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涉靈問道
若溪坐在二人身旁,眼見胡牧陽神情異動以及父親白羽果斷出手,不過發生在一瞬之間。心中雖有疑惑,但深知父親本性看似粗狂,實則內斂,此番動作必有其深意。
果不其然,隨後便聽到父親說牧陽差一點便走火入魔,幸好出手及時,才令其魂魄歸位。
看父親麵色如常,想必是已然解決了麻煩。轉身將倒在地上的胡牧陽扶起,若溪便順著父親剛剛的話說:“爸你忘了,這個男人是你跟大伯給我定的,就算不靠譜哪啊也是你倆的責任。”
白羽稍一琢磨,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但口中卻是不提。瞥了一眼重新落座的胡牧陽,又對女兒說道:“牧陽此時魂魄不定,這幾日你記得以‘艮山固泰’手法施針,靜養一陣也就好了。”
若溪點頭稱是,便要帶著丈夫回臥室休息,不想自己原本攙扶著胡牧陽的手臂反被他輕輕推開。本以為胡牧陽是誤會父親出手從而導致生氣,正想開口解釋,但此時卻被白羽以眼神製止。
隻見胡牧陽微微低頭,雙手緊緊握拳垂於膝蓋,坐在椅子上的身體竟開始微微顫動。隨後就聽到一個細弱又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我是誰?”
“什麽……你說什麽?”
聲音太小了,若溪確實沒有聽清。
“告訴我,我是誰!”
胡牧陽抬起頭,卻沒有看向妻子,而是直直盯著白羽。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眼神呐!
有疑惑,有憤怒,有掙紮,有不甘,但若溪感受到最多的,卻是其中蘊含著無盡的痛苦!這讓自己猝不及防,一時之間便慌了神,支吾著說道:“這……你是誰?你是胡牧陽啊,是……是我的丈夫,也是胡米的爸爸……還是……還是……”
在這一刻,距離自己不過咫尺的胡牧陽卻讓若溪感覺到如此陌生。麵對他提出的這個異常簡單但也異常複雜的問題,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此時胡牧陽的狀態,甚至讓自己感覺有些懼怕。
這個從小就一起玩耍,始終被自己欺負但卻從不會生氣的丈夫,僅有的一點小秘密也不過是每晚子時會暗中修習‘無名火’,甚至那次被自己有意看到後,竟然想出“我是在偷偷練習魔術”這種蹩腳的謊言。若溪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憋得十分辛苦,硬是掐著大腿才努力沒笑出聲來。
對於這個可愛的丈夫,若溪自認了解極深。
可眼前這個男人,僅憑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讓自己近三十年來的熟悉感親近感瞬間消失。若溪忽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壓力,其強度甚至超過了石崎老人。
“你是涉靈人!”
正當若溪苦尋解釋而不得之時,父親白羽已然出聲解圍。
“涉靈人?!”
胡牧陽聽到白羽的話,順勢追問道。
“沒錯,涉靈人。”
白羽歎了口氣,抖落掉雙手間沾染的花生細鹽,這才伸手拿起那杆放在桌角處的煙袋鍋子,輕撫其身,像是在緬懷故人。
片刻之後也未抬頭,隻是對著煙袋繼續說道:“你是涉靈人,若溪也是,我也一樣。這是一個背負著古老使命的身份,無論你是否接受,它都與生俱來。剛剛若溪提過,上古時期的外界對於我們這樣身懷異能之人,統稱為‘修者’,但其實還分為兩種。一曰修靈,曾是世間之主,但與靈修多次對戰之後百不存一,據說都已遁入虛空,至於是不是成仙了,無從考證;其二靈修,山石樹木、動物精怪皆可成靈。雖說靈修的強者幾乎也於戰中死傷殆盡,但獨特的修行方式卻使其無法真正絕跡。它們即使不依靠修習功法,僅憑吸收日月精華,也能提升靈力。此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特性,就是‘甲子靈璧’。意思是說,每隔六十年,靈修者便可以厚積薄發,突破功法桎梏甚至破碎靈璧,修為更是將呈幾何倍的提升。所以當年老君離開之前,便針對靈修者這一特性,做出了應對之法,也就是《道德經》總篇中提到的‘甲子涉靈現’!”
