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留下解毒
“皇上?”
同心的眸底閃過一抹詫異,立馬收回自己的手。
他不是去靈堂了嗎?為何又會去而複返?
隻見弘曆的眸子冰冷嗜血,仿佛要把眼前的男子吞沒一般。
安秉生無所畏懼地瞥了他一眼,既然想過要進宮,必然就想過要麵對他。
他依然伸著自己的手,對同心溫聲道,“心兒,我還未診完脈。”
“心兒,過來。”弘曆薄唇輕啟,聲音不知不覺輕了幾分。
盯著弘曆冰冷的眸子,迎著弘曆凜冽的目光,同心深深感到弘曆周身的寒氣,以及強烈的恨意。
想必方才她與安秉生的話,他都聽見了。
同心緩緩挪步,朝弘曆身邊邁去,隻是剛走幾步,安秉生卻忽的扼住了自己的手腕。
同心轉頭,不解地望著他,隻見安秉生一臉平靜道,“心兒,若是皇上要阻撓我替你解毒,你就跟我走吧,天涯海角,海闊天空,離開這裏的勾心鬥角。”
不待同心應聲,手臂上忽然又多了一隻手,弘曆冰冷的聲音適時在耳側響起。
“大膽!朕命令你放手!”
安秉生仿佛今日偏要與他杠上一般,一直不放手,反而繼續對同心溫聲道,“心兒,你體內的毒也許已經侵入骨髓,跟我走吧,讓我為你解毒。”
“安秉生!”弘曆一掌劈開安秉生的身子,這人實在太可惡,竟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想要帶走他的女人。
被弘曆這一推,安秉生整個人都後退了好幾步。
“安大哥。”同心想要掙脫弘曆的手,卻被弘曆牢牢抓住動彈不得。
同心覺得自己手腕的骨頭都要碎裂了,她從未見過弘曆這般失控。
一下子失去孩子,弘曆除了外表堅強,他早已是痛徹心扉。
親眼見過,兩個孩子時如何在毒藥的折磨下慘死,教他如何不怕就此失去自己最愛的女人?
死死抓住同心的手腕,直到同心都能清晰發現他的手在顫抖。
這下子,同心沒有掙紮,反而順從地靠在他的身側,他心裏有多怕,她都懂。
覺察出同心的舉措,弘曆稍稍鬆了一點力道,隻是眸底的冰冷隻增不減。
朝身後的禦林軍揮了揮手,“拿下!”
同心眉心緊蹙,拉了拉他的手腕,低聲勸道,“弘曆,此事與他無關,放了他。”
禦林軍一聽,也頓在原地,沒敢下一步動作。
弘曆盯著同心憔悴的臉,有些難以置信地反問道,“朕明明知曉他是害死永璉和永泰的罪魁禍首,你以為朕會放過他嗎?”
“皇上,凡事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環,輪回報應,怨不得旁人。”同心繼續勸道,事到如今,同心真的不想恨了,不想怨了。
“不行!”弘曆一臉堅決,語氣中還有無盡的後悔,“若不是當初朕心慈手軟,放過了這些亂黨,便不會造成今日的局麵了。”
弘曆用凜冽的眸光,掃了一眼身後的禦林軍,大聲喝道,“都將朕的話當耳邊風了嗎?拿下!”
“住手!”魏筠謹忽然對著眾人喊了一聲,隨即朝弘曆屈膝跪地。
“皇上,萬萬不可!微臣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安少俠,安大夫!”
‘大夫’二字,魏筠謹刻意地著重音調。
方才安秉生與同心的對話,他們都聽見了。
同心身上的毒,根本就是無藥可解,若是有安秉生在,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這其中的道理,弘曆何嚐不懂。
可是…一想到,泰兒和璉兒所中的毒藥出自安秉生之手,而安秉生還對自己的妻子念念不忘,他實在是過不了心裏的這一道坎。
眼見這局麵霎時間僵持不下,同心也愈發著急,扯著弘曆的袖子,哽聲道,“放了他,求你。”
“為了他,你求我?”弘曆的眸底閃過一抹憂傷,他的心兒他從來都是不懂的。
譬如,她對安秉生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情愫?
