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因為懂得
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月雲嫦梳妝打扮後，出現在了莊主麵前，對他嫣然一笑，“你說我得了怪病，隻記得一天之內發生的事情，第二天就全都忘記了，那麽你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既然我們是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我怎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莊主連忙站起握緊月雲嫦的手，“阿嫦，哪怕你忘記了我的名字，哪怕你因為我那樣的癖好而恨我，但隻要你還在我身邊，我就願意為你放下屠刀，和你一起隱居在這世外桃源，做一對神仙眷侶，可好？”
月雲嫦點頭，微笑道：“不是要去逛廟會嗎，走吧。”
“好好好，我們這就走，馬車早已經等在門外了。”
月雲嫦聽罷，不著痕跡的抽1回自己的手，轉身就往外走去，莊主連忙小心翼翼的跟上，服侍在側如同小廝。
“小心門檻。”
月雲嫦笑笑，和他一同走出家門上了馬車，車轔轔，馬蹄踏踏，車外景色飛速變幻，仿佛幾個瞬息就抵達了目的地。
車停了，莊主攙扶著月雲嫦從馬車上下來，月雲嫦抬眸一看，淡笑問，“你家廟會開在懸崖上？”
莊主拉著月雲嫦走到懸崖邊，抬手一指，月雲嫦隨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如遭雷擊，隻見漫山遍野都堆積著屍骨，京觀一座又一座，血水形成了溪流，花草樹木都被染成了紅色。
“阿嫦，我真不明白你，這蒼生和你有什麽關係，我殺的是多如螻蟻的凡人，你卻因為我殘殺螻蟻而恨我，你還不明白嗎，在人類心中始終都堅持著一種觀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們視你為妖，哪怕把你供奉到神壇上，也從未把你當做自己人，阿嫦……”
就在這時月雲嫦從袖中取出金簪猛地刺進了他的心窩，抬眸望他，嫣然淺笑，“因為我眷戀著這個在你眼中螻蟻創造的世間，我喜歡精美的刺繡、喜歡那麽多文采絕豔的人寫出的流傳千古的詩詞、喜歡人世間的溫暖，而這些，你都不配懂得，日禦。”
日禦緩緩抬起手臂想要撫摸月雲嫦的臉，卻又在她強烈拒絕的眼神中緩緩放下了，他笑道：“我知道我的幻境不能困住你太長時間，我多想聽你喊我一聲夫君啊，我多想你能愛我，月神、月神，我的心之所係……”
就在這時，周圍幻境如同鏡麵般龜裂崩塌，眼前的日禦也在月雲嫦麵前散成了星光，月雲嫦看著自己手中沾血的金簪，忽的睜開了眼，然後就發現自己回到了現實世界，正躺在一張柔軟的沙發裏，她驀的坐起環顧四周，入目全是植物，空氣中充斥著濃鬱的嬰毒黑霧。
這是哪裏？
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一聲暴怒的嬰嘯聲，黑霧旋風驀的穿過一扇玻璃門卷了進來，伴隨著“噗通”一聲，一個穿雪緞白袍的男子也摔到了月雲嫦腳下。
月雲嫦定睛一看，頓時怒從心底起，“日禦！”
“我在。”日禦抬起頭對月雲嫦討好的笑，然後驀的吐出一口血來。
“等我把它摘來給你。”說罷，日禦騰身飛起，穿過玻璃門就去了黑霧湧來處。
月雲嫦連忙追了上去，在穿過玻璃門的刹那她就頓住了腳步，這是一個大如宮殿的玻璃穹頂空間，一株擎天藤蔓呈金字塔形狀生長著，頂端盤虯臥龍形如鬼子母神像，母神手中本應該懷抱一個嬰兒，現在卻抱著一顆血色靈果，就在日禦要伸手采摘那血靈果的時候，黑霧形態的鬼子母邪神衝擊而下猛地就把日禦擊飛了。
日禦重摔在地，吐血不止，月雲嫦沒去管他，而是步步沉重的走向了萬條藤蔓紮根的玻璃棺材。
“別過去，別看！”日禦大吼。
月雲嫦的手扶在了玻璃棺上，當她一回眸，已是滿眼血色。
那棺材裏填滿了綠色的營養液，營養液中躺著一個孕婦，藤蔓的根就紮在孕婦高高隆起的肚子裏。
“月神，所有罪孽由我來擔，我隻想用先天靈果來修複你的星辰眼，你愛的那個男人能做到嗎，他那麽無能，隻能躲在你的身後哭吧。”日禦嘲笑道。
“你聽到胎靈的哭泣了嗎？”月雲嫦離開玻璃棺，緩緩朝日禦走去。
“那又如何，什麽都沒有你重要。”日禦笑道。
“當我知道嬰毒來自月溟山城，當我聯想到純潔的鬼子母靈惡變，我就猜到了是你，可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又是為了我用此邪術培育先天靈果，我何德何能啊讓你如此癡狂，你說所有罪孽由你擔，我就真的無罪嗎？因為你，我的存在本身就是罪！”
“日禦，我們是時候該結束這一切了。”
