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二章 手術台上
顧長歌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她從活過來成為宋雲萱的那一天開始，就知道邵天澤會有這樣一個下場。
因為她顧長歌，不會重活一回，還不讓這些當初害她的人付出代價。
畢竟那麽仁慈的善心，她從懂事開始，就已經沒有了。
顧長樂在大廳裏麵搖晃了一下身體，之後就又似來時的時候那樣，轉身像個瘋子一樣衝了出去。
宋雲萱挑挑眉，然後伸手。
梅七心領神會的將自己的手帕遞到宋雲萱的手上。
宋雲萱接過來之後，輕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任何跟顧長樂相關的東西她都覺得又髒又晦氣。
擦完了手之後，梅七就問她：“宋總現在去人醫嗎？”
“等他做手術的時候我再過去。”宋雲萱說完，就打算回房間裏麵再去休息一會兒，但是轉身的時候，像是忽然之間想起了什麽一樣，開口對著梅七道：“對了，不許讓顧長樂見邵天澤。”
梅七點頭：“是。”
梅七接了宋雲萱的吩咐之後，就去人醫那邊辦事了。
窗外的夜色黑透。
宋雲萱坐在窗前的圈椅上麵，身後墊著軟軟的靠墊，窗外都是冬日裏麵的冷夜。
她微微閉了閉眼睛，靜靜的去聽窗外的風聲。
風隨著夜色越來越深，而變得越來越大。
她甚至能夠聽見風聲就像是鬼哭一樣，讓人覺得心驚。
但是，她又不害怕這世界上任何東西。
因為，本來她就不應該再屬於這個世界，本來她的存在就已經很不合理。
她睜開眼睛，輕輕呼出一口氣來，然後叫外麵的管家進來。
管家聽見宋雲萱的聲音，馬上應聲進來，問宋雲萱：“宋總，有什麽吩咐？”
“梅七回來了嗎？”
宋雲萱問管家。
管家道：“還要等一等，我馬上去問梅助理什麽時候能夠辦完。”
“讓他回來，我想出去走走。”
“是。”
現在她的身邊知道她真實身份的就隻有梅七。
梅七在她的身邊會讓她覺得舒心很多，也安心很多。
管家雖然也很貼心，但是有些事情，終究是不能跟管家說的。
管家去問過梅七之後，便進來告訴宋雲萱：“梅助理說還要等半個小時，現在正在開車往回趕了，但是路上車子有點堵。”
“嗯，他回來了喊我。”
“是，宋小姐。”
管家先退出房間，但是在離開之前，也不忘給宋雲萱送過來一條羊絨毯子。
宋雲萱坐在圈椅上，像是一個老年人一樣，腿上蓋著羊絨毯子，然後眼睛看著外麵的夜色，亂糟糟的開始想事情。
很多東西，很多片段，都從腦海裏麵浮現出來，然後又從腦海裏麵一分分的崩裂。
她跟邵天澤初見的時候。
邵天澤還隻是一個學生，穿著幹淨但是樸素，短發順滑的垂在額前，一雙眼睛很好看，是當時學校裏麵勤工儉學的代表人物。
而且每一年的獎學金都有他的。
他很優秀，但是，並不是她需要的那種丈夫。
所以，她從未想過跟邵天澤發展，結婚，然後給他生孩子。
但是，這一切，卻似乎並不掌控在她的手裏麵。
邵天澤的心機跟城府，遠遠比她想象的還要深的深。
他設計了她。
然後讓她懷上身孕。
然後成為她的丈夫。
一步步奪取了她的家業。
背叛了她的家庭，害死了她，害死了她的女兒。
想到自己去世的女兒，宋雲萱就忍不住的深深吸了口氣，然後攥緊了拳頭，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眸中的冰冷寒意，就像是鋒利的刀刃一樣，讓人覺得有些害怕。
也正是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了梅七敲門的聲音：“宋總？”
宋雲萱聽見梅七的聲音，便把眼中的寒意收了收，然後淡淡開口：“進來吧。”
梅七推門進來。
宋雲萱轉頭看他：“醫院那邊什麽情況？”
“按照您說的，我讓人阻止住了顧長樂見邵天澤，但是，邵天澤的手術……”
“怎麽？”
“顧長樂吵著嚷著不讓邵天澤截肢，如果醫院給邵天澤截肢了，她就把整個醫院都夷為平地。”
宋雲萱聽見梅七這麽說，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她這麽厲害的嗎？”
“宋總……”
“截掉，”宋雲萱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她敢把醫院夷為平地，我就讓她死。”
宋雲萱眼中迸發出來的狠意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梅七點點頭：“是，那宋總您現在要去醫院嗎？手術很快就可以開始了。”
“走吧。”
宋雲萱從圈椅上站起來。
準備從窗戶邊離開。
