇後娘娘當真是好福氣,陛下這般寵愛於你。您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陛下不會傾心其它人。在這後宮中,您每天隻需要享受寵.愛,不必去考慮那些勾心鬥角的事。這等福氣當真是千古少見。”
這話也倒是事實,自古哪個帝王不是後宮佳麗三千,妃嬪成群?黎晚晴如此懶散,喜歡安逸的一人,她才不願花費腦筋去爭風吃醋,去勾心鬥角。有這時間還不如逗逗孩子,逗逗小白貓。
黎晚晴眼底下勾勒出一片笑意:“你說的倒也是。”
這主仆二人正在閑話家常,不過這家常的中心卻是圍繞著女皇楚泱。楚泱似乎也心有默契似的,正往月明宮中走來,越過門檻,走入其中,便聽到這兩人在談論自己。
她退下步伐,停頓於門口。細細聽了一會兒,才又重新走入其中,輕輕咳了一聲:“你們居然偷偷在背後議論朕,可知該當何罪?”
彩蝶大驚失色,兩股戰戰,還真以為自己出言無狀惹怒女皇了,當下連忙跪在地上,一直在磕頭求饒。
黎晚晴悄悄往外拉著袖口,將受傷的右手指遮掩好,這才對楚泱道:“彩蝶膽小,經不住嚇,你就快別打趣她了,看她都嚇成什麽樣子了。”
“快起來吧,朕剛才是同你在說笑,你近來伺候皇後娘娘盡心盡力,朕應該賞賜你才對,怎麽會輕易治你罪?”
彩蝶這才起身,趕緊退下。
楚泱緩緩走到黎晚晴麵前,看著桌上擺放的一副金絲軟甲,詫異問道:“晚晴,這軟甲是你縫製的嗎?當真是好精致。”
她話音一頓:“不過這縫製軟甲向來都是尚衣局所做之事,縫製過程極為複雜,這事交由下人去做便好了,你不必親力親為。”
黎晚晴將左手輕輕撫摸在軟甲上,欣慰一笑:“我親自給你縫製,要安心許多,這上麵有我的一針一線,希望穿上它後,你能逢凶化吉、平平安安。你之前的那副軟甲質地較為堅硬,穿著肯定不大舒服,等我縫製好之後便能換上了。”
其實楚泱身上穿的那副軟甲,已經有很多年頭了。差不多有十六年了,這是母妃生前給她做的。也正是因為小時候身上偷偷穿了這副軟甲,否則他每天遭受那些拳打腳踢,不死估計肋骨也都斷了。
對於楚泱來說,這副軟甲不僅僅有防禦功能,更是包含著無窮無盡的母愛。她母妃離世多年,每當穿上母親給她縫製的東西後,她似乎感覺母親並不遙遠,似乎時時刻刻都陪伴在身旁。
所以,即便身上穿的軟甲質地並不柔軟,模樣也有些陳舊了,她也不會更換。
別人不知這層原因,可黎晚晴曾在書中看到,她知道。她想,如果不親自給楚泱縫製新的金絲軟甲,估計楚泱這輩子都不會更換。
“晚晴,我身上的那副軟甲是母妃當年所縫製,一直不忍心將它換下。”
黎晚晴微微挑眉:“難道我親手縫製的,你也不要嗎?”
