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第七章 ·
接著,是一段旋乾轉坤般的日子。皓禎的每一個黎明,都充滿著嶄新的希望,見吟霜!每一個黑夜,都充滿了最美麗的回憶,想吟霜!兩人見麵時,是數不清的狂歡,兩人分離時,是剪不斷的相思。這才了解,古人為什麽有那麽多的詩詞,寫相愛,寫相憶,寫相思。真是“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當然,在這份刻骨之愛裏,也有煎熬,也有痛楚;也有憂慮,也有擔心。皓禎深深明白,這種“金屋藏嬌”的情況,絕非長久之計。如果要一勞永逸,除非把吟霜接進府裏去,讓父母都承認她的身份,雖然吟霜與“夫人”早已絕緣,或者可以有“如夫人”的地位。但是,這也是一種“奢望”呀!王爺為人耿直,怎會容忍皓禎在王府外,和吟霜這樣的江湖女子,賃屋同居?雪如呢?雪如端莊高雅,平日幾乎足不出戶,又怎能了解皓禎這種近乎荒唐的行徑呢?皓禎千思萬想,想來想去想不出辦法。小寇子和阿克丹,見事情演變至這個局麵,更是人心惶惶。隻怕大難臨頭,誰也拿不出一個主意。至於吟霜,她一聽“入府”二字,就嚇得魂飛魄散,幾千幾萬直覺,都告訴她,這“王府”不是那麽容易進去,萬一進去了,是福是禍,也難預料!抓著皓禎的手,她苦苦哀求著:
“你就讓我住在帽兒胡同,一切維持現狀!我已經非常非常滿足了!我不在乎名分,不在乎地位,隻在乎天長地久!你隻要隨時抽空來看我,我就別無所求了!”
吟霜吟霜啊!皓禎痛楚地想著:你不知道,沒有身份,沒有地位,就沒有“天長地久”呀!能“苟安”於一時,是運氣好,萬一東窗事發,別說“苟安”不成,恐怕想“平安”都做不到呀!
就在這種“既甜蜜,又害怕,既歡喜,又哀愁”的煎熬裏,那個最恐懼的事終於來了!皇上下旨完婚,皓禎與蘭公主婚期定了:三月十五日晚上。
婚期一定,就是一連串忙碌的日子,整個王府都幾乎翻過來了。重新粉刷油漆房子,安排新房,買家具。大肆整修以外,皓禎要學習禮儀,彩排婚禮種種規矩,去宮裏謝恩,跟著王爺去拜會諸王府,還要隨傳隨到,隨時進宮,陪皇上吃飯下棋聊天。事實上是皇上有諸多“訓勉鼓勵”,必須時時聽訓,了解到身為“額駙”的榮寵。當然,皓禎的衣冠鞋帽,隨身物品,幾乎件件打點,全部要煥然一新。僅僅量身、製衣、就忙得人暈頭轉向。
在這種忙碌裏,皓禎根本就沒有辦法再抽身到帽兒胡同。小寇子銜命來向吟霜報告了幾句,就又匆匆地跑走了。吟霜依門佇立,二月的北京,風寒似刀,院中積雪未融,一片白茫茫的。吟霜的心情,和那冰雪相似,說不出有多冷,說不出有多蒼涼。這才驀然了解,無情不似多情苦!天下無情的人有福了!想到婚禮,想到蘭公主,想到洞房花燭夜,想到和她有肌膚之親的皓禎,將和另一個女人有肌膚之親……她知道不該吃醋,不該嫉妒,她也沒有資格吃醋,沒有資格嫉妒,但是,她的心碎了。
距婚禮的日子一天天接近,她每天迎著日升日落,心裏模糊地想著,婚後的皓禎,可能再也不來帽兒胡同了!說不定,她已經永遠失去皓禎了。這種想法撕痛了她的五髒六腑,她神思恍惚,茶飯不進,整個人形銷骨立。
三月十二日的晚上,吟霜又憑窗而立,神思縹緲。離婚禮隻有三天了。此時此刻,皓禎一定忙於試裝,忙於最後的準備工作吧!正想著,小院外忽然傳來馬蹄答答,接著,四合院的門被拍得砰砰作響:
“常媽!香綺!快來開門呀!”
吟霜渾身一凜,心髒狂跳。這聲音,這是皓禎呀!她飛奔出了房門,飛奔穿過院落,比常媽和香綺都快了一步,衝過去拉開門閂,打開大門。
皓禎騎在一匹駿馬上,正停在門口。
“是你?真的是你?”吟霜哽咽地問,已恍如隔世。“你怎麽來了?你怎麽脫得了身?”
皓禎翻身下馬,奔進了四合院。一語不發,就緊緊地攥著吟霜的手,雙眼炯炯,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吟霜。
吟霜深深抽著氣,也一瞬不瞬地回視著皓禎。
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皓禎的手用力一拉,吟霜就撲進他懷中去了。他用雙手環抱著她的身子,把頭埋在她的發邊,嘴唇貼著她的耳朵,他熱烈地、顫抖地、沙啞地、急促地說:
“吟霜,聽著!我隻能停五分鍾,府裏在大宴賓客,我從席間溜了出來,快馬加鞭,趕來見你一麵!我馬上要走,立刻要走!你聽好,不管我跟誰結婚,我的妻子是你!我不會忘記你,不會拋下你!千言萬語一句話:我永不負你!你要相信我、等待我!婚禮之後,我一定要想辦法把你接入府,咱們的事才是我的終身大事!你,要為我珍重,為我保重,別辜負我這樣千思萬想,受盡煎熬的一顆心!所以……”他的淚,熱熱地掉落在她發際,燙疼了她的心。“你不能再瘦了,不能再憔悴下去,要為我振作,要為我保重呀!”
“是!是!是!”她哭著,抽噎著,淚濕透了他的衣襟。“你這樣趕來,對我說了這樣一番話,我可以咀嚼生生世世了!你放心,我會為你珍重,我一定為你珍重!我等你,等你,等一千年,一萬年都可以!”
馬兒在門口,發出一聲長嘶。
兩人悚然而驚,他推開了她,再深深看了她一看,那眼光,似乎恨不得將她吸進自己的身體裏。
“我走了!”他轉過身,迅速地跳上了馬背。
她追到門口,扶著門,癡癡地看著皓禎。他一拉馬韁,馬兒撒開四蹄,連人帶馬,如飛般地消失在胡同盡處。
香綺、常媽走過來,一左一右地扶持著她。兩人眼中,都蓄滿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