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第5章 ·

  我在青青農場的頭三天,都忙於熟悉我周遭的環境和人物。三天裏,我得到許多以前從來沒有的知識,我學習分辨植物的種子,懂得什麽叫水土保持,什麽叫黑星病和葉燒病,還了解了連擠牛奶都是一項大學問。(我曾幫著淩雲擠牛奶,卻差點被那隻發怒的母牛踢到奶桶裏去。)新的生活裏充滿了新穎和奇異。還有那些人物,不管是章伯伯、章伯母,還是淩霄、淩風和淩雲,身上都有發掘不完的東西,就像這草原和山林一樣的莫測高深。


  我越來越喜歡我的新生活了,山野中的奔跑使我麵頰紅潤而心胸開曠。我一直眩惑於那些小樹林和莽莽草原,即使對蛇的畏懼也不能減少我的盲目探險。三天下來,我的鼻尖已經在脫皮了,鏡子裏的我不再是個文文靜靜的“淑女”,而成為一個神采飛揚的野姑娘。這使我更了解自己一些(我一直認為自己是愛靜的),了解自己在沉靜的個性裏還潛伏了粗獷的本能。(我相信達爾文的進化論,人都是猴子變的。)

  這天晚上,淩雲拿著一頂天藍色縐紗所做的帽子,走進我的房間,把帽子放在我的桌上,她笑吟吟地望著我,微微帶點羞濕澀說:

  “你別笑我,這是我用手工做的。”


  “真的?”我驚奇地問,拿起了帽子,那是個精致而美麗的玩意兒,有硬挺的闊邊和藍色緞子的大綢結,兩根長長的飄帶垂在帽簷下麵。“真漂亮!”我讚美地說。


  “二哥說你需要一頂帽子,我就怕你會不喜歡!”她慢慢地說,“我看你很喜歡穿藍顏色的衣服,所以選了藍顏色。”


  “什麽?”我詫異地望著她,“你是做給我的嗎?”


  “是的,”她笑得非常甜。“你不喜歡嗎?”


  “噢!我不喜歡?”我深吸口氣,“我怎麽會不喜歡呢?”戴上帽子,我在鏡子中打量自己,那藍顏色對我非常合適,讓我憑空增加了幾分飄逸的氣質。淩雲在一邊望著我,靜靜地說:

  “詠薇,你很美。”


  “我?”我瞪著鏡子,看不出美在何處。尤其身邊有淩雲在對比。把她拉到身邊來坐下,我把鏡子推到她麵前。“看看你自己,淩雲,你才美。”


  她笑了,搖搖頭。


  “你是很美,”她說,“大哥說你美得很自然,像溪水旁邊的一根蘆葦,樸實、秀氣,而韻味天成。”


  “你大哥?”我想起那個沉默寡言的年輕人,臉上突然發熱了。


  “是的,他是這樣說的,我一個字都沒改。”


  我取下帽子來,望著鏡子裏的自己,溪邊的蘆葦?我麽?笑了笑,我說:

  “你大哥該學文學,他的描寫很特別呢!”


  “他對文學本來就很有興趣,不過,學農對我們的農場幫助很大,爸爸剛買這塊地的時候,我們隻能盲目種植,頭兩年真慘透了,這兒又沒有電,每天晚上還要提著風燈去田裏工作。現在好了,大哥用許多科學方法來處理這些土地,改良品種。爸爸現在反而成了大哥的副手。”


  “他對農業也有興趣,”我說,“否則他不會幹得這麽起勁。”


  “可能。”她沉思了一下,“不過大哥天生是個腳踏實地的人,他不會空談,和二哥不同。”


  “他多少歲了?”我不經心地問。


  “二十九歲。”


  “怎麽還沒有結婚?”


  淩雲怔了怔,看看我,她似乎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好半天,才說:

  “他的脾氣很怪——”停了停,她說,“將來我再告訴你吧!或者,你自己也會發現的!”


