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身世之謎
“怎麽會……”弘曆猛地從龍椅上站起來,揉了揉眉心,問道,“一直不都有太醫好好照料著嗎?究竟發生了何事?”
弘曆一邊質問著,一邊出了養心殿,朝儲秀宮方向疾步走去。
陸九英一路尾隨,又喘著大氣應道,“是大阿哥,二阿哥,還有三格格他們,不小心…不小心撞到了嘉嬪娘娘的肚子。”
弘曆一聽原委,驟然停下了腳步,“那永璉他們現在怎麽樣了?”
陸九英吞吞吐吐,“嘉嬪娘娘,當場…當場就讓他們跪在禦花園內,後來娘娘就昏倒過去了。”
弘曆抬首望見當空的烈日,心中的怒火猛地躥出,竟敢讓他和同心孩子受這般痛苦。
他一轉身又衝向了禦花園的方向,陸九英見情況不妙,悄悄派人去稟報太後,又追了上去。
在不遠處,弘曆便看到三個稚嫩的孩子,跪在烈日曝曬的地板上,心如刀絞。
都怪自己,若不是日日忙於國事,也不會讓孩子們受這樣的委屈。
“璜兒、璉兒、和敬!”弘曆一一輕聲喚道。
“皇阿瑪!”三人驚喜萬分,異口同聲道。
弘曆招手做了個起身的動作,和敬第一個從地上有些吃力地爬起,接著其餘二人剛要起身,隻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跪下!”
太後淩厲的目光嚇得和敬的雙腿瞬間又軟了下去,永璜、永璉二人也老實地跪在原地一聲不吭,這個皇祖母從來就沒有對他們慈祥地笑過。
弘曆緩緩走近,畢恭畢敬地行禮,溫聲細語,“皇額娘,這是何故?他們都還隻是孩子。”
太後撇著眼神,難掩內心的怒意,“孩子?就因這些孩子的頑皮,讓你失去了另一個孩子!皇帝難道不該痛心嗎?”
“孩子犯的錯,已是無力挽回了…”弘曆的解釋略顯有些蒼白,語氣也有些無力。
“皇上,太後,不好了,嘉嬪娘娘剛一醒來,就要鬧著尋短見,奴才們實在是攔不住呀!”儲秀宮的一小太監莽撞衝來打斷了弘曆的話。
“這麽多人還攔不住一弱女子?”太後怒語相向,狠狠盯了地上的三個孩子一眼,便轉身向儲秀宮趕去。
弘曆實在擔心孩子們受苦,便喚了三人一同去儲秀宮,親自請罪。
太後望著一臉憔悴的柔嘉癱倒在眾人圍住的地板上,心痛不已,千護萬護,竟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了這等事。
本就虧欠這個孩子那麽多了,如今卻保不住她的孩子,太後的身子突感無力地微微後仰,蘇嬤嬤見狀便立馬扶住了太後。
柔嘉被貼身婢女紫荷扶上床後,太後還未上前勸慰,弘曆便趕來了。
隻見柔嘉神情恍惚地靠在床榻不言不語,弘曆心中卻莫名生出一絲憐惜之情。
上前握住柔嘉冰涼的雙手,溫聲言道,“嘉嬪,朕此刻和你的心情一樣傷痛萬分,振作一點,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雖是第一次聽見弘曆的溫聲細語,但柔嘉依舊兩眼空洞,冷冷苦笑道,“他在我肚子裏才兩個月,他還那麽小,他本來是可以平安降臨在這個世上的……”
淚止不住滑落在白皙貌美的容顏,她的聲音也愈發地哽咽起來。
弘曆接著輕聲撫慰道,“這就是一個意外,孩子和父母都是靠緣分,倘若無緣,我們也是強求不來的,你就莫要太過傷懷了。”
“意外?無緣?”柔嘉麵目忽然變得有些猙獰,聲音除了哽咽還有幾許悲憤,“若不是那三個調皮的孩子,我的皇兒又怎會…”
“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再追究其他人的責任了。”弘曆麵色一沉,嘴上仍然耐心寬慰道。
“難道要我的孩兒就這般莫名地枉死嗎?”柔嘉垂下眼簾,生硬地開口,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
弘曆漠然放開她的雙手,起身負手而立,聲音開始有些強硬,“難道要這三個孩子為你的孩子償命嗎?”
柔嘉被弘曆的話語震得有些驚慌,不敢再語。
靜在一旁的太後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冷聲反問道,“依皇帝的意思,難道小懲大戒也不行嗎?”