但是，在起身要走的時候，卻豁然發現在窗戶下麵有一個人影。
長身玉立，挺拔出塵。
跟記憶裏麵，那個從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消失了的人一模一樣的身影。
“漠宸……”
她瞪大眼睛，手指按在窗台上，幾乎要打開窗戶衝出去找那個人。
梅七看見宋雲萱這個反應，馬上走到床邊跟她一塊兒看窗外。
“楚漠宸在下麵！”
宋雲萱馬上就轉頭對著他道：“你下去，你下去把他請上來。”
她不敢動。
她也不能動，她要在這個地方牢牢的盯著他。
不讓他像是之前幾次一樣，忽然就從自己的眼前消失。
而旁邊的梅七在聽見了宋雲萱吩咐之後，卻是久久都沒動。
宋雲萱發現梅七不動，就有些生氣的開口：“你怎麽還不下去？”
梅七這才出聲道：“宋總，底下沒人。”
宋雲萱皺眉：“不可能，我看見他了。”
那個人影就站在他窗下，就那樣仰著頭看著她。
雖然因為光線的問題沒有辦法看清楚他的臉。
但是她跟楚漠宸認識了那麽多年，她跟楚漠宸又在一起那麽久，看過他的臉，熟悉他的身影。
她不可能認錯的。
“那就是楚漠宸！我去找他！我能看見他！”
宋雲萱轉身從窗口離開，然後衝出門去，迅速的下樓去找楚漠宸。
她能確定，那就是楚漠宸。
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能夠跟楚漠宸那麽相似。
她沒有看錯，一點都沒有看錯。
宋雲萱從房間離開。
梅七並沒有馬上追出去，而是在窗台的邊緣往下看。
看著那個身影見到宋雲萱從窗前消失之後，然後轉身離開。
對，宋雲萱沒有看錯。
那個人影是真的。
但是，卻未必是能夠讓她看見的。
宋雲萱從門口出去，眼前根本沒有什麽人影。
剛剛那個出現在她窗戶下麵的人影，就像是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鬼魅一樣，忽然就消失了。
宋雲萱搖頭：“不可能的。”
她剛剛明明看見了，看的一清二楚。
“不可能的。”
宋雲萱皺眉：“他剛剛還在這兒的。”
管家追著宋雲萱出來，看宋雲萱又像是之前一樣好像出現了幻覺一般，就皺著眉毛，有些糾結的看著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跟她說什麽話。
宋雲萱抓著管家的胳膊，問她：“你剛剛有沒有在這邊看到一個人影？有沒有看見楚漠宸？”
管家搖頭：“沒有啊，宋小姐。”
宋雲萱皺眉：“不可能，你們一定是在騙我，我能看見，為什麽你們看不見？你們一定是在騙我！”
梅七走過來，對著宋雲萱道：“有些事情我能相信，別人卻不肯相信，宋總，您能理解吧？”
聽見梅七這句話，宋雲萱就微微愣怔了一下。
她能明白。
她明白梅七的意思。
梅七明顯是在說她跟別人不一樣。
所以，她能看見的東西，別人未必能夠看見。
她漸漸冷靜下來，開始在心底裏麵問自己，是不是楚漠宸真的已經死了。
楚漠宸，真的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嗎？
隻有她這個從鬼門關走了一圈的亡魂才能夠看見他？
“他以前說過會陪我的。”
宋雲萱抬手，輕輕揉了揉眉心，十分疲憊。
梅七開口道：“楚少的確是在陪著宋總，隻不過，是以另外一種方式在陪著宋總而已。”
宋雲萱吸口氣，搖搖頭，堅定的開口：“不一樣的，我不相信，他一定還活著。”
她有很強烈的預感。
覺得楚漠宸根本就沒有死，覺得楚漠宸還活著。
這種感覺不是空穴來風。
她相信楚漠宸的命沒有這麽簡單就會沒了。
梅七能夠理解宋雲萱的上心跟難過。
但是楚漠宸卻是在飛機失事之後，就沒有任何消息了。
這一點，宋雲萱早晚都是要接受的。
就像是接受顧淼淼已經死了一樣。
“宋總……”
宋雲萱轉頭看梅七。
梅七提醒她：“我們應該去醫院了，您要看的人，已經上了手術台。”
這麽一說，宋雲萱就回過了神。
抿了抿唇，眼神也變得淩厲了好幾度。
“是，我們應該去醫院了。”
應該讓邵天澤血債血償了。
她要看看邵天澤麵對跟她曾經同樣的下場的時候，會是一副什麽樣的反應。
他會覺得恐懼嗎？
會求饒嗎？
她很好奇。
很好奇這個男人在看見自己也要失去雙腿的時候，是什麽樣的表情。
她吸了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才轉身跟梅七一起上車。
然後直奔人醫的手術室。
而這個時候，人醫手術室裏麵的邵天澤，已經被送上了手術台。
所有準備截肢手術的醫護人員也已經準備就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