  發現什麽?一個逝去的故事嗎?我腦中立即浮起一篇小說的資料:農場的小主人,愛上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孩,發狂的戀情,溪邊、草原、林中……到處是他們的足跡,然後,一個意外或是什麽,女孩死了,或者走了,或者嫁了。傷心的小主人從此失去了笑容,沉默地埋頭在工作裏,度著他空虛寂寞的歲月……


  淩雲走了,我坐在桌前呆呆地沉思,構造著我的小說。抽出那本“幽篁小築星星點點”,我開始擬故事的大綱。農場小主人是現成的,他該有張沉靜而生動的臉,但是女孩呢?我找不出模特兒來,是個富翁的女兒?富翁在農場附近有棟別墅,女孩到別墅來養病……對了,這女孩應該是蒼白的、安靜的、瘦小的……像歌劇《波西米亞人》裏的曲子:《你冰冷的小手》。她該有一雙冰冷的小手,長長的頭發垂到腰部。但是情節呢?他們怎麽相遇?又怎樣相戀?又如何分開?我瞪著台燈和窗上玻璃的竹影……讓那女孩病死吧,不行!拋下了本子,我站起身來,在屋內兜著圈子,多麽俗氣的故事!把本子收進抽屜,我這篇小說已消失在窗外的夜風裏去了。躺在床上,我望著屋頂,我小說裏的男女主角不知該怎樣相遇和結束,這是惱人的。但是,真實中的呢?淩霄有怎樣一個故事?

  這問題並沒有困擾我太久,曠野的風在竹葉上奏著輕幽的曲子,月光在窗上篩落的竹影依稀仿佛,我看著聽著,很快就沉進了睡夢之中。


  清晨的第一聲鳥鳴已經把我喚醒了,自從到青青農場來之後,我就不知不覺地有了早睡早起的習慣。看看腕表,才隻有五點半,但窗子已染上了明亮的白色,成群的麻雀在竹林裏喧鬧飛撲。我從床上起來,穿上一件大領口的藍色洋裝,用梳子攏了攏頭發,想去竹林裏吸吸新鮮空氣。還沒出門,有人來到我的門口,輕叩了兩下房門。


  我打開門,淩風微笑的臉孔出現在我麵前。


  “起來了?”他多餘地問。


  “你不是看見了嗎?”我說。


  “那麽,跟我來!我帶你到一個地方去!”


  “遠嗎?”


  “別擔心!跟我來就是了!”


  我抓起桌上那頂藍綢的帽子,走出了房門,淩風拉著我的手臂,我們從後麵穿出去。經過廚房的時候,我弄了一盆水,胡亂地洗了洗手臉,淩風等我洗完了,也就著我洗剩的水,在臉上亂洗了一氣,我喊:


  “也不怕髒!”


  “這兒不比台北,要節省用水!”他笑著說,帶著滿臉的水珠,擦也不擦就向外跑,這兒的水都是從河邊挑來,再用明礬澄清的。在廚房門口,我們碰到正在生火弄早餐的秀枝,淩風想了想,又跑回廚房,拿了幾個煮熟的雞蛋,還在碗櫥裏找到一隻鹵雞,扯下了一條雞腿和翅膀,他用張紙包了,對秀枝說:


  “告訴老爺太太,我帶陳小姐到鎮上去走走,不回來吃早飯,中午也別等我們,說不定幾點鍾回來。”


  走出了幽篁小築,穿過綠蔭蔭的竹林,眼前的草原上還浮著一層淡淡的薄霧,零星散布的小樹林在霧中隱隱約約地顯映。東邊有山,太陽還在山的背後,幾道霞光已經透過了雲層,把天邊染上了一抹嫣紅。我戴上帽子,在下巴上係了一個綢結,回過頭來,淩風正目不轉睛地瞪著我。


  “幹什麽?”


