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攜子之手躺在洪流
我回神時，身後及我大腿高的粥粥已經抓我裙子，抓得撕心裂肺了。
這七月正午的天，不動都一身汗的溫度被他這麽一鬧，我的心情就更加焦躁。
蘇粥粥隻管仰著圓圓的小臉對我嚷嚷：“媽，我已經餓了好久了，冰箱裏沒有任何食物了，我快餓死了，嗚”說完還應景的擠了擠眼角拉下小嘴，摸樣實在讓我不忍心。
將手裏剛收到的應聘書放在桌子上後，我蹲下仔細向他盤問：“你屬豬的嗎？我記得冰箱裏明明有四個麵包一瓶牛奶的啊，你都吃完了嗎？”
粥粥兩手揪著衣角，表情越發悲傷：“是有四個麵包，一瓶牛奶，但是你記錯時間了。那都是昨天的事了，今早我已經吃完最後一個麵包和半瓶牛奶了”
我哀怨的歎了口氣，最近找工作忙昏頭了，居然把這小子的三餐問題給忽略了。
“現在的糧食蔬菜和房價都在拚命上漲，就你媽我的工資沒漲。這萬惡的社會下，你要體諒你媽我啊！”
蘇粥粥已經五歲了，以我從前在報社的微薄工資養著他，著實越來越吃力。
況且他正在長身體，必須得吃好點才能跟上營養健康成長。
於是在這個殘酷的現實下，我不得不緊急換份薪水更高的工作。
好在老天有眼，剛才終於收到C.K的應聘書，這實在是老天對我們母子的憐惜！
粥粥還想說什麽，卻被門口防盜鐵欄上急促的敲打聲驚回神。
我立馬反應過來，算了算日子暗道不好。今天真是個特別的日子，好事壞事都接二連三的來。
看著還可憐巴巴望著我的粥粥，我心軟開口：“床櫃裏還有一盒你媽我藏多日的巧克力餅幹，你先進去打打牙祭。不過記得少吃一點，卡路裏很高的，你看你這直逼加菲貓的身材”
還未等我說完，蘇粥粥已經兩眼放光轉身向裏屋跑了。
我連忙對他消失的背影補充：“吃完記得刷牙！”
粥粥被我打發進去後，我心情複雜的起身去開門，該來的始終會來
如我所料門口站著的是身材偉岸，眼神犀利的房東張太。
我在一瞬間將臉上堆出最燦爛的笑容，擺手跟她打招呼：“張太，這麽早就過來串門啊，快進來坐啊！”
張太見我“裝傻”，兩條粗眉毛不自主的抖了抖。
“小小啊，我既然都來了也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老實說，你跟你家粥粥已經在我這裏住了半年了，但是到現在為止已經欠了我三個月的房租了，我也是要吃飯的啊！之前我也是看你年紀輕輕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才給你寬限這麽久。這個月的房租，我今天要是不上來，你又不會交吧！”
我幹笑：“張太，真的不好意思，等我下個月發了工資，一定給你”
張太見我又是這句話，不耐道：“哎呀，就你那工作啊，一個月工資連你和粥粥都養得勉強，更別提交我房租了。我給你算算啊，從你們搬到我們這h市來住了半年，就付了三個月的房租，還差三個月。這樣吧，我知道你也不容易，零頭去掉一共就給五千吧。我這可已經夠仁義了！”
五千！我現在上哪去給她搶回來啊！
以前在報社一個月工資也才兩千多點兒，除掉我和粥粥日常的開銷和房租水電，錢包早就已經扁得不成樣子。雖然張太對我們母子確實夠仁義了，不過奈何現實對我們實在太殘酷了。
我沉重開口：“您放心，下個月我一定交房租的，我已經找到新工作了，是C.K集團總公司策劃部的助理呢！”
為了增加這件事的可信度，我又立馬轉身跑回房間，從桌子上拿來應聘書給她看。
張太半醒半疑的，從我手上接過封麵設計豪華的應聘書。
