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 第十九章 ·

  這天在公司中,高皓天是無心於設計圖了,他總是要悄悄地抬起頭來,悄悄地窺探著碧菡。他奇怪,在昨天以前,這個女孩隻是他的一個小妹妹,兩年以前,她隻是給依雲惹麻煩的一個女學生,但是,現在呢?她卻成為了他生命裏的一部分。她那一顰眉、一微笑、一舉手,一投足……都帶給他那樣深切的溫柔和說不出的親切。他不能不常常走近她身邊,對著她莫名其妙地微笑。


  碧菡呢?這個上午的工作也是天知道,她一直像駕在雲裏,像行在霧裏,對所有的事物都是迷迷糊糊的。一個女孩,怎能在一夜間,從一個少女變成一個婦人?她常癡癡地出起神來,動不動就覺得麵紅心跳。每當皓天從她身邊掠過,每當他對她投來那深情款款的微笑時,她就感到自己根本不存在了,天地也不存在了,世界也不存在了,辦公廳也不存在了……她眼裏隻有他的眼睛,他的微笑。


  一個上午就在這種縹縹渺渺、迷迷蒙蒙中度過了。終於,他們下了班,坐進汽車,他立刻伸過手來,緊緊地握住了她的,兩人相對凝視,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他發動了車子,一路上,他們除了交換眼光和微笑以外,幾乎什麽話都沒有談。


  回到家中,碧菡先跑回臥房去脫大衣,一進臥房,她呆了呆,書桌上放的不是她的東西,化妝台上是依雲的化妝品,她愣在那兒,依雲已在客廳裏叫了起來:


  “你走錯房間了,碧菡!”


  碧菡退回客廳裏,她詫異地問:


  “我的房間呢?”


  高太太笑嘻嘻地迎了過來。


  “碧菡,”她溫柔地說,“你先和依雲換換房間住,等你的房間裝修好了,你再搬回來。”


  碧菡瞪大了眼睛,她愕然地說:

  “什麽?我和姐姐換房間?”她的臉漲紅了,卻不僅僅由於羞澀,而有更多的激動。“幹媽,”她猛烈地搖頭,“這樣不行,這樣絕對行不通!”她衝進臥房裏去,一麵急急地叫著,“我要馬上換回來!”說著,她立即動手去抱化妝台上那些瓶瓶罐罐。


  “碧菡!”高太太追過去,叫著,“你何必這樣呢?先和依雲換換房間有什麽關係!”


  碧菡站住了,她直視著高太太。


  “有關係的,幹媽,”她誠懇、真摯,而激動地說,“我之所以願意做這件事,是希望能解決高家的問題,帶給高家歡樂。是因為姐姐待我太好,除此以外,我不知怎麽做才能報答姐姐。可是,如果換了房間,就等於是鵲巢鳩占!我再不懂事,我再糊塗,我再忘恩負義,也做不出這種事情來!幹媽,您如果疼我,不要陷我於不義!姐姐!”她揚著頭叫依雲,“你怎麽能這樣做?如果你一定要我換房間,我還是回我鬆山區的老家去,你另外給姐夫找一個女人吧!”她急得眼睛裏充滿了淚水,“姐姐,你把我想成怎樣的女人了?”


  依雲呆站在客廳中,一時間,她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在內心深處,卻有一股溫柔的、酸楚的情緒,迅速地升了起來,把她給密密地包圍住了。她正遲疑著,高皓天已衝到她的麵前來,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臉色蒼白,眼睛黝黑地盯著她。


  “依雲!”他說,“你是什麽意思?你是在懲罰我?還是在責備我?還是安心咒我不得好死?事情是你們安排的,計策是你們訂下的,假如我得到碧菡而失去你,那麽,我還是剃了頭當和尚去!我誰也不要了!”


  “哎唷!”高太太看出事態嚴重,有點手忙腳亂了。她開始一迭連聲叫阿蓮:“阿蓮!阿蓮!把她們的東西再換回來,趕快趕快!”她看著碧菡,小心翼翼地說:“給你換一張雙人床,總可以吧!”