“月神，你等我！”日禦忽然再次騰身飛起，化作黑狐衝上高空，一口銜住母神懷抱中的先天靈果俯身而下，黑霧邪神忽然散開化作萬千毒嬰，一擁而上撕咬住了黑狐，黑狐慘叫，瞬息被啃成了白骨，墜落在地。
當白骨墜地後，日禦又幻化成了雪緞白袍，烏發如瀑的貴公子模樣，他從口中吐出先天靈果捧在手心走向月雲嫦，殷殷祈盼，“月神，請你吃了它，吃了它就能修複你的星辰眼。”
萬千毒嬰忽然爆哭，那哭聲和新生兒出世時的哭聲一模一樣。
月雲嫦拿起了那顆血靈果，在日禦開心的目光下團在手心捏出法印，她眉心金色蓍草花盛開，刹那，血靈果化作了星點，隨著她揚手一撒，萬千毒嬰停止了哭泣，轉悲為喜，一嬰獲得一星點，誰也不多誰也不少，它們都咯咯笑了起來，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臉。
“月神，為什麽？”日禦委屈巴巴的看著月雲嫦。
“罪孽的果實我不要，那本就是你用介藤竊取了胎靈的東西。日禦，你死不足惜。”
“可我真的愛你。”日禦絕望的看著月雲嫦，“我馬上要煙消雲散了，再也不會給你造成困擾，你能不能看在我快死的份上愛我一點點，哪怕一點點我也心滿意足。”
“你沒有一丁點值得我愛，所以，不可能。”月雲嫦冷冷的看著日禦。
“月神，你對我真是無情啊。”
在說完這句話後，日禦就化作了飛灰。
月雲嫦對他沒有一丁點的留戀，滿心隻有這個禍害終於死了的解脫感。
她抬頭，看一眼對她虎視眈眈的萬千毒嬰，笑道：“等我一會兒，我要和一個人告別，然後出來請你們吃大餐。”
說罷就順著玻璃棺材的縫隙走進了介藤根係的中央，鳳清池被綁在了那裏，嘴被黑膠帶封住了。
月雲嫦走到他跟前的時候，他正在流淚，發出嗡嗡嗡的聲響想讓月雲嫦給他解開嘴上的黑膠帶，月雲嫦微微俯身，隻是抬起手輕輕撫摸了一下他的臉，“鳳清池，你先委屈一下呆在這裏吧，雨停以後李禪真肯定會找來的，謝謝你給了我赤城的愛，讓我體會到原來被愛是一件溫暖又快樂的事情，而不是罪孽。”
鳳清池眼淚洶湧而出，使勁衝月雲嫦搖頭。
月雲嫦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道：“誅妖咒代表毀滅，你畫一個誅妖咒打過去那些胎靈就魂飛魄散了，可是傷害胎靈是要被反噬的，哪怕你是大功德主也不行，而且，那些胎靈原本都是天真無邪的模樣，是日禦作孽讓它們惡化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它們還有救，我會為它們念誦淨化神咒，度去它們身上的怨毒戾氣，幫助它們重新轉生。你，忘了我吧。”
說完，月雲嫦就轉身走了，鳳清池望著月雲嫦的背影，眼睛赤紅，激烈掙紮，他“嘭”的一聲摔在了地上，如蟲一般朝著月雲嫦的方向蠕動。
月雲嫦聽到了那聲音，頓了頓，微微一笑昂起頭顱，加快了腳步。
介藤根係之外，萬千毒嬰又聚合到了一起變成了鬼子母邪神，月雲嫦見它們真的很聽話的等在外頭就笑道：“你們真乖啊，我喜歡乖寶寶，那麽，我們的盛宴現在就開始吧。”
話落，月雲嫦閉上了眼睛，隨著眉心花盛開，一朵盛大的金色蓍草花離開了月雲嫦的身軀，越變越大直至完全包裹住鬼子母邪神才停止了變大。
鬼子母邪神忽然反應了過來，立即散成萬千毒嬰，張開利齒就四處撕咬起來。
花朵微微顫抖，待適應了毒嬰的啃咬之後就穩定了下來，而後花朵中央長出了花蕊，花蕊盛開捧出了一個跏趺而坐誦念淨化神咒的女子。
她是月神，在月神之前她有過很多名字，在成為月神之後月神就是她的名字，她喜歡這個名字，因為這是祭月村那些信仰她的婦孺們從心而發給予她的尊稱，叫著叫著就成了大家的共識，也就成了她的名字。
而現在她也喜歡月雲嫦這個名字，因為她喜歡這個盛世，也喜歡拍電影電視劇，她覺得很好玩，可以體會各種各樣的人物情緒，心裏變化，還能呈現給別人看，受到別人的喜愛，收獲信仰之力。
她留戀著這個世界，留戀著鳳清池這個大齡少年郎，可是不行啊，日禦犯下的罪孽她有責任償還，萬千胎靈惡化成了邪神，想要度化不是那麽簡單的。
這萬千毒嬰依舊是小嬰兒的習性，隻有吃的才能暫時撫平它們的怨毒情緒，邪神最喜歡吃什麽呢，純潔的靈是它們的最愛，所以它們召喚，同類的靈最先遭殃，所以李桂芬家的靈惡化了。
她強大的靈魂更得它們的喜愛，所以她敞開了自己的靈識海，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它們的眼前，任憑它們撕咬啃食，也是告訴它們，我不會傷害你們，解除它們的警惕心。
淨化神咒從月雲嫦口中誦出就如同一種靈音，讓完全被月雲嫦包裹在自己靈識海中的毒嬰們覺得渾身舒暢，就像回到了母親的羊水中，它們聽著聽著就醺醺然欲睡了，個個鬆開了瘋狂撕咬的嘴，像翻蓋烏龜似的挺起了小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