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師徒密談
麵對宋希虎的黑牙臭嘴,那學生不懼反喜,甚至嘴角還露出一模笑意。
就在此時,人群另一側中忽然“嗖嗖嗖”射出無數鋼針,而襲擊的目標正是失了衛兵守護的王闓運!
不好,是調虎離山!
宋希虎這邊威風凜凜,早將聚集在此的眾多記者擠到遠處。一排排黑洞洞的機器攢在一塊,誰也沒想到其中竟然會夾帶著暗器機關。
眼看疾飛的鋼針成梅花形狀就要射進王闓運的身體,其身後忽然竄出一人,以自己的胸膛硬抗飛針襲身。隻是下一秒後,精鋼打造的暗器非但沒能紮進對方身體,反而好似撞上了青板岩石,攜帶著迸裂的火花散向四周。
同時又有一人自王闓運身後探出,左手掐住右手腕,隨後陡然成爪。那四散而飛的鋼針竟然好像被磁石牽引一般,掙紮了不過半秒,便高速倒飛而回。不僅穿透了隱藏機關的攝像機,更是將躲在後麵的假記者直接暴斃而亡。
趁著眾人皆被那邊突發情況所吸引,宋希虎身邊那位即將被擒的年輕學生也驟然出手。一腳蹬開毫無防備的宋希虎,雙手不斷翻騰,打了眾士兵一個措手不及。人群之中開始暴亂,他便趁此機會借助靈活的身法在人流中肆意穿行。隻不過他所去的方向不是目標人物那裏,而是遁走逃離越來越遠。
平台上的王闓運不驚不怒,隻淡淡看著下麵混亂一片。而此時楊度卻建議道:“此處有賊人設伏,老師繼續留在這裏實在過於危險。依學生來看,今日就職大典也算基本圓滿,不如移步館內去罷。”
王闓運看了看四周的混亂,又看了看眼前這位盡得自己真傳的弟子,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隨即便向館內移步離去。
楊度嘴邊升起一抹極淡的笑容,也不再理場下之事,僅對符籙和莫桑真人交代幾句不痛不癢的話,然後就順著老師離去的方向漸漸消失。
鏡子外麵的符籙看到這裏,不由得撇撇嘴道:“那會我可沒什麽花花腸子,始終站在國學館門口看熱鬧來著。所以這後麵的回憶,你自己填充吧。”
那血族老人一陣沉默,隨後歎了口氣道:“當時有雲慧在場,我又如何舍得離開。既然你我都不曾有接下來的記憶,那就隻能看兩個孩子自己的悟性了。”
聽到這話,符籙直把牙花子嘬得“嘖嘖”發響。那徐謙好歹算是血族的伯爵,無論經驗的見識都遠非胡牧陽這種毛頭小子可比。兩人年歲相差不大,可這種對於事件的敏感性卻天差地別。
果然,鏡子中的徐謙看到王闓運和楊度先後離去,僅琢磨了片刻就決定悄然隨行。而那胡牧陽隻顧著看熱鬧場麵,要不是因為符籙閃身入場出手的速度太快,他都要加入鎮壓暴亂的隊伍之中了。等到他發現徐謙忽然不見的時候,哪裏還能看到三人的蹤影。
鏡子外的符籙恨不得把手伸進去抽他兩巴掌,可就在此時,胡牧陽好似想到了什麽,後知後覺般也走進了館中。
這國學館在外麵看來不過是幢二層建築,可裏麵卻是一條長長的廊閣。因為今日典禮的重要性,所以館中一片寂靜。
胡牧陽沿著長廊快步而行,目光隻在左右兩側的各個房門上短暫停留,卻不曾停步,很快便穿過整個一樓。盡頭處就是通往樓上的木梯,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拾階而上。