  碧菡垂下了眼睫毛,半晌不語。然後,她抬起頭來,注視著高太太,她像是在一瞬間長大了,成熟了。她壓抑了自己的羞澀,輕聲地,卻堅決地說:


  “幹媽,請你原諒我,我必須要表明自己的立場。今天我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不合乎常理,尤其不合乎這個時代。可是,我們做了,像一百年前的中國人一樣地做了。那麽,我們就維持一百年前的禮數吧。尊卑長幼不可亂,大小嫡庶必須分!否則,我會無地自容!”


  “碧菡!”依雲忍不住趕了過來,迅速地,她把碧菡擁進了懷裏,憋了一個上午的眼淚,忽然像決了堤一般地泛濫起來。她哭泣著抱緊了碧菡,喃喃地、含糊地嚷:“你是我的小妹妹!我們說好了的,沒有什麽尊卑長幼,沒有什麽大小嫡庶!你隻是我的小妹妹!”


  碧菡也哭了,她擁著依雲說:


  “姐姐,你是那麽好的姐姐,你還不了解我?如果我早知道你這樣不了解我,我就不會答應你做這件事了!”


  聽到碧菡這樣說,依雲感到連心都碎了,她忽然覺得那樣慚愧,那樣抱歉,隻因為自己早上的態度並不很好。她感激,她心酸,她緊擁住碧菡,恨不得將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借這一個擁抱而傳達給她。


  於是,房間又換了回來,在碧菡的堅持反對之下,高太太連裝修的念頭都打消了,隻給碧菡屋裏換了張床而已。但是,對高皓天來說,現實的問題卻是相當難堪的。晚上,依雲把他推出房門,在他耳邊說:

  “去碧菡那兒吧,並不是我不要你,隻是媽會不高興,而且,你也該待碧菡好些,她……她還是新娘子呢!”


  “依雲!”他想留下來,“你不能……”


  “噓!”依雲把手指頭按在他唇上,“快去!你聽話,才是我的好丈夫!”


  他無可奈何地去敲碧菡的房門,碧菡一打開就呆了,攔在門口,她一臉的緊張和抗議:

  “姐夫,你來幹什麽?”她正色凜然地說,“趕快回姐姐那兒去!否則,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說完,她不由分說地就關上了房門,隨他怎麽敲門,怎麽低喚,怎麽哀求,她就是相應不理。高皓天迫不得已,又折回依雲那兒,依雲卻對著他一個勁兒地搖頭:


  “不行!不行!你還是到碧菡那兒去,要不然,媽一定以為我是醋壇子!”


  說完,她也要關門,皓天慌忙把腳一伸,頂住了門,瞪視著她說:


  “喂喂,你們是不是預備要我睡在走廊上?無論如何,總該給我一個地方睡呀!整天,你們又是換房間,又是買床,怎麽我反而連可待的房間也沒有了?可睡的床也沒有了?何況,天氣很冷呢!別太沒良心,把我凍死了,你們兩個都當寡婦!”


  依雲噗時一聲笑了,這才放他進房間。


  可是,這樣的節目,是經常演出了,高皓天這才知道,齊人之福實在是齊人非福。他常終夜奔走於兩個房門口之間,哀求這個開門或哀求那個開門。碰到兩個都不肯開門的時候,他就是“為誰風露立中宵”,把自己凍得渾身冰冰冷。這樣鬧了兩個月,他夜裏睡眠不足,白天臉色發青。高太太又錯會了意,趕快燉雞湯給他補身體,一麵暗示兩個兒媳婦要“適可而止”,弄得依雲和碧菡都緋紅了臉,而皓天卻一肚子的“有苦說不出”。


  二月,張小琪生了一個八鎊重的胖兒子。碧菡那兒仍然沒有消息。三月,張小琪的兒子滿了月,碧菡仍然毫無動靜。高太太心裏納悶,嘴裏也不好說什麽。可是,這天清晨,高太太起了一個早,卻發現皓天裹了一床毛氈,睡在沙發上。高太太這一驚非同小可,慌忙推醒了皓天,急急地問:

  “怎麽了?兩張床不去睡,怎麽睡在沙發上呢?”


