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我很難過
麵對柳如煙的建議,胡牧陽絲毫不為所動。眼中精光四射,口中低喝一聲:“焚!”
字音稍落,環繞身邊的靈力霎時間無火自焚。原本如氣如絲的靈力被半透明色的火焰煆燒後,竟凝出實質般的液體,懸停空中。
此時他右臂外伸,再喝一聲:“天!”
無數焚化成滴的靈力仿如得受將令的無畏士卒般瘋狂匯集到胡牧陽右手,眨眼之間便自手心上下幻化出一杆齊眉高的長槍!
柳如煙見狀,震驚脫口道:“‘焚天槍’!你是胡家人!”
同樣吃驚的還有素衣和尚與玄彬。
玄彬驚訝之餘又有些安心,笑道:“我就說那老混蛋不可能沒給他閨女留個後手,原來是這小子。嘿,連‘焚天槍’都能喚出虛影,家族地位準定不低。”
素衣和尚聽後雙手合十,也不知是否聽懂了玄彬話中意思,低唱了一句佛號,才道:“五大家族同氣連枝,那傳聞中的‘無名火’更是專克陰邪。有這胡家才俊於此,確可安心了。”
與這邊輕鬆舒緩的氣氛相反,柳如煙咬牙切齒道:“好一個五大家族!真真是欺人太甚,單一個灰家鼠輩不算,現在連胡家後人也來辱我。好好好,原本我隻想迫出當年仇敵,沒打算傷誰性命,現在看來倒是我過於仁慈了。”
話音未落,便有大片淡灰色的薄霧自柳如煙背後徐徐散出,而原本生機勃發、翠綠欲滴的柳葉裝扮,卻隨著灰色薄霧的飄過開始慢慢黯淡。
素衣和尚微微皺眉,對著玄彬輕聲道:“這屋內溫度忽然降了許多,有些蹊蹺。”
玄彬沒答話,但之前臉上浮現出的那種輕鬆卻已不見。蹊蹺不可怕,可怕的是真應了自己心中那種恐怖的可能性。
就在玄彬猶豫著要不要提前告訴素衣和尚心中預想時,那個自從被救之後就始終萎靡的不釋小和尚忽然指著柳如煙驚慌大喝道:“師傅,鬼!鬼!好多的鬼!!”
素衣和尚聞聽之後顧不得體內剛剛平複的靈力震蕩,一步跨至不釋身後,雙掌懸停至對方太陽穴上,重施佛音:“閉目觀心,屏息凝神。”
玄彬在不釋小和尚出現異況的一瞬間便施展鬼魅身法閃現而動,待素衣和尚為弟子護法時才再現身影。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素衣和尚強忍著再次翻湧的靈力為弟子護法,眼角卻也瞥見了玄彬光電一般多次反複瞬移。隻因他每次短暫歸來時,身上都會搭著一個本應昏迷於各個角落的普通人。直至最後一名黑西服男子被玄彬扛回來,其實也不過才三兩個呼吸的時間。
多次施展“移形換影”極其耗力,幸好被轉移的目標都是普通凡人。可即便如此,玄彬仍感覺到一陣目眩。
麵對素衣和尚投來的疑惑目光,玄彬冷聲道:“這娘們兒瘋了。此時以她自己為源心,正在不斷湧出各階層鬼魂。雖說絕大部分連靈智都沒有,但如此數量堆積之下,甚至不用主動攻擊,單憑精神壓迫就絕非常人難抗。想必是幾百年來暴斃於興安嶺的孤魂野鬼都被她收來了。隻是……”
玄彬轉頭看向雙目緊閉的不釋小和尚。
素衣和尚心中明了,坦然答道:“小徒天生雙瞳,肉眼可循鬼神。隻是靈力根基不實,才遭心神震蕩。”
玄彬深看了素衣和尚一眼,才將目光重新投向柳如煙,不再言語。
此時室內溫度陡然降低,但卻不同於外麵的自然冷氣,而是一種由內而外滲出的陰寒。明明隻見灰色薄霧漫延四周,卻好似其中隱藏著無數沒有絲毫情感的眼睛,直教人感覺如芒刺背。
作為首當其衝之人,胡牧陽此刻所承受的精神壓力隻會更強。不過那如絲絮般的薄霧好像比較忌憚“焚天槍”釋放出的火焰,僅僅將胡牧陽及其身後的零壹團團圍住之後便不再探進。