  他抬抬眉毛,響響地吹了一聲口哨。“你很漂亮。”他說,“清新得像早上的雲。”


  “我不喜歡你那聲口哨,”我坦白地說,“你應該學淩霄,他總是那麽穩重,你卻永遠輕浮。”


  “每個人都叫我學淩霄,難道我不能做我自己?”他不愉快地說,語氣裏帶著真正的惱怒。“上帝造人,不是把每個人都造成一個模子的,不管淩霄有多麽優秀,他是他,我是我,而且,我寧願做我自己!”瞪瞪我,他加了一句:“喜歡教訓人的女孩子是所有女性中最討厭的一種!”


  我望望前麵,我們正越過東邊的那塊試驗地,章伯伯他們在這塊地上嚐試種當歸和藥草。小心地不去踩著那些幼苗,我說:

  “動不動就生氣的男人也是最討厭的男人!”


  “我們似乎還沒有熟悉到可以吵架的地步!”他說。


  “我們見第一麵的時候好像就不和平!”我說。


  他不說話了,我也不說話。草原上的霧消散得很快,那些樹林越來越清晰了。太陽爬上了對麵的山脊,露出了一點點閃亮的紅,像給山脊鑲上了一段金邊。隻一忽兒,那段金邊就冒了出來,成為半輪紅日曰,再一忽兒,整個都出來了,紅得耀眼。大地蘇醒了,陽光燦爛而明亮,東方成了一片刺目的強光,再也看不到那些橙黃絳紫了。我身邊的淩風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拉住我的手臂說:

  “嗨!詠薇,別傻吧!”


  我望向他,他盯著我的眼珠在陽光下閃耀,那微笑的嘴角含著一絲羞慚。


  “我們商量一下,詠薇,”他說,“整個暑假有四個月,我們都要在一起相處,我們講和吧,以後不再吵架,行嗎?”


  “我並沒有跟你吵架呀!”我笑著說。


  “好,別提了!”他說,望著前麵,“來,詠薇,我們來賽跑,看誰先跑到那塊大石頭那兒!”


  我們跑了,我的裙子在空中飛舞,迎麵的風幾乎掀掉了我的帽子,然後我們停下來,喘著氣,笑著。他渾身散發的活力影響了我,我不再是那個常常坐在窗前做白日夢的詠薇了。拍拍石頭,他說:


  “要不要坐一下?”


  我四麵看看,我們已經離幽篁小築很遠了,眼前的青草十分茂密,雜生著荊棘和矮小的灌木。再向前麵有一座相當大的樹林,樹林後是叢生著巨木的山。


  “這裏是什麽地方?”我問,“為什麽不從大路上走?這是到鎮上的捷徑嗎?”


  “誰要帶你到鎮上去?”他笑著說。


  “你不是說去鎮上嗎?”


  “鎮上有什麽可看的?可玩的?不過是個山地村落而已,有幾十間茅草房子和石頭砌的房子,再有一個小小的學校,如此而已。你要去鎮上幹什麽?難道你這一生看房子和人還沒有看夠嗎?”


  “但是,是你說要去鎮上呀!”我說。


  “那是騙秀枝的,”他指指前麵的山。“我要帶你到那個山上去!”看看四邊,他說:“記不記得這兒?再過去,靠溪邊的那個樹林,就是你第一天睡著的地方。”


  我記不得了,這兒的景致都那麽類似。


  “那麽,”我說,“這山就是你們所說的荒山?”


  “並不見得怎麽荒!還是有山地的樵夫去砍柴,偶爾也有人去打打獵。”


  “有野獸?”


  “有猴子和斑鳩。山地人常常活捉了猴子拿到台中或花蓮去賣。來吧!我們走!”


  穿過那樹林,我們向山上走去,山坡上,全是樹木,針葉樹和闊葉樹雜亂生長著。我們等於是走在一個大的叢林裏。正像淩風所說,這是個並不怎麽“荒”的“荒山”,雜草叢生和巨石嵯蛾的山坡上,隨時可以看到被踩平了草的小徑,還有鐮刀割斷的草的痕跡。山路有的地方很陡,有的地方又很平坦。淩風拉住了我的手,不時幫助我邁過大石,或是穿過一片荊棘地帶。高聳的樹木遮不住陽光,太陽正逐漸加強它的威力,沒有多久,我已汗流浹背。淩風找到了一個樹蔭,搬了兩塊石頭放在那兒,說:


  “來坐坐吧!”