  “媽呀!”皓天這才苦笑著說,“你不知道,這幾個月以來,我是經常睡沙發的!”


  “怎麽回事?”高太太蹙著眉,大惑不解地問。


  “這邊把我往那邊推,那邊把我往這邊推,兩邊都不開門,你叫我睡到哪裏去?”


  還有這種事?高太太又好氣又好笑,怪不得碧菡不懷孩子,睡沙發怎麽睡得出孩子來?於是,這天午後,高太太把兩個兒媳婦都叫到屋裏來,私下裏,談了一大篇話。然後,依雲又把碧菡拉到房裏,懇切地說:

  “碧菡,我們這樣確實不是辦法。弄得皓天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也太過分了。”


  “還不是怪你!”碧菡臉紅紅地說,“你為什麽不開門嘛?”


  “你又為什麽不開門呢?”依雲問。


  姐妹兩個相對瞪眼睛,然後都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依雲拉住了碧菡的手,她親熱地說:

  “碧菡,我們不要幼稚了吧,這樣做,實在太傻氣!你心平氣和想一想,最重要的問題,你是不是該有個孩子呢?假若你一直把他關在門外,怎麽懷孩子?我想,從今天起,你不許關門,他以你那兒為主,以我這兒為副。等你懷了孩子,我們再訂出個辦法來。這樣,好不好昵?”


  碧菡俯首不語。


  於是,從這天起,皓天才算不吃閉門羹了。他經常睡在碧菡那兒,偶然睡在依雲那兒。日子平靜地滑過去,依雲和碧菡,始終維持著姐妹般的親情。皓天這才享受到一段真正溫馨而甜蜜的生活。


  天氣漸漸熱了。依雲、碧菡、和皓天喜歡結伴郊遊,他們三個那樣親切,那樣融洽,常常使旁觀的人都鬧糊塗了,實在看不出他們三個人的關係。可是,好景不常,這種親密的三人關係,很快就成為了過去。隨著天氣的燠熱,高家的氣氛像是周期性地又陷入了低潮,這一次,連碧菡都有些不安了。


  私下裏,碧菡悄悄地問高皓天:

  “會不會我也和姐姐一樣,有了毛病!”


  “別胡說!”皓天不安地望著她,“怎麽會這麽巧,你們都有了毛病?”側著頭,他想了想,然後,他把碧菡拉進懷裏,警告地說:“不過,有件事,我還是先講明白的好,萬一你真有了什麽毛病,你可不許和依雲聯合起來,再給我弄第三個女人!”


  “那可說不定!”碧菡笑吟吟地說,“可能你命中注定,是該有七十二個老婆的,那麽,你隻好一個一個地弄來了!”


  皓天望著碧菡,這半年多以來,她更加豐潤、更加明媚了,舉手投足間,她天生就有一種動人的韻致。她細膩,她溫柔,她是女人中的女人。以前,他總覺得她過分地飄逸,常給人一種如夢如幻的不真實感。現在呢?她卻是實在的。總之,當她依偎在他懷中時,她是那樣一個真實的、完整的女人。


  “碧菡,”他常歎息著說,“我還記得第一次到你家去,你奄奄一息地躺在病榻上,我把你抱進車裏,你躺在我懷中,輕得像一片羽毛。我怎會料到,這一抱,我就抱定了你!”


  她凝視他,眼裏閃著光,那臉上的表情是動人的,柔情如水,溫馨如夢。


  “我卻已經料到了。”她低語,“在我昏迷中,我腦子裏一直浮動著一張麵孔,我醒來,看到你以後,我就對自己說,這是你的姐夫,可是,他卻可能會主宰了你的一生!”


  “為什麽?”


  她坦白地看著他。


  “我愛你,皓天!”她說,“我一直愛你!你是屬於姐姐的,不屬於我。因此,我常想,我可以一輩子不結婚,跟隨著你們,做你們的奴隸。誰知,命運待我卻如此優厚,我竟能有幸侍奉你!皓天,我真感激,感激這世上所有的一切!感激我活著!”


