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王(二更)

  耿原歎息一聲, 神情悲痛而無奈:“送信之人如今身負重傷, 昏迷不醒, 現於臣府中療養。”


  楚泱凝起眉頭:“怎會身受重傷?”


  耿原一五一十回答,聲音很是沉重,在陳述一段悲痛往事:“送信之人名叫阿丁, 是劉大人的心腹。朝廷幾次三番向雲州賑災, 雲州刺史常啟聖中飽私囊,將朝廷賑災銀兩據為己有,置雲州百姓於不顧。在雲州之地,常啟聖可謂是位高權重, 他將此事順利壓下。”


  “劉大人不過是常啟聖的下屬, 根本沒有權利去幹涉常啟聖的一舉一動。可他畢竟是忠良之士,看到百姓深陷洪災, 終於心不忍,所以冒死讓阿丁為朝廷送信,以揭發常啟聖的滔天罪行。”


  “這事不知怎的就走了風聲,那常啟聖隻手遮天, 可謂是雲州一霸,劉大人官職卑微, 當然鬥不過常啟聖。這廝心狠手辣無比歹毒, 將劉府上下一眾人全都處死了。”


  “劉清順到底還是深謀遠慮的,預感自己將命喪常啟聖之手。臨死之前, 囑咐阿丁一定要將信送至我手中。”


  “在劉府被血洗前夕, 阿丁含淚接下了這個沉重任務, 馬不停蹄往出都趕,可常啟聖老奸巨猾,料到劉大人會有這麽一手,他在半路上派人伏擊阿丁。”


  “阿丁也足智多謀,進入崎嶇山道時,似乎看穿了敵人的奸計。在山路時遇到一樵夫,阿丁無奈之下臨時想出一計,隻得給樵夫重金,讓樵夫騎馬走山道,將這密信藏在樵夫身上,自己則改道走水路。趁著趕路時間,憑借記憶將劉清順信上所寫內容如實重新謄寫一遍。一路上雖然無比坎坷,可也總算順利來到楚都。”


  “來到楚都之後,他急於向我轉告此事,便一路飛奔衝撞了寧伯侯公子的馬車。寧波和公子囂張跋扈,覺得自己受了天大侮辱,盛怒之下命下人狠狠毆打阿丁………到阿丁撐著一口氣到我府上時,已是重傷累累。”


  耿原如實陳述完事情後,楚泱的雙眸間散發著一抹驚人的戾色,她雖未親身經曆過,不過卻能想象出劉清順一家被滅門時的悲慘情景,也能想象出阿丁送信過程的艱難。


  楚泱本以為經過她幾年嘔心瀝血的整頓,楚國已是呈現出一片朗朗之勢。可如今,她發現自己不過是被這虛假的國泰民安所蒙蔽,這一幅盛世景象之下覆蓋著的是汙垢。


  朝廷撥銀兩賑災,常啟聖身為雲州赤石,不思和百姓同甘共苦,共度難關。居然還中飽私囊,貪汙百姓活命錢,以極其卑鄙的手段殘殺朝廷忠良,是原本就貧瘠不太平的雲州地區,如今更是暴.亂.頻頻………


  此等事情簡直令人發指。常啟聖之罪罄竹難書,縱然是身死一千次,一萬次也抵消不了他的罪責!

  楚泱麵色驟冷,臉上一片烏雲,恨不得現在就常啟聖碎屍萬段。可她畢竟是睿智之人,聽了耿原的這番話,冷靜之下也探出了點端倪。


  “常啟聖不過是一介雲州刺史,就算他把貪汙銀兩之事順利壓下,可雲州之地暴.亂.頻頻,百姓民不聊生,甚至出現了駭人聽聞的食.人現象,為何這等事朕從未知曉?朝廷出錢養的官員,全是廢物麽?這等大事都不上報?”


  楚泱眼睛發紅,勃然大怒道,用力一揮衣袖,杯盞摔落在地上,發出一陣“嘭嘭嘭”的刺耳聲音。


  好在周茂公和耿原是常陪伴君王身邊的,對楚泱的脾氣也很了解,而且也深受楚泱器重,故而不像其它大臣那般畏懼楚泱。若在場的換做是其它人,估計早就膽顫心驚了。


  周茂公胡子猛然一抖,定了定心神,他那張不正經的臉上露出罕見的沉重之色,恭聲道:“陛下,常啟聖所管轄的不過是雲州之地,很多事情光憑他一人未必能壓下。不過,他背後可是有大人物撐腰的。”


  楚泱眉峰更冷,如同覆蓋著漫天冰雪,她厲聲道:“大人物?這大人物究竟是誰,難道還能淩駕於朕之上,淩駕於楚都律法之上??”