  我坐下去,解下了帽子,淩風接過去,用帽子幫我扇著。事實上,一休息下來,就覺得風很大,樹下相當陰涼。我望望山下,一片曠野綿延地伸展,林木疏疏落落地點綴其上,還有章家的阡陌也清晰可見。我叫了起來:


  “看那兒!幽篁小築在那兒!”


  竹葉林小得像孩子們的玩具,一縷坎煙正從竹林中升起,嫋嫋地伸向雲中。我想起古人的句子,“輕雲渺渺緲緲和著炊煙嫋嫋”,一時竟神為之往,目為之奪了。


  “我知道你會喜歡這兒,”淩風說,“可以幫你獲得一些靈感,那麽,‘幽篁小築星星點點’裏也可增加一頁了?”


  “嗨!”我瞪著他,“你偷看了我的東西。”


  “我用人格擔保,”他說,“我隻是聽淩雲提起,說你有這樣一本小冊子而已。”用手支著樹幹,他站在那兒俯視著我,“提到我的時候,稍微包涵一點,怎樣?”


  “那是我的日記。”我掩飾地說。


  “那麽,今天必定會占一頁了?”他笑得邪門。


  我跳了起來,係上帽子。


  “我們走吧!”我說。


  我們繼續向山上走去,他對這山顯然和自己的家一樣熟悉,左彎右繞,在樹叢中穿來穿去,他走得很快,累得我喘息不已。然後,我們走進一大片密林,陽光都被遮住了,等到穿出樹林,我就一下子怔住了,驚訝得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隻是眩惑地望著我停留的所在。


  我麵前碧波蕩漾,是一個小小的湖。湖的四周全是樹林,把這湖圍在其中。湖水綠得像一池透明的液體翡翠,在太陽下反射著誘人的綠光。周遭的樹木在水中映出無數的倒影,搖曳波動。這些還都不足為奇,最令人眩惑的,是湖邊的草叢中,淩亂地長著一叢叢的紅色小花,和那綠波相映,顯得分外地紅。四周有著懾人的寧靜,還有份說不出來的神秘氣氛。綠波之上,氤氤氳氳地浮著一層霧氣,因為水是綠的,樹也是綠的,那層霧氣也成了淡淡的綠色,仿佛那湖麵浮動著一層綠煙。我走過去,在湖邊的草地上坐了下來,四麵環視,簡直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淩風不聲不響地來到我身邊,坐在我對麵,用手抱住膝,默默地注視著我。


  “怎麽不說話?”好一會兒,他問。


  “不知道說什麽好,”我說,深吸了口氣,“你把我帶到了一個神話世界裏來了。”


  “我了解你的感覺,”他說,臉上沒有笑容,顯得十分嚴肅。“我第一次發現這個湖的時候,你不知道我震撼到什麽程度,我曾經一整天躺在這個湖邊,沒有吃飯,也不下山,像著了魔似的。”


  我也著了魔了,而且著魔得厲害。那層綠煙模模糊糊地飄浮,我被罩在一團綠色裏。看著那波光樹影,聽著那樹梢風的呢喃,我覺得仿佛被融化在這一團綠色裏了。


  “我找到這個湖的時候是秋天,”淩風輕輕地說,“地上全是黃葉,我第一次了解了範仲淹的詞。”


  “範仲淹的詞?”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他低聲地念,指著湖,“沒見到這個湖以前,我怎樣也無法領略什麽叫‘波上寒煙翠’。”