“皇額娘說的是。”弘曆恭敬地向太後半俯著身子,隨即淡聲道,“傳朕旨意,大阿哥、二阿哥、三格格今晚就去寶華殿跪下懺悔,未至天明,誰也不許起來。”
三個孩子也深知自己闖了大禍默不吭聲,聽了皇阿瑪的話,也不敢半點怨言,急急忙忙地退出了儲秀宮,直接去了寶華殿。
待孩子們離去,弘曆也沒有再留下的念頭,也徑直回了養心殿。
……
前前後後共救治了村民百餘人已是一月有餘,瘟疫已經得到了徹底的根治,安秉生和同心收拾好行囊踏上了回曼雲居的小路。
“安大哥,你跟我之前認識的,有些不同。”同心還沉浸在這些日子救死扶傷的快感中,與安秉生之間也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哦?”安秉生挑眉又恢複平常暖意的笑容,饒有興致地問道,“那我在你心裏究竟是怎麽樣的。”
同心眨了眨水靈靈的雙目,似是仔細思量了一番,才認真道,“初次見你,隻覺你是個文質彬彬、善解人意的翩翩公子。再次與你相遇,又相處數月之後,才發現你是外冷內熱,隨性瀟灑之人。”
瞧著安秉生微微揚起的唇角,她又繼續言道,“而經曆了此番蓮花村之行,才明白你醫術高明,卻從不張揚,武藝高強,卻從不顯露,看似閑淡散漫,卻在危及時刻事事謹慎認真。”
此話一出,安秉生竟咧嘴笑了笑,“還是生平第一次有人這樣誇我。”
忽的又垂了雙目,分外認真起來,“事事小心謹慎,那是因為我想保護身邊的親人。”
“親人?那我算嗎?”同心不經意問道,離開的京城她便是一個人,哪裏還有親人。
“當然算,從你踏入曼雲居的那刻起,我便將你視為親人。”安秉生堅定的目光落在同心的周身,弄得周遭的氣氛突然嚴肅起來。
“隻要今生尚存一絲氣息,便要護你一世周全。君子之諾,言出必行!”
聽了最後這一句令人浮想聯翩的話,同心有些不自在地撇過頭去,望著地麵樹影斑駁的搖晃,發覺有些尷尬。
“其實四年前,我們全家舉遷江南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柔兒了。”見氣氛有些沉悶,安秉生忽然轉了話鋒。
“那柔兒也和你一樣懂得花草茶的功效了。”同心急忙接了一句。
“何止是懂,各類花草的了解簡直是到了精通的地步,其實蕁花的利害功效,也是她查閱古書研究出來的。”每每談及這個妹妹,安秉生總是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就是說,世間少有人了解這個功效了。”同心微微皺下眉頭,心裏浮現一抹憂慮。
安秉生如實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或許吧。”
柔兒,柔兒,這個名字不斷地在心底默念著。
柔嘉!精通花草藥茶的柔兒。
太後!宮中那個位高權重的女子。
除了她,宮中還有誰可以背著皇帝隻手遮天。
柔嘉那麽懂得用茶、泡茶,那太後賞給映月的珍貴茶葉定是蕁花,那映月的孩子豈不是因為那一包蕁花茶而死。
一想及此,同心開始有些後怕,曾經自己是那麽地信任柔嘉,可是原來這一切都是太後的陰謀,柔嘉入宮為妃早就是太後一早計劃好的。
柔嘉一開始甘願為奴留在自己身邊,隻是為了幫太後傳遞消息,那同宇和葉茉的事情……
原來這一切都怪自己,識人不清,間接害死了弟弟,她們母女為了這個後位竟是這般的不折手段。
不對……若是柔嘉是太後的女兒,那弘曆呢?他也是太後的親生兒子呀,太後怎麽會讓自己的女兒和兒子在一起。
這一切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除非……弘曆根本就不是太後的孩子。
“心兒,你在想什麽呢?”望著愣愣出神的同心,安秉生有些不解地問道。
同心猛地回過心神,抬眸對上他疑惑的雙眼,有些吞吐道,“沒…沒什麽。”
安秉生微微勾起唇角,隨口道,“還以為你也認識柔兒呢?不過她如今遠在京城,你也不可能見過她。”
“安大哥?你的阿瑪曾是宮中的太醫?”
安秉生似乎不願提起自己的阿瑪,倏地斂下眸色,很敷衍地點了下頭,隨即言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快趕路吧。”
說完,便大步朝前走去。
同心愣了一瞬,也急忙跟了上去。
其實姓安的太醫,同心立刻便想到了安遠寧。若是安遠寧真的是安秉生的阿瑪,那他為何沒有在文字獄一案中被斬?
雖然她至今也不信安遠寧犯下了這樣的罪名,但……安家確實被滿門抄斬了呀。
太多的疑問畫滿心頭,同心也無力去弄清楚。
……
回到曼雲居,同心已是身心俱疲,簡單梳洗一番,便早早上了床,閉目冥想。
上蒼為何對她這般殘忍,偏偏要在她決定放下過去,重新開始另一種生活的時候,發現了柔嘉的身世之謎。
所有的迷霧一一被撥開,所有的疑問一一被勾起,所有的痛徹心扉又一一被喚醒。
可是……如今自己遠在京城千裏之外,又能做些什麽呢?
這一切不過是讓自己徒增懊悔,徒增傷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