  周茂公一字一句道:“常啟聖背後之人是,江王。”


  江王名楚隨衍,乃先帝堂弟,算上輩分,楚泱要稱他一聲皇叔。這位王爺平日裏極其修身養性,過著與世無爭生活,就連上朝時也很少發表意見。他為人和善,時常以笑臉示人。


  楚氏皇族一脈在經曆過腥風血雨的奪儲事件後,子嗣凋敝,就連旁支也不多了。所以念在這層麵子上,楚泱很是厚待江王一脈。楚隨衍封親王,其子楚哲封郡王,世襲罔替。


  當從周茂公口中聽到江王二字時,楚泱心神俱顫,心狠狠抽了好幾下。


  江王是這樣的人麽?那個和藹可親的皇叔會和常啟聖沆瀣一氣?

  楚泱搖搖頭,嘴唇緊緊抿著隱隱發白,臉上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滿怒氣,還是浮動起一陣又一陣的慘白之色:“江王是常啟聖背後之人?你可有證據?”


  周茂公又從袖口中拿出一封奏折,不,準確的說,是血書。


  “江王是皇親貴族,論輩分又是陛下的皇叔,我周茂公自然不敢無故職責他。給我十顆腦袋,我也不敢汙蔑他和奸臣同流合汙。江王的罪行這封血書上麵記載了不少,陛下可以過目。”


  楚泱用顫動的手,接過周茂公遞過來的血書時,打開一看上麵便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字這些字,使用淋漓的鮮血書寫而成,每個字都讓它極其震撼。


  楚泱的眼睛仿佛深深深陷在這些鮮血淋漓的字眼上,半刻也挪不開目光,血書上所記載的,全是江王的種種罪行。許多事縱然不是江王親自所為,可也是他縱容手下人去為之的,可以說他的罪行比常啟聖還要惡劣無數。


  女皇的反應,在周茂公的預料之內。其實這些年,周茂公一直在調查前禮部侍郎施康之死,查著查著,他摸出了許多蛛絲馬跡。這些蛛絲馬跡全部指向江王,周茂公知道江王身份高貴,他也沒有打草驚蛇,而是選擇一直在暗中繼續收集證據。


  所幸正義公道,永遠不會缺失,隻會遲來。調查了那麽些年後,前兩日周茂功找到了施康留下的這封血書,得到血書,第一時間後他便想麵聖。


  誰料所有的事情全都撞在一塊,他的得意門生知道阿丁之事後,也迅速將此事如實說給周茂公,師徒倆一合計,飛快進宮來請示楚泱。


  楚泱定定看著血書,許久許久才將這血書整整齊齊折疊好,連同那封來自劉清順的密信也藏在自己袖袍中。這不僅僅是一封血書一封密信,更是忠臣的一顆拳拳和矢誌不渝之心。


  雖然朝廷中有汙垢,可總有那些滿懷熱血的忠臣義士。他們在用生命捍衛著正義,捍衛著朝廷律法。


  楚泱愣了許久之後,緩緩從椅子上起身,周茂公還能清晰可見她肩膀上傳來的一陣陣顫動。收斂心神後,她深深呼吸幾口氣,好讓自己有些混沌的思緒漸漸平複下來。


  楚泱冷靜下來,同周茂公師徒商議:“江王犯下種種罪行,按照朕的意思,是立刻讓他服法。然而血書上所寫,密信上所寫,和江王私下勾結的大臣不在少數,倘若江王伏法,那些大臣不就得以逍遙法外了嗎?朕要清理汙垢,就必須要清理得幹幹淨淨,不留一絲一毫。”


  “所以朕暫時隻有忍耐,不能去動江王。待一把與他勾結的那些朝廷大臣一並揪出,朕再一同料理。還死去的忠臣們一個公道,還我楚國一片朗朗乾坤。”


  楚泱的想法和周茂公不謀而合,他點頭道:“老臣正有此意,如今陛下切勿打草驚蛇。而且形勢所迫,也不容我們打草驚蛇,當下急需所做之事是,盡早解決雲州之地的事,盡快壓製下那邊的暴.亂,讓百姓從洪災中早些解脫出來。”


  周茂公的得意門生耿原,這時也獻出了寶貴計謀:“據臣所知,雲州地區地勢很低,數月以來那裏暴.雨不斷。縱然朝廷向雲州賑災捐銀兩,也隻能解一時燃眉之急,而不能真正讓百姓從災中解脫出來。朕以為最好的計謀是,迅速組織熟悉水利的朝廷官員,讓他們即可奔赴雲州。”


  “可雲州之地一直發生暴.亂,許多民眾無飯可吃,饑荒之下肯定會做出許多有背倫理綱常之事。為鎮壓暴.亂,同時也為保護官員們的安全,因派遣大內侍衛隨行。


  在這個危機情況下,楚泱最能信任的永遠是周茂公和耿原,她未多加猶豫,當下點頭:“準奏。”


  想了想後,她又頒布一道口諭:“耿原,周茂公聽旨,朕命你們二人在這期間,秘密派人監視江王府的一舉一動。有任何風吹草動,及時向朕稟報。”


  “遵旨。”兩人異口同聲道。因為有皇命在身,便沒有在禦書房中做過多耽擱,飛快離開,師徒兩人回府商議對策。


  考慮到阿丁的身體狀況,楚泱讓朝廷禦醫迅速去耿府,為阿丁看病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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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有特殊詞語,要改掉,否則會鎖。繼續改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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