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牧雪融陽
將受傷的左手放在水流下衝洗,輕微的刺痛混合著冰涼的冷水,讓此時身虛體弱的胡牧陽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但也正因如此,反而在這一刻忽然想通了。實踐出真知,一切的源頭都出現在劉偉強身上,看來需要找個機會再去會會他。
隻是目前還是先要將蘇毅安全送走才是。
重回雅間,小和尚不釋已經回來,服務員也將碎裂的杯子收拾妥當。但胡牧陽卻沒再落座,而是招呼二人一同離開。
本想尋一間素食館,但蘇毅說自己既然已經還俗,大可不必麻煩。而徒弟不釋其實並未出家為僧,隻不過為了同行方便,才始終保持小沙彌的造型。
所以本著就近原則,胡牧陽便帶著師徒二人來到了零壹開的那家麵館。
此時正值飯點,一進屋子,就感受到衝騰的熱氣撲麵而來。大堂幾乎人滿,收款台前隻有老板娘一人在整理訂單。
雖然每天客似雲來,但她卻對那天晚上會臉紅的一對小情侶印象頗深。見今日老主顧光臨,故而熱情招呼道:“來了老弟,今天怎麽沒見你那個小女朋友呢……哎呦呦,怎麽幾天沒見,這胳膊還受傷了!”
說著話的功夫,老板娘快步繞出,引著胡牧陽往樓上走。
“哦,前些天下雪,路太滑了。沒留心摔了一跤,不礙事的。”
“怎麽不礙事,傷筋動骨一百天,可得仔細些。樓下人多手雜,再磕碰了反倒麻煩。姐帶你們三位去樓上雅座,那裏清淨。”
謝過老板娘的熱情,又點了麵和一盤小菜,三人相對而坐,一時無話。
胡牧陽在回憶不久前麵館的美麗誤會,而蘇毅卻在不住打量這裏的雅致環境。當他看到樓下大廳中央懸掛的那塊寫有“流螢襲月”的牌匾後,不由得輕笑出聲:“胡兄弟看著有些粗糲,不想卻也是雅文風韻之人呐。”
胡牧陽被打算思緒,卻沒明白對方話中的意思,疑問道:“大師……額,你剛剛說什麽?”
蘇毅指著樓下的牌匾對胡牧陽說道:“你可別說這是巧合。”
一頭霧水的胡牧陽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隻得轉回頭再次問道:“不就是一塊寫著店名的牌匾麽,難道還有什麽玄機不成?”
不想此話一出,蘇毅就有些變了臉色,沉聲道:“胡兄弟這是在考驗我麽。‘牧雪融陽,流螢襲月’,本是形容對美好事物的寄托和憧憬沒錯,但其中暗含你胡牧陽和零壹小姐的名諱,總不可能是巧合吧!”
牧雪融陽,流螢襲月。前半句說有我的名字,勉強算是,但這裏卻沒提到零壹啊?
見胡牧陽仍舊一副迷惑的表情,蘇毅直接不悅說道:“雖說和尚這一脈勢微力薄,但總算也在修者之中叫得響名號。你們五大家族盤踞東北,但這‘流月’二字本是灰家陸大小姐的閨名一事,卻也算不得頂天的機密。胡兄弟此舉莫不是欺我不誠!”
看來蘇毅是真的動了怒氣,言語之間已經顧不上去刻意避免還俗的事實。
不過零壹本名竟然叫做“流月”,這絕對是他第一次聽說。當初自己也曾問過零壹,為什麽給麵館取這樣一個富有意境的名字。隻是零壹笑嘻嘻回答,不過是胡亂間隨口說的,你喜歡就好。那時還在心中嘀咕:你開的麵館,我喜不喜歡又能如何。想不到她早已將兩人的名字偷偷捏合在明暗一處,也許會在某一天當做驚喜送給自己吧。
胡牧陽自顧自的琢磨,但落在蘇毅眼中卻是無端的冷落。他脾氣溫和不假,有求於人也是事實,但卻不代表骨子裏的那份傲氣會隨著還俗而一同舍掉。
“不釋,我們走吧。”
話音未落,蘇毅便叫上徒弟準備離開。胡牧陽見狀連忙起身用手虛攔,好不容易才將怒氣正盛的二人重新按回座位。
這時,麵和小菜已經上桌。不過當務之急卻是需要編出一個能足夠讓對方信服的理由。
緊急啟動頭腦風暴,還真被胡牧陽想到了。
隻見他故作低沉的歎了口氣,怔怔盯著那塊“惹禍”的牌匾,半晌之後才重新說道:“讓二位見笑了。非是我故意為難,實在是其中確有難言之隱呐。”
哦?
