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可方物
幹燥的天氣仿佛下起了熾熱的火,每一次呼吸都會帶給喉膜滾油般的灼燒。唇邊早已皸裂出四五道口子,但少女也隻是用並沒多少唾液的舌頭習慣性的舔了舔,絲毫沒有影響她全神貫注的盯著四五丈外的那隻落了單的鬣狗。
沒錯,少女就是零壹。相比於一個月前她設伏攻擊白麵鷲鷹、以及順勢收取了一隻荒漠疣豬的時候,竟又消瘦了一圈,不過纖細的身材之下卻難掩那股野性的力量。周身原本防禦性極佳的高科技衣服早已換做獸皮縫製的短衫和皮裙,甚至那一頭烏亮柔順的長發也被她自己用石刀粗粗剪短。白皙的皮膚更是泛出古銅顏色,必須要混著沒有水分的泥沙才不至於在暴烈的陽光之下熠熠折射。
此時零壹再沒有半點曾經的鄰家女孩模樣,唯有偶爾在夜間休憩的時候,眼中才會閃過一刹那的似水溫柔。
在她側後方不遠處,還有一位瞧著年齡更小的女孩。穿著裝飾基本與零壹相似,身上皮裙間的花紋更是如出一轍,顯然來自同一隻野獸。隻不過這女孩要比正常人小了不少,充其量也就一米出頭,而且蜷縮著身體趴在亂石之間,就像一塊被炙陽曬褪色的石子。
荒漠中的鬣狗素以它那異常發達的鼻子聞名,此刻在原地盤旋了許久,便是因為從空氣之中嗅到了一絲危險。隻是眼前還在蹣跚挪動的大肥兔子是在太過誘人,一陣一陣不斷飄散的甜腥味道累加式的衝擊大腦,終於到達臨界點爆發開來。
那鬣狗的速度實在太快,眨眼之間便已衝到兔子麵前,不出意外的話,下一秒就可以盡情享受溫熱血液帶給嘴巴最肆意的快感了。
不過意外很可能會遲到,卻從不會缺席。就在鬣狗剛硬的上牙尖才觸碰到兔子柔軟的皮毛之時,它卻驚異的發覺下頜處的肌肉居然失去控製了。不僅如此,現在好像連四肢的存在都感覺不到了……心髒呢,心髒怎麽也不再跳動了……血,是血,可眼前的兔子明明還在,這血總不會是自己的吧……
隻是它已經再沒有機會去分析原因,此時一根啞光色的細線就懸停在它頸後半寸距離,下一秒,自鬣狗嘴邊至後頸處,開始緩緩滲出血跡,隨後滲血變作湧血,湧血升為噴血。半個鬣狗頭顱被細線齊齊切斷,直到意識消失前的那一刻,它的眼中仍然保持著生前最後一絲凶狠。
待到無頭鬣狗的軀幹轟然倒地,隱藏已久的兩人才“嗖”的一聲衝出亂石。不過她們對於已死的獵物並沒絲毫放鬆的神情,甚至沒有相互交流。零壹衝在最前,卻隻在鬣狗屍體處略微減速,一手提起軀幹,另一手抓著半截仍在滴血的頭顱,足間複再發力,折轉到另一個方向,全力奔襲;而那小女孩則隨在零壹身後,將猶在掙紮的兔子一把摟在懷中,且於雙股間忽然生出一支細長的尾巴,不僅將二人短暫停留時的印記一掃而淨,甚至將周圍滲入地麵的鬣狗血都聚集在一起,最後用尾尖一卷,將混著血液的沙土遠遠拋開,然後才順著零壹離開的方向快速追去。
兩人始終沒有減速,一前一後飛奔在亂石嶙峋的荒漠之中。許久之後,終於見到前方一片高聳的斷崖,這才稍稍鬆了口氣。細細觀瞧,這片斷崖就是之前零壹設計擊殺荒漠疣豬的地方。此時在崖底的邊緣,有一處亂石堆砌的類似於洞穴的地方,這便是二人近一段時間的臨時休息地了。
零壹將手中的殘屍隨意扔到洞外,停在原地等身後的小女孩調息安穩,這才輕鬆笑道:“兜了這麽大一圈,應該不會再有什麽危險了。快把你那尾巴收起來,我現在看見這個就總想把它燉嘍。”
趴在地上不住喘息的小姑娘知道零壹在開玩笑,不過卻依然照做,將尾巴重新收回體內,然後無力道:“我說小姐啊,不過是一個落了單的鬣狗,用的上這麽嚴肅對待麽?”