楚泱垂下眼瞼:“不是不要,你做的,我當然喜歡。隻是我會經常想起母妃,穿上她縫製的軟甲,心裏有個依托。”
楚泱這個人從小就極度缺乏父愛母愛。黎晚晴當然也不會剝奪,她懷念母親去尋找依托的權利。隻是原先那副軟甲很多地方都破損了,防禦功能自然也大大下降。萬一日後楚泱有什麽不測,那就大事不妙。
所以想來想去,她便想了一個兩全其美之策,抬起眼眸,目光中綻放出明亮的笑容,對楚泱提議道:“既然你這麽懷念母妃,我當然也不好阻止。這樣吧,這新的金絲軟甲質地非常柔軟,薄如輕紗,穿上也不會覺得厚。但是卻有極好的防禦功能,你穿上兩個軟甲吧。新的穿裏麵,舊的穿外麵。”
“以後你掛帥出征時,有我和你母妃的庇佑,一定能逢凶化吉。”
楚泱深以為然,點點頭:“你的這個主意極好,你和母妃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穿上你們縫製的軟甲後,一定能乘風破浪,披荊斬棘。”
女皇心情大好,心中萬分感動,眉中柔情點點,她拉起黎晚晴的右手,無限感慨。
隻是就在此時,黎晚晴忽然間皺下眉頭。不過很快又舒展開,神情變化幾乎隻在一瞬間。對於心思細膩,洞察事情入微的楚泱來說,即便是心上人一瞬間的神色變化,她也能捕捉到。
楚泱很是詫異,神情有些焦急,忙問道:“怎麽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沒事。”黎晚晴搖搖頭,她顯然不願意讓楚泱知道手指受傷的。因為這樣一來,楚泱很可能便真的不讓她縫製軟甲了,因此隻得小心隱瞞。
但是,楚泱偏偏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個性,隻要她在乎的事或人,就一定得弄個清楚明白。在楚泱的再三追問之下,黎晚晴兜不住了,終於掀開袖口一角,緩緩露出受傷的手指。
楚泱的目光愣了,微微頓住。黎晚晴別過目光去,不敢與楚泱的眼神會合。
“你怎麽又把自己弄傷了?”楚泱小小責備道,責備中又帶著些許心疼,“你說說,你都受幾回傷了?你不心疼不稀罕自己的身體,我心疼我稀罕。哎,往後不許再縫製軟甲了,所有事情都交給下人去辦。”
黎晚晴:“其實沒什麽事,誰不會受些小傷,不會磕磕撞撞啊,有時候小小受傷一下對身體更有益。”
楚泱:“又開始胡說八道了,受傷怎麽會對身體有益?那照你這麽說,世人都不用去強身健體了,每天磕磕碰碰?”
黎晚晴:“才不是胡說八道呢,我以前看過醫書。上麵說偶爾受傷,有血流出來,會促進血液循環。”
楚泱:“…………”
“這是哪門子歪理?”
這是現代科學理論,黎晚晴才懶得和她解釋,隻是非常嚴肅對待縫製軟甲的事:“我之前不是做了做夢嗎?最後老是心神不寧,眼皮一直跳,總怕有什麽不測發生。所以,才想著盡快給你縫製金絲軟甲。這縫製了幾天,忽然間變心安定不少,眼皮也不怎麽跳了。”
楚泱笑道:“你這張嘴巴真是越來越厲害了。行吧,縫製縫製。往後多注意些,不必求成,多些時日也無妨,早穿晚穿都一樣。”
說罷,她又從袖口中拿出一個木色盒子,“這是送你的,猜猜裏麵是什麽好東西?”
黎晚晴本能的想,這裏麵肯定是珠寶美玉之類的,可其實,她對這些通通不太感興趣。楚泱讓她猜測,她便猜了一會兒:“夜明珠,翡翠玉石?”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庸俗的東西,自然也不會送。你猜的不對,再猜猜。”
黎晚晴又一連猜測了很多,可統統都錯誤。最後還是楚泱打開了木盒子,真相才揭曉,看著木盒中的整整齊齊好幾疊茶葉,黎晚晴笑得可開心了:“這香味是巴山雀舌的,咦,這茶葉不是喝完了嗎?現在又沒到淮南王進貢時間,怎麽還有茶葉呢?”
楚泱解釋道:“是之前那位觀主所贈送的,我知道你愛喝,便特地讓人去向她討了些過來。這裏有足足三斤茶葉,該夠你喝一段時間。等這些茶葉喝完後,差不多就是淮南王進貢時間了。”
黎晚晴細細回憶了下,忽然間發出感慨:“那位觀主博學多才,精通禪道,我們也好久沒去觀中做客了。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天色還早,不如就去那道觀中逛逛吧。”
她最近心神不寧,不如去觀中求個平安符給楚泱。
楚泱:“好。剛好我也想去,許久沒有聽那觀主說禪講道了。”
於是很快便讓宮人備好馬車,兩人一起往道觀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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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求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