見胡牧陽情真意切,蘇毅便消了三分火氣,隻聽他要如何解釋。
“實不相瞞,其實,我是有妻子的人。”
什麽!
“我和零壹的身份,你們已經知道了,而且不釋還要在我這裏生活很長一段時間,所以本來也沒打算隱瞞什麽。我確實已經成了家,妻子同樣是我們五大家族中的白家後裔。之所以我與零壹之間有那麽一些……感情,完全是一個……”
“渣男!”
誒?
卻是在一旁坐著的不釋忽然開口,直擊要害。
原本並不想說這些心裏隱秘之事,但一來與蘇毅之間已經出現了誤會,總要有個解釋;二來也確實像他之前所說那樣,瞞也瞞不住。隻不過沒想到的是,這個才十來歲的小孩子居然一語撕破了胡牧陽的遮羞布。
蘇毅在聽完胡牧陽的解釋後,便已沒了怒意,反而此時因為徒弟不釋的無忌童言感到有些下不來台。所以隻能佯做訓斥道:“小孩子不懂規矩,又是做慣了出家之人,難免有些迂腐。你這個情況,在修者當中卻也不乏少見,所以……所以也不必太過糾結。”
胡牧陽麵對遞出的善意,卻是搖了搖頭,自嘲道:“不釋說的沒錯,我的確是渣男。明明已經擁有了深愛的伴侶,卻還與其他女子發生糾纏。‘修者多道侶’的那套說法我是不認同的,所以,我會找機會向零壹說清楚這件事,也請二位到時可以幫我做個見證。”
見其言之鑿鑿不似作偽,蘇毅終於放下心來。知道對方不願提及這件事,所以也沒再多說。輕拍一下徒弟的腦袋,繼而開始安心吃麵。
此後半天,胡牧陽托了好幾個朋友的關係,才為蘇毅辦理完合法的身份證件。在派出所的戶籍處,那個曾三年同窗的李大鵬愣是沒在兩顆光頭中認出胡牧陽來。而且或許是出於職業敏感,他曾多次暗示胡牧陽,是否被邪惡組織控製了人身自由,才導致右臂石膏,左手受傷,更是在這寒冬臘月的東北地區,做出將頭發全部剃光這種匪夷所思的舉動來。
胡牧陽疲於應對,但心中卻暖意十足。
好不容易走出派出所,發現此時天已泛黑。蘇毅的事情解決完畢,可不釋的問題還沒處理呢。像他這般年紀如果不上學的話,很容易被熱心群眾舉報的。
想了想,這件事還得找肖華來辦,畢竟教育係統裏還有自家親戚嘛。
考慮再三,還是定下一家素食館。雖說蘇毅已經還俗,不忌葷腥,但常年飲食清淡,忽然間沾染油膩肯定不會舒服。而且這家素食館裝修考究,檔次很高,無論是用來給蘇毅踐行還是求肖華辦事,都能貼附主題。
打過電話,約好時間,三人乘車前往素食館。在車上時胡牧陽特意叮囑,一會兒需要以零壹表哥的身份自稱,這樣一來他才能盡百分之百的努力給不釋辦入學。隻是蘇毅三十餘年沒說過謊話,今後也沒打算破了嗔戒。所以幾番權衡之後,二人約定由胡牧陽負責話語引導,蘇毅不拆穿、不表態就是。
原本肖華晚上是有安排的,不過在電話裏聽到零壹表哥從巴蜀之地來此遊玩,立即表示會準時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