施法後的柳如煙再無之前那般榮光盛行,周身柳葉也失去了原本的熠熠光澤。甚至那張精致的臉龐都有些泛白,不過卻也增添了一份病態之美。
隻見她先是瞥了一眼玄彬和素衣和尚,才又將目光轉回胡牧陽,輕啟朱唇道:“年輕人得此修為當真令人歎服,你有‘焚天槍’在手,近戰遠攻我奈何不得,隻是此間已存五千八百餘個虛靈,百年來以我自身源力為食,苟活至今。單靠自身攻擊你定然不懼,但如若我施法令其自爆,繞是你天神下凡,恐怕也隻能堪堪保全自己的性命罷。”
胡牧陽不為所動,但也不發一言。
隻是柳如煙卻並不在意,好像她已然料到對方的兩難之處,輕聲笑道:“我與他們陸字灰家有怨不假,但之前出手卻也並未致命。你背後那小姑娘生機勃然,此刻不過是假死昏迷,所以你我之間也不存在解不開的死仇。不如今日事了,他時再見,如何?”
柳如煙所說不錯,一般情況下,虛靈存活的時間極短。即便依靠靈力飼養但在未修出靈智之前,攻擊力也是極為有限。不過若真是選擇自爆的話,威力又另當別論了。
現今“焚天槍”已現,胡牧陽身份自證無疑。恐怖的實力加上許多未曾探明的危險,使得她已將對麵這個年輕人擺在了於自己同級的位置上。陰謀在這個層麵已經無足輕重,隻有絕對實力才是彼此對話的前提。
所以,這也同樣是一個赤裸裸的陽謀。你胡牧陽如果能舍棄此間十數人的性命,那大可提槍攻來,勝負重論。否則的話,雙方戰至平手,各自退去便是最好的選擇。
胡牧陽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盯著柳如煙。
而柳如煙好似也並不著急,微笑著等待對方的回複。
這時玄彬卻忽然開口道:“胡家小哥且聽我一言。今日事態發展已然超脫於所有人的預料,無論你代表著哪方勢力都不會希望再讓事情複雜下去。你我修行不同,但終歸不易。老樹她說的沒錯,既然零壹無恙,確實不存在死仇一說。”
不釋小和尚此時也已趨於平穩,使得素衣和尚也開口道:“胡施主實力超凡,臨危之時救下我等更是百謝存心。你的實力在她之上不假,但對方若真的以死相博,在場大半之人絕對性命堪憂,所以還請施主三思。”
柳如煙至此,笑容更盛,連帶著臉色也恢複了幾分。
而始終寡言的胡牧陽也在此時轉頭看向素衣和尚,似笑非笑問道:“和尚你師徒此役皆盡重傷,不報也是無妨?”
素衣和尚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本是技不如人,何必再生癡念。”
胡牧陽不置可否,再轉向玄彬:“你被我斷去一臂,也能像和尚一樣不生癡念麽?”
玄彬聞言揮了揮重生而出的右臂,笑道:“我功法特殊,能斷臂再生,再說當初事出有因,無妨無妨的。”
柳如煙笑目盈盈:“既然如此,那我們就……”
“可是,零壹還在昏迷。”
胡牧陽忽然盯著柳如煙,冷聲打斷她的話。
柳如煙一時錯愕,沒反應過來胡牧陽的意思。
“你剛剛……說什麽?”
胡牧陽半低下頭,左手在溢流著無名火的“焚天槍”上輕輕拂過,自言自語道:“你們一個說技不如人所以不生癡念,一個說事出有因無妨無妨,可是零壹被打到仍在昏迷,我很難過。”
柳如煙總算聽懂了胡牧陽的意思,心中嘲笑著對方的幼稚,但嘴上真誠道:“被封印了幾十年,險些忘卻了人情世故。既然小兄弟提出了要求,那麽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