  聽她這樣說,皓天忍不住心靈的悸動。


  “哦,碧菡!”他喊,“別感激,命運對你並不公平!像你這樣的女孩,應該有一個完整的婚姻!”


  她長長久久地瞅著他。


  “可是,這世界上隻有一個高皓天!不是嗎?”他抱住了她,深深地吻她。


  “這個高皓天有什麽好?值得你傾心相許?”


  “這個高皓天或許沒有什麽好,”她輕輕地,柔柔地說,“隻是,這世界上有一個癡癡傻傻的小女孩,名字叫俞碧菡,她就是誰也不愛,隻愛這個高皓天!”


  他凝視她的眼睛,輕輕歎息。


  “是的,你是個癡癡傻傻的小女孩!你癡得天真,你傻得可愛!”把她緊擁在懷裏,他在心裏無聲地叫著,“天哪,我已經太喜歡太喜歡她了!天哪!那愛的天平如何才能維持平衡呢!天哪!別讓我進入地獄吧!”


  是的,皓天和碧菡是越來越接近了,白天一起上班,晚上相偕人房,他們的笑聲,常常洋溢於室外,他們的眼波眉語,經常流露於人前。依雲冷眼旁觀,心中常像突然被猛捶了一拳,說不出地疼痛,說不出地酸楚。夜裏,她孤獨地躺在床上,聽盡風聲,數盡更籌,往往,她會忽然從床上坐起來,用雙手緊抱住頭,無聲地啜泣到天亮。


  八月,碧菡仍然沒有懷孕。高太太又緊張了,這天,她悄悄地帶碧菡去醫院檢査,那為碧菡診斷的,依舊是當初給依雲看病的林醫生。檢査完畢,他笑吟吟地對高太太說:


  “你兒媳婦完全正常,如果你兒子沒毛病的話,她是隨時可能懷孕的。”


  高太太樂得合不攏嘴。


  “我兒子檢查過了,沒病!”她笑嘻嘻地說,不敢說明她的兒子就是來檢查過的高皓天!“可是,為什麽結婚九個月了,還沒懷孕呢!”


  “這是很平常的呀,”林醫生說,“不要緊張,把情緒放鬆一點,算算日子,在受孕期內,讓她多和丈夫接近幾次,準會懷孕的!隻是你媳婦有點輕微貧血,要補一補。”


  回到家來,高太太興致衝衝的,又是人參,又是當歸,一天二十四小時,忙不完的湯湯水水,直往碧菡麵前送。又生怕她吃膩了同樣的東西,每天和阿蓮兩個,挖空心思想菜單。依雲看著這一切,暗想:這是碧菡沒有懷孕,已經如此,等到懷了孕,不知又該怎樣了?高太太又生怕兒子錯過什麽“受孕期”,因此,隻要皓天晚上進了依雲的房間,第二天她就把臉垮下來,對依雲說:

  “醫生說碧菡隨時可能懷孕,你還是多給他們一點機會吧!”


  依雲為之氣結,衝進臥房裏,她的眼淚像雨一般從麵頰上滾下來,她會用手蒙住臉,渾身抽搐著滾倒在床上,心裏反複地狂喊著:

  “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高皓天沉浸在與碧菡之間那份嶄新的柔情裏,對周遭的事都有些茫然不覺。再加上碧菡在公司裏仍然是小姐的身份,那些光杆同事並不知道碧菡和皓天的事情,所以,大家對碧菡的追求非但沒有放鬆,反而越來越熱烈起來,因為碧菡確實一天比一天美麗,一天比一天動人,像一朵含巷;的花,她正在逐漸綻放中。這刺激了高皓天的嫉妒心和占有欲,他像保護一個易碎的玻璃品般保護著碧菡,又怕她碎了,又怕她給別人搶去。每次下班回家,他不是罵方正德不男不女,就是罵袁誌強鬼頭鬼腦,然後,一塌刮子地給他們一句評語:

  “癩蛤暢想吃天鵝肉!”


  “哦,”碧菡笑吟吟地說,“他們都是癩蛤蟆,你是什麽呢?”


