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那天臨近下班時，張弓突然走到陶怡的辦公桌前，敲敲她的桌子對她說：“走，跟我看一個倉庫去。”陶怡一愣，不知道張弓今天要帶她去看什麽倉庫。而且，倉儲方麵的事，從來也不歸公關部管，讓她去看什麽倉庫呀！但張弓卻不容她多問，下班後，便把她帶上一輛轎車，快速馳出廠門。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陶怡看著車窗外的街景，越發地疑惑起來，就問：“咱們這是上哪兒去？咱們廠子的倉庫不在那個方向。”


  駕駛著這輛高檔轎車的張弓卻神秘地笑笑：“你就跟著走吧，不會賣了你的。”


  車子很快馳進一個新落成的住宅小區裏，停在一幢住宅樓前。陶怡疑惑地看看張弓，看看眼前的這幢新樓，遲遲疑疑地下了車。


  上到三樓，張弓不走了，掏出鑰匙打開了一個單元房的門，並開亮了房間裏的燈。


  陶怡呆住了。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套剛裝潢好的兩居室房子，明亮、溫馨而別致。


  張弓對陶怡說：“這是給你的……”


  陶怡一愣：“給……給我的？”她完全不知所措，甚至都有一點害怕似的看了看張弓，不敢再往裏走了。


  張弓笑笑：“怎麽了，傻孩子？”


  陶怡警戒地說：“張經理，你別害我……”


  張弓樂了：“我怎麽害你？”


  陶怡遲疑地說道：“這……這一個月得掏多少租金？我把自己賣了，夠付這房租的嗎？”


  張弓說：“不用賣你，這房子是買下來的，所以不用月月付租金。”


  陶怡更詫異了，問：“買下的？誰買的？”


  張弓說：“這你就別管了。”


  陶怡問：“什麽叫別管？你讓我住，我能不管嗎？”


  張弓說：“讓你別管就別管了嘛。”說著，張弓把一串鑰匙放在陶怡麵前。陶怡忙推拒：“不不不……這不可以的。”張弓再次把鑰匙推到陶怡麵前：“怎麽不可以。”陶怡站起來，拿起自己的小包：“真的不可以的。”說著，就往外走了。一直走到樓下，在車旁站著，等著張弓來開車門。


  上車後，兩個人都不說話，氣氛顯得有一點尷尬。快到廠門口了，突然，張弓把車停在了路邊。張弓問：“陶怡，你是不是把我看成壞人了？”


  陶怡微微紅起臉說：“沒有……沒有啊……”


  張弓說：“我借給你房子住，你都不要！”


  陶怡說：“你沒說是借啊！”


  張弓說：“好，現在我明確告訴你，這房子是借給你住的。一月租金六千五。”


  陶怡忙說：“六千五？你要殺我呀？”


  張弓說：“殺你，我還不舍得哩。有個張弓先生願意替你墊付這租金。”


  陶怡說：“墊付，將來我怎麽還啊！”


  張弓笑了笑：“你不糊塗啊！”


  陶怡說：“每月六千五，我敢糊塗嗎？！”


  張弓說：“那就……我替你代付。”


  陶怡問：“不用還？”


  張弓說：“不用還。”


  陶怡說：“天下哪有那麽好的人啊！”


  張弓說：“瞧瞧，我說你還是把我看成壞人了嘛！”


  陶怡臉大紅：“不是那麽好，不等於說你是壞人嘛。你還可以是比較好的，一般好的，較差一點好的，有時候好有時候不那麽好的，或者好的時候多不那麽好的時候少的，或者……”


  張弓笑了：“你還挺伶牙俐齒的哩？”


  陶怡說：“你以為農村來的打工妹隻會替你們傻喝酒，全是豬腦袋？”


  張弓再一次把鑰匙放在陶怡手裏：“踏踏實實去住，我不害你。隻有兩個條件。”


  陶怡一聽，笑了，說道：“瞧，還是有條件。說，啥條件？”


  張弓說：“一、不許把地毯和牆壁給我弄髒了。”


  陶怡說：“你真以為我是沒文化的農村傻妞呢？”


  張弓說：“第二，每月允許我上那個房子裏去看你兩次。”


  陶怡笑道：“可以，但是，隻許白天來，白天來也不許拉窗簾。”


  張弓大笑：“陶怡，你完全不傻啊？”


  張弓剛想再說些什麽，突然不說話了，把視線定定地盯在了廠門口不遠的一個地方。


  陶怡不解地問：“你看啥呢？”


  張弓不說話，隻是盯著那個地方。陶怡忙抬頭順著張弓的視線看去。她看到，在那兒站著一個男青年。再仔細一看，卻是馮寧。她略有些尷尬地打量了一下張弓。張弓低聲地對她說道：“咱們走吧。”一邊說，一邊要去啟動車。但陶怡已經拉開車門，走下車去了。


  陶怡走到馮寧麵前，稍有些不安地說：“找我？”她的不安是由於張弓的目光引起的。這時，她雖然隻是背對著張弓，但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張弓在警覺地注視著他倆。那目光裏，除了警覺，還包含著灼熱的妒忌和不屑。近來，陶怡越來越為張弓這目光所困擾，少女的敏感當然讓她懂得這目光的灼熱意味著什麽，她甚至潛意識地暗自為之心動，又暗自不安……


  “今天晚上有時間嗎？”馮寧多少也有些不安地問道。


  “有事？”陶怡一邊反問，一邊用眼角的餘光向張弓所在的方向瞥視了一下。


  “也沒什麽大事……我那邊事情有點進展了。”馮寧說道。說白了，確實沒有什麽大事，就是想看到她、聽到她，跟她在一起說說話。


  “有進展了，那挺好……咱們改天再聊，行不？我剛去見了個客戶，還有點事要辦。”陶怡又向張弓的方向瞥視了一下。她不願意讓張弓等太長的時間，雖然離開張弓的車還隻有幾分鍾的時間。


  “那你趕緊忙你的去吧。”馮寧的心一涼，不由自主地也向張弓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


  “等我電話。”陶怡也沒再跟馮寧客氣一下，說著，便轉身回到了車上。


  張弓一邊發動車，一邊問：“兵哥哥又來借錢了？”


  陶怡不高興地說：“你別老這樣說人家。”


  張弓嘿嘿一笑道：“不說……不說了……”說著，掛上了擋，汽車慢慢啟動，並快速地從馮寧身旁開了過去，一直開進了廠門。馮寧目送汽車消失在廠區內，心裏忽然湧出一股莫名的惆悵。這時，傳達室裏的那位工友慢慢踱了出來，走到馮寧身旁，勸慰道：“咋的了？跟丫頭談崩了？別在意啊，小兩口一起到深圳來，最後還能一起過下去的，反正我見到的不多。多數都是一兩年就分了手。有的來幾個月就不行了。別在意啊別在意，這就是深圳。”


  馮寧苦笑笑，說了聲：“謝謝。”便轉過身走去。但剛走了兩步，卻又回轉身來，走到傳達室窗戶前，掏出一包煙，扔進窗戶裏，並向那個工友揮了揮手，表示了謝意，這才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