才在二樓樓梯口露頭,胡牧陽便感覺一陣罡風襲來。心驚之下匆忙喚起靈力運轉,腦袋輕偏便躲過了對方一擊。正準備出手反擊,卻見到對麵那人居然就是徐謙。
隻是他此時眉頭緊皺,並沒繼續出手,而是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
胡牧陽下意識停下出手的打算,又見對方向著後麵一扇關著門的房間指了指,隨後雙腿不動,身體卻緩緩飄走。
仔細去看,原來徐謙在自己腳下喚出了淡淡的血魔霧氣,行隨心動,悄然漂浮,剛好避免了腳步之聲。
雖然自己不懂類似功法,但胡牧陽卻能做到有樣學樣。將體內靈力逼出雙腳之外,“夜炎”層層疊加,終於在腳掌和地板之間分出一絲縫隙。不過缺少功法牽引的他,隻能雙手按住一側牆壁,帶著身體緩慢向前移動。好像是剛學輪滑的小朋友,踉踉蹌蹌幾欲跌倒。不過醜是醜了些,但最終效果卻是跟徐謙差不多的。
徐謙是打心眼裏不想讓胡牧陽攪了自己偷聽的行動,隻是此時王闓運和楊度就在房間之中密談,雙方不過一道木門相隔。如果外麵動靜稍大,很可能會讓房內兩人充滿警惕。
所以他看見胡牧陽笨拙的湊了過來,雖然厭煩,但也沒有阻攔。
伸出單手,在牆壁上畫出一個正圓,隨後將手掌印在正中,口裏念念有詞。不一會,圓圈之中便顯出了房間內的影像。
胡牧陽看見這等神奇功法,覺得有趣,緊上兩步湊到徐謙身邊,共同開啟窺探時刻。
隻見王闓運坐在房內靠窗的實木椅子上,手中端著茶杯不斷輕微撩水,看著窗外明媚的藍天和地上仍在爭鬥的人們,好似自言自語道:“回想我這一生,早年縱橫捭闔,固執一言著決天下事;現今縱橫誌未就,空餘高詠滿江山。卻不知是該可悲,還是可笑。”
楊度心思一動,便知老師所想。他輕踱腳步,走到窗邊,溫言道:“當年我落地返鄉,拜於先生門下之時,您曾說過‘’吾自認三絕平世,功名路、詩文學、帝王術,爾重其一即可。”
王闓運緩緩收回目光,轉向看他,麵無表情道:“當你選了帝王之術,我便猜到了你的野心,隻不過沒料到你竟然在七年後偷偷跑去了東島。”
楊度對此卻不甚在意,微笑說道:“若非有先生的帝王術作為治學根基,學生也不會認定唯有憲政之路才能救國。”
所謂“道不同不相與謀”,王闓運將手中茶杯遙遙遞出,換了話題道:“今日典禮的亂手攪場,是出自你的謀劃吧。”
楊度雙手恭敬接過老師的茶杯,歉意又倨傲的笑笑,隨後說道:“先生曾有教誨,一個高明的策士縱橫家,要懂得兩個道理,其一關鍵時刻要學會鋒芒畢露,傲視一切,如此權貴諸侯才不敢小視,這也就是孟子‘說大人則藐之’的要義;其二要懂得抓住要害,行在言前。”
王闓運的表情並無變化,楊度便繼續說道:“眼下大統領雖聽了學生的建議,請來先生出山,但對於複辟帝製好似仍有顧慮。所以不得已之下,唯有行此苦肉之計強其信念,望先生理解。”
王闓運雙手交疊搭在自己小腹之上,身體靠住椅背,微微閉眼,靜靜說道:“帝王之術,登天之路。一朝功成,萬骨皆枯。親朋摯友,白雲蒼狗,天地眾生,草瓦泥崩。這是一條通天梯,也是一徑斷頭路。湘綺先生被人稱了一輩子狂士,就木之年卻開始患得患失。罷了罷了,我已再無授你之術,惟盼好自為之;倦了倦了,命已超脫常理倫綱,誠吟止戰之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