  他瞪大眼睛,趾高氣昂地說:


  “你是天鵝,我當然也是天鵝了!你是母天鵝,我就是公天鵝!”他的老毛病又發作了,側著頭,他說:“讓我想想,天鶴是怎麽樣求愛的?天鵝叫大概和水鴨子差不多!”於是,這天晚上,碧菡和高皓天的屋裏,傳出了一片笑聲,和皓天那不停口的“呱呱呱”的聲音。


  依雲聽著那聲音,她衝進臥房,用手緊緊地蒙住了耳朵。坐在床上,她渾身痙攣而顫抖,她想著那“吱吱吱”“吼吼吼”的時代,似乎已經是幾千幾百萬年以前的事了。現在的時代,是屬於“呱呱呱”的了。


  這種壓力,對依雲是沉重而痛楚的,依雲咬牙承擔著,不敢作任何表示。因為皓天大而化之,總是稱讚依雲大方善良,碧菡又小鳥依人般,一天到晚纏著她叫姐姐。風度,風度,人類必須維持風度!稍一不慎,丈夫會說你小器,妹妹會說你吃醋,婆婆一定會罵你不識大體!風度!風度!人類必須維持風度!可是,表麵的風度總有維持不住的一天!壓力太重總有爆發的一天!

  這天中午,碧菡和高皓天衝進家門,他們不知道談什麽談得那麽高興,碧菡笑得前俯後仰,一進門就嚷著口渴。皓天衝到冰箱邊,從裏麵取出了一串葡萄,他仰頭銜了一粒,就把整串拎到碧菡麵前,讓她仰著頭吃。碧菡吃了一粒,他又自己吃了一粒,那串葡萄,在他們兩個人的鼻子前麵傳來傳去,依雲在一邊看著,隻覺得那串葡萄越變越大,越變越大,好像滿屋子都是葡萄的影子。就在這時,皓天一回頭看到了依雲,他心無城府地把葡萄拎到依雲麵前來,笑嘻嘻地說:


  “你也吃一粒!”


  依雲覺得腦子裏像要爆裂一般,她一揚手,迅速地把那串葡萄打到地下,她大叫了一聲:

  “去你的葡萄!誰要你來獻假殷勤!”


  說完,她轉頭就奔進了臥房,倒在床上,她崩潰地放聲痛哭。


  高皓天愣住了,望著那一地的葡萄,他怔了幾秒鍾,然後,他轉身追進了依雲的房間,把依雲一把抱進了懷裏,他蒼白著臉,焦灼地喊:

  “依雲!依雲!你怎麽了?你怎麽了?”


  依雲哭泣著抬起頭來,她語不成聲地說:

  “你已經不再愛我了,不再愛我了!”


  “依雲!”皓天啞著喉嚨喊,“如果我不愛你,讓我死無葬身之地!讓我今天出了門就撞車撞死!”


  依雲張大了眼睛,立即用手蒙住了皓天的嘴。


  “誰讓你發毒誓?你怎麽可以發這種誓?”


  皓天含淚望著她。


  “那麽,你信任我嗎?”


  她哭倒在他懷裏。


  “皓天!皓天!”她喊著,“不要拋棄我!不要拋棄我!因為,我是那麽那麽愛你呀!”


  高皓天滿眼睛的淚。


  “依雲,”他顫栗著說,“如果我曾經疏忽了你,請你原諒我,但是,我從沒有停止過愛你!”


  “可是,”她用那滿是淚痕的眼睛盯著他,“你也愛碧菡!是嗎?”他不語。他們默默相視,然後,依雲平靜了下來,她低下頭,輕聲說:

  “以前看電影《深宮怨》,裏麵就說過一句話:你並不是世界上第一個同時愛上兩個女人的男人!”


  一聲門響,碧菡閃身而進,關上房門,她怯怯地移步到他們麵前,站在床前麵,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兩行淚水正沿頰滾落,她一句話也沒有說,就在依雲麵前跪了下去。


  “碧菡!”依雲驚喊,溜下床去,她抱住了碧菡,頓時間,兩個人緊緊擁抱著,都不由自主地泣不成聲。


  高皓天的手圈了過來,把她們兩個都圈進了他的臂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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