說到這裏,白羽將手中煙袋放回桌上,然後重新與胡牧陽肅立對視,沉聲說道:“甲子涉靈現,指的不僅僅是每六十年即可現世一篇完整功法,它同時還指出了‘修靈者’中一個應運而生的身份,涉靈人!”
看著胡牧陽眼中的驚奇,白羽心中再次暗歎:命運,終究還是無法逃脫麽?
收斂心神,白羽並沒有把這心中想法說出,而是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道:“涉靈人,一個古老的身份。第二次人靈大戰之後,太上老君重新製定人間規則,以極少殘篇功法來控製修靈者數量,同時又為了製衡靈修者的崛起,這才決定每一甲子現世一篇完整功法。當時老君座下有弟子七十二人,皆以入門先後排名座次,每人各領一篇完整功法,按照順序,甲子之期公諸於世。”
胡牧陽眉頭緊鎖,努力記下白羽的話中重點,再結合著自己有限的曆史記憶,緩緩說道:“傳說老子騎青牛過函穀關,留下《道德經》是公元前409年左右,到現在差不多兩千五百年了,難不成這七十二人至今仍在?”
白羽擺擺手,解釋道:“七十二賢師雖是人修強者,但壽命也不過百年長短。除文始先生親傳《道德經》外,其餘功法皆由賢師家族或門派保管。時至今日,世間已見四十二部完整功法。而修得功法之人,無一不是當世豪強。隻不過兩千多年的時代交疊,至今早已隕落大半。別忘了,完整功法現世的目的,僅是為了對抗應運而生的強大靈修,而不是一味增長個人實力。”
仿佛瞬間想到了什麽,胡牧陽忽然打斷白羽的話,道:“四叔,你剛才說的完整功法,難不成就是我家傳的‘無名火’!”
從小便在父母的監管下修習“無名火”,雖未有過實戰,但胡牧陽對自己手中這白色火焰充滿了強烈的信心。雖然晚間對戰黃鸝時,自己的“無名火”沒給對方造成毀滅性打擊,但那隻是自己第一次運用靈力對人出手,經驗不足致使功力大打折扣。如果再次對敵,胡牧陽堅信可瞬間讓對方喪失戰力。
不過自己異常興奮的神情,落在白羽眼中,卻似乎成了毫無見識的土鱉。
隻聽到白羽沒有感情的聲音傳來:“你真當自己是小說裏的主角了是吧!怎麽著,前三十年身懷完整功法‘無名火’,但始終隱忍不發,直到在一隻老黃鼠狼的逼迫之下,不得已才展露出驚人戰力,此後連番麓戰,江湖傳名。下一步是不是就該虎軀一震,擁無數美人入懷,笑傲江湖了?”
“咳……”
卻是若溪聽不下去了,出聲打斷。父親就是這個毛病,本來挺嚴肅的話題,說著說著就開始不正經了。
而同樣尷尬的還有胡牧陽。聽到對麵老丈人出言調侃自己,而且說得話恰好正是自己心中所想,不免有些臉紅。不過,也正因如此,卻讓原本緊張的情緒放鬆不少。
輕咳一聲,不接話茬,胡牧陽連忙轉移話題:“呃……那四叔,你今天用針圈出一個圓,把石崎老人和黃鸝困在裏麵的那個什麽陰陽陣,著實厲害非凡。這個是不是傳說中的完整功法?”
白羽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說道:“我這‘子午陰陽陣’跟你的‘無名火’,還有今天石崎的‘紫金決’都隻在殘篇之列。老君成仙前,將世間功法皆盡收回,僅留了三千大道演化而來功法殘篇……看你這副模樣,估計還是沒明白。我換個說法吧。這三千殘篇,你就理解成三千個武功秘笈,就像‘降龍十八掌’、‘辟邪劍譜’之類的外門武功;而那傳說中的七十二個完整功法,就好比是頂尖的心法內功,比如‘先天神功’和‘易筋經’。”
沒想到四叔還是個武俠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