零壹聽到這話,幹脆揪著對方的耳朵把她拉起,隨後說道:“獅子搏兔尚盡全力,何況你我身還在這片危機四伏的荒漠之中。這段時間咱們暗中幹掉了不少白麵鷲鷹,應該已經引起了鷲鷹族內高層的注意,說不準這會兒就已經派出先遣隊在四處追尋咱們,小心一些總不會錯。”
小姑娘雖被零壹揪起身子,但卻仍然半蜷著腿跪在地上,小聲嘟囔:“誰叫你每天都玩命似的戰鬥修煉、修煉戰鬥。那些白麵鷲鷹除了無法化身為人,其他各方麵不說遠超尋常靈修,但站在第一梯隊的階層卻是穩穩的。現在被他們盯上了才開始擔心,真是……”
“真是?真是什麽!”
零壹舉起手來佯做揪耳朵狀,小女孩本能的一縮脖子,立即改口:“真是一個英明神武的決定,小白舉雙手雙腳支持小姐。”
原來這個小女孩就是當初陪在零壹身邊的那隻小白鼠!沒想到這才一個多月的時間,竟然真的突破了桎梏,化身為人。
零壹放下手臂,蹲坐在小白身邊,輕聲道:“這段時間也確實是苦了你,每天跟著我提心吊膽的。”
小白卻趴在地上不斷擺動著手腳,開心道:“苦是苦了些,不過收獲也很大啊。才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耶,回去後非得讓那幫家夥羨慕死。”
隻是零壹卻一臉歉意:“即使不跟我來這鷹嶺苦修,憑你的能力達至‘化形’也不過是時間長短而已。”
此時小白搖身一變,又恢複成最初的小白鼠樣子,依偎在零壹身邊,善解人意道:“小白知道呢,小姐這麽拚命的努力,就是為了早些時間突破第五層功法,好解除禁足去尋胡公子。隻是我苦累些倒不算什麽,實在是有些心疼小姐。”
提起胡牧陽,零壹眼中又恢複了往日的柔和,從腳邊拾起一把碎石,一顆一顆扔向遠方的崖壁,聽著“叮叮”的脆聲撞擊,好像那晚兩人不斷碰杯的愜意。想到短暫又充實的曾經,嘴角不由得露出笑容,自言自語道:“也不知牧陽哥哥這段時間過得怎麽樣,有沒有再碰到新的難題,有沒有在練功時候遇見跨不過去的瓶頸,有沒有人陪他推杯換盞傾訴心事,有沒有……有沒有……”
小白看樣子是見慣、聽慣了這些,故而翻著白眼道:“有沒有想起又溫柔又貼心又懂功法又愛笑的零壹大小姐。哼,下次見了麵,我一定要好好瞧瞧是什麽樣的人把我家小姐迷成這樣。倘若他膽敢對小姐不好,休怪我小白的‘翻雲爪’不認人!”
話音未落,小白鼠的右爪猛然變大,隨著它不斷擺動,竟好像烏雲蓋頂一般,威壓十足。
零壹對此早已見怪不怪,伸出一隻腳將小白推向鬣狗屍體那邊,沒好氣道:“我看你還是不累,去去去,正好用爪子把鬣狗皮剝下來。你一隻小老鼠還知道變成人身後遮蓋著些呢,再看看你小姐我的身上哪還有一片完整衣服,也就是‘遮天霓裳’還算是件寶貝,否則衣不蔽體該成何體統。”
此時小白一張鼠臉卻布滿了擬人的壞笑道:“衣不蔽體又能怎樣,這裏除了你我之外又沒有其他人類,怕得什麽。莫非小姐還在幻想著胡公子某天再次天神降臨一般出現在這鷹嶺之上,把這片旎旖春光盡收眼底嘛?”
說完之後,小白便一個滾身飛速跑開,身後傳來零壹嬌怒的聲音:“小老鼠再敢胡言,看我把你扔進白麵鷲鷹的老巢算數。”
陽光西斜,將零壹柔纖的身影映在荒涼的石壁之上,猶如春風拂瑤台,美到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