  我望著湖,有些神思恍惚。淩風在湖邊也不像淩風了,我從不知道他個性中有這樣的一麵,綠色的波光映著他的臉,他像個幻境中的人物,那麵部的表情那樣深沉、寧靜和柔和。


  “別人不知道這湖嗎?”我問。


  “都知道了,我是無法保持秘密的,而且,本來這湖就很有名。”他說,“我們叫它做夢湖。”


  夢湖?我真懷疑現在是不是在夢裏呢!摘下一朵小紅花,我把它放進水裏,它在水麵漂著蕩著,越走越遠,像一條小船。綠波中的一瓣輕紅,我凝視著它,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它,假如突然間有一個披著白紗的仙子從那花瓣中冉冉上升,我也不會覺得奇怪,這兒根本不是人間!


  “認不認得這種花?”淩風問。


  “不認得。”我搖搖頭。


  “山地人傳說一個故事,”他望著湖水裏飄浮的小花,“據說許多年前,有個山地女孩愛上了一個平地青年,結果,那青年被女孩的父親所殺死,那女孩就跳人入這個湖自殺了,第二年春天,這湖就開出了這種紅花。所以,山地人稱這種花作苦情花,稱這湖作苦情湖。他們認為這湖是不祥的,都不肯走近湖邊。直到現在,山地人和平地人的戀愛仍然不被同情。”


  苦情花?苦情湖?一個淒美的故事。是不是每一個神秘的湖都會有許多故事和傳說?這具有魔力的湖確實有誘惑人跳進去的力量,我揣摩著那悲哀的山地女孩,想象她跳湖殉情的情景,那幅畫麵幾乎生動地勾現在我麵前。今天回去以後,我一定要寫下這個故事,苦情花和苦情湖。


  “好了,”淩風喚醒了我,“別盡管呆呆地出神,我打賭你一定餓了。”


  他遞過一隻雞腿來,這把我從幻想中突然拉回到現實,嗅到雞腿的香味,我才覺得是真正餓了。取出雞蛋,我們在湖邊吃了我們的“早餐”(事實上已經十點半鍾了)。我細心地把骨頭和蛋殼等丟進樹林裏,以免弄髒了湖岸。在林邊,我看到一張舊報紙,還有一些香蕉皮,回到淩風身邊,我說:


  “最近有人來過,樹林裏有野餐的痕跡。”


  “是麽?”他問,露出一種注意的神態。


  “怎麽,很奇怪嗎?”我說。


  “有些奇怪。”他想了想,到林邊去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他手中拿著一張揉皺的紙團,打開紙團,上麵是鉛筆胡亂地寫滿了同一個字:“綠”。看樣子那也是個雅人,也領略了這分綠意。淩風笑了,把紙團扔進樹林裏,說:“是淩霄的筆跡,難為他也有興趣到這兒來坐坐。”


  那朵紅色的花還在水麵漂,我躺了下來,仰視著樹巔,有一隻鴿子從樹梢頭掠過,淩雲的鴿子?又傳來什麽訊信息?淩風在我身邊低哼著一支歌:


  曾有一位美麗的姑娘,在這湖邊來來往往,


  白雲悠悠,歲月如流,那姑娘已去向何方?


  去向何方?去向何方?隻剩下花兒獨自芬芳!

  “你在唱什麽?”我問。


  “有一陣這支歌很流行,村裏的年輕人都會唱,原文是山地文,這是韋校長翻譯出來的詞。”


  “韋校長?”


  “是的,韋白,一個神秘人物。”


  “神秘人物?”


  “噢,別胡思亂想,他是個最好的人,我隻是奇怪他為什麽要待在山地。”


  我躺著,不再說話,樹蔭密密地遮著我,陽光在樹隙中閃爍。苦情花有一種淡淡的香味,在空氣裏彌漫。淩風反複地哼著他的歌:

  曾有一位美麗的姑娘,


  在這湖邊來來往往,


  白雲悠悠,歲月如流,

  那姑娘已去向何方?……


  我閉上眼睛,這一切一切都讓我眩惑:山地女孩、苦情花、夢湖,和淩風唱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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