當金色大氣的“C.K”兩個字母映入她的眼簾，驚得她在一瞬間瞪大了眼睛：“唉喲喂，真的是C.K公司啊！那個國內規模最大的上市集團，聽說裏頭連掃地的員工都是大學文憑呢，這你一個二流公司的小員工，是怎麽混進去的啊？”
一番驚歎後，張太忍不住向我投來異樣的探究眼光。
眼神裏分明透著，以我的資質隻能是出賣身體賄賂高層，才有可能獲得進去的資格。
我反射性的捂著胸口往後一退：“額，張太你別亂想啊，我能進去全是靠自己的實力，好歹我也是名牌大學的學生，況且比同齡人還多了很多工作經驗呢！這次能進C……K全是走的正規程序。”
說起這個名牌大學，我高考確實考上了國內一流大學……T大。
可事實是，大二因有了粥粥被迫休學，成了全校的笑話。
此後三年帶著粥粥一個人，零零散散的四處找工作，如此工作經驗自然是豐富。
我曾經也想過要再念完T大的課程，奈何靠我一個人的力量，學費和養粥粥之間我隻能選一個。
於是憑這五年的相依為命，我果斷為他放棄了一切。
張太露出欣賞的眼光：“我信你，你說以你的條件若是沒有粥粥，用那些所謂的潛規則進C.K我完全相信。不過你帶著粥粥，對他的好我都是看在眼裏的，你的人品我絕對信得過的！”
我鬆了口氣抹了把頭上的汗，合著我的人品全是靠粥粥才樹立起來的？
當年的記憶略略飄回來一點兒，成績優異的乖乖女忽然有了身孕，老師同學的感歎與鄙視，父母的唾罵和不接受
那幾年我過得天昏地暗，所有尊嚴和驕傲都毀了。
但是生活不會因為我的悲劇而有所改變，於是我快速到領悟這些後，不得不逼自己重新建立起新的目標。
張太繼續開口：“對了，話說你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一個人帶著孩子也太辛苦了，孩子他父親呢？粥粥長得這麽聰明伶俐，又可愛得招人喜歡，他的父親應該也很優秀吧！”
這話問得我心驚肉跳，後背的冷汗將我今早剛上身的T恤打濕。
“他他死了！”
我撒了個慌，因為當年關於粥粥的到來，實在是我人生中出的最大烏龍。
“啊不好意思哈。”張太有些替我惋惜，抱歉道。
“沒事，人嘛，誰沒件倒黴事兒！”
……
目送張太離開後，我靠著身後的門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當我平複好心情，再次回到客廳時，粥粥正抱著整盒巧克力餅幹躺在沙發上，一邊吃一邊看電視。
我難以接受的走過去對他開口：“蘇粥粥！最後一包餅幹了，你就不能有點孝心，給你媽我留點嗎？”
蘇粥粥猛地回頭，不好意思的拍了拍圓滾滾的肚皮，兩條小短腿快速的從沙發上站起來，將手裏的巧克力盒朝下抖了抖：“老媽，不好意思已經吃完了。”
看見我陰沉的表情後，又連忙識趣的用手比劃補充：“其實我也是為你好嘛，你明天就要去C……K那麽大的公司上班。不減減肥，怎麽能顯得你出類拔萃呢？還有你身上那條裙子，穿著已經比去年要短一截了，多讓人憂心啊”
我吃驚的看著他，明明才五歲的年紀說話有時比我還老成。我沒學過教育學，不知道他這是太早熟還是太聰明，總之每每開口都叫我心驚膽戰。
“小小年紀，就知道這些了，你你你”
他怎麽就不說我身上這條去年在平價市場買的裙子今年穿著短了，乃是因為我長高了啊！
粥粥見我氣得說不出話來，又繼續顯示著他的過人的見解：“媽，做人要有上進心，做女人就更要有上進心，不用點心，以後你怎麽能在C.K尋早第二春哪！”
我差點沒被這話嗆得背過氣去。
“你你這些話都是聽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