其實,同心也不知曉,對安秉生,她想要對他同魏筠謹一般,尊做兄長。
可是,每每看到他對自己舍命相救,她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便做不到視若無睹。
望著弘曆眼中的憂傷,同心繼續道,“求你,放了他。”
“心兒……”
“放了他。”
弘曆緩緩閉上雙眼,漸漸平複內心的波濤翻滾,沉默了許久,才沉聲道,“都退下。”
禦林軍紛紛退下,魏筠謹也緩緩起身,走近安秉生道,“安少俠,先隨我出宮吧。”
安秉生沒有回應,反而徐步走近弘曆與同心身前,俯身跪地,“皇上,娘娘,太子之死,世子之死,皆是草民之過。但草民想要留在宮中為娘娘解毒,以彌補草民之過。”
弘曆一手攬著同心的身子,頭撇向一側,放了他,已是自己的底線,若是再留他整日待在同心的身邊,他做不到。
在同心眼裏,安秉生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兒,今日若不是為了自己,斷然不會這般低聲下氣,委曲求全。
徐胤之雖不懂他們之間的糾葛,卻也聽魏筠謹提起過,安秉生乃是恩師安遠寧的長子,無論是為了皇後身上的毒,還是老師對自己的恩情,他都不能袖手旁觀。
“啟稟皇上,安大夫醫術精湛,為娘娘服下抑製毒發的湯藥,也是安大夫所製,微臣相信,隻要有安大夫在,娘娘的毒不日便可全解。”
“庸醫!”弘曆麵色一沉,對他責罵道,“堂堂禦醫,竟比不上一個江湖郎中!”
徐胤之自認黔驢技窮,隻好垂首,生生承受這一切。
弘曆對安秉生的成見實在太深,想要留他在宮中,確實不易。
為了他不再責備旁人,同心又溫聲勸道,“安大哥,你先出宮,以後若是有需要,我會讓徐太醫與你探討。”
心係同心的毒,安秉生怎麽放心離開。
剛欲再說點什麽,同心的身子卻忽然倒在弘曆的懷裏。
“心兒,你怎麽樣了?”弘曆望著她愈發蒼白的臉,還有咬緊的下唇,便知曉她定是毒發了。
安秉生慌忙地起身,想要上前,身後卻被魏筠謹拉住。
隻見魏筠謹朝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可輕舉妄動。
此刻,徐胤之急忙上前,替同心診脈,一向鎮定自若的徐太醫,也忽然間頭冒大汗。
對此毒,他真的是束手無策。
弘曆冷冷瞪了徐胤之一眼,一邊抱著同心朝寢殿內走去,一邊冷冷道,“安秉生,你不是想要留下來嗎?朕要親自看看你的醫術。”
此話一出,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的安秉生忽的愣住了,方才不是死活不願他留下來嗎?此刻為何又改了主意。
魏筠謹緩緩勾了勾唇角,推了推他的後背,示意他快去。
如今同心忍受錐心蝕骨之痛,安秉生也顧不得多想,疾步跟了進去。
魏筠謹輕輕歎了口氣,其實皇上的軟肋就是心兒,隻要心兒皺一下眉頭,他便會妥協。
隻願安秉生可以早日找出解毒的法子。
“魏筠謹,給朕搬個屏風進來!”
此話一出,所有詫異又略帶同情的目光霎時朝魏筠謹投來。
哎……皇上心裏的氣無處可撒,便隻好出在他的身上。
魏筠謹抬手擦了擦汗濕的額頭,一人搬著重重的屏風便抬腳進了內室。
魏大學士親自搬屏風……這畫麵,不賴!
於是,魏筠謹汗流浹背地將屏風搬進內室之後,同心已在昏睡過去。
而手執銀針的安秉生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治病最重要的便是望聞問切,還是勞煩魏大人搬出去吧。”
魏筠謹一臉黑線,複抬首再望了一眼弘曆,某人的臉早已沉得如同鍋底一般。
於是乎,悲催的魏大學士又親手將屏風搬出了內室……
自從有了安秉生的救治,同心也平安地度過了十五日之期。
至於泰兒和璉兒的後事,弘曆根本不讓她插手,除了整日待在長春宮,幾乎沒有心力再去過問其他的事情。
這日,弘晝的突然造訪,再次觸動了同心心底的那根悲弦。
“四嫂。”
再見弘晝,同心已經不敢相信眼前,兩鬢近乎斑白的男子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皇子。
對永泰,弘晝的心裏一直是虧欠的,如今還不能保護他長大成人,弘晝更是痛恨自己。
同心輕輕抬手,示意他免禮。
弘晝也沒有打算拘謹,開門見山道,“四嫂,臣弟聽聞您這裏來了一位民間大夫,醫術高明,臣弟想要請他入府為青兒治病。”
“夏青?夏青怎麽了?”同心眉心一皺,剛剛進屋的夏荷,聽了此話,也將手中的茶杯滑落在地。
安秉生一直守在偏殿,聽到響聲,也急忙跑進了內堂。
見了弘晝,他隻是拱了拱手,便疾步走到同心跟前,溫聲問道,“怎麽了,茶怎麽都灑了,可是手沒有力氣?”
同心搖了搖頭,指著弘晝向他引薦道,“安大哥,這是和親王。”
“王爺。”
“原來你就是安大夫,本王的王妃病了,可否隨本王入府一趟。”弘晝眸底一亮,立馬言道。
本以為安秉生會爽快地答應,卻不曾想他隻是淡淡道,“王妃患的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恕草民無能為力。”
“你……”弘晝眸底閃過一抹怒意,竟沒想到此人這般清高不凡。
可是由不得他,即便是綁也要將他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