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後記

  關於《蒼天在上》,最近我頂不住也忍不住說了不少話。說實在的,挺不應該。所以,下決心不再說了。最後,把寫過說過的歸歸總,撮其要,再為《蒼天在上》羅列一篇後記,就此收住。


  有人說,《蒼天在上》這樣的玩意兒,至多熱三個月,以後就會銷聲匿跡不再有人理會了。我曾寫過這麽一段話:“作家創造文本,上帝創造亞當、夏娃。他們的原意大都隻在‘文本’和‘人’自身。後來發生的許多事,往往都出乎他們意料。”


  我本來就沒指望它“熱”。我隻希望它能見讀者,能傳達出我心裏的一種呼喊,傳達平民百姓心裏的一種呼喊。即便喊出以後,它馬上得匿去,我也必定要喊。如果不痛不癢,隻供人賞玩,雖然許諾能在被玩之中活個百年千年,我寧可不活這百年千年,也絕不被玩。到今天為止,我一共隻寫了三部長篇小說。坦白說,這三部風格樣式極不相同的小說,我都沒奢望過“熱”。但有一點是共同的,我保證,如果有人願意花一點時間讀它們,他一定能在這每一部作品裏都觸摸到一顆極其真誠的滾燙的心。每一部裏,都有一種呼喊。我指望它是屬於曆史的、民族的、未來的,完全屬於人民的。有一個曾在新疆兵團待過的老知青,握著我的手,告訴我,當年他們那兒的上海青年是排著隊來看他們手中僅有的一本《桑那高地的太陽》(我三部長篇小說中的一部)的。他說他這一回是來買《蒼天在上》這本書的。他說他感謝我為他們喊出了這一聲。而後,他就哭了。我當時眼眶也熱辣辣地濕潤了。我想我還要什麽回報呢?我作為一個小小不言的作家,足矣。就為這一點點回報,我將死無反悔地照此寫下去。不管什麽樣的人預言我的作品隻能獲得多麽短暫的“春天”,我都要告訴他,我擁有一個永恒的“春天”。


  我在一篇小文章裏說過:《蒼天在上》的寫作初衷並非全在反腐敗上。


  《蒼天在上》寫的是我自己的一種感覺,是我自己多年來蘊蓄著的某種生存困惑,和要從這種困惑中掙脫出來的強烈願望。文學家們這些年注重寫普通人、小人物,是好事。但寫小人物絕不等於局限在小情調、小品位、小恩怨、小是非裏(當然,所有這些小,都可以寫)。中國的確有不少這樣的人,他們善良,但多少又有些窩囊;他們有點小聰明,但一旦遭遇些什麽卻又往往無奈;他們心裏也有追求,但總以委曲求全告終。但我總在想,難道中國隻有這樣的人了嗎?我的感覺告訴我,中國的的確確還活著另一種人,他們活著、努力著、犧牲著、付出著。他們的與眾不同,就在於他們是一群有信念的人……他們中的一個,就叫黃江北,我寫了他。說心裏話,我是為了他,才寫的這部《蒼天在上》。在四處提倡兼容性的當代,我想我們可能還是得常常地像個獨行者似的,背一把破傘在深山溝裏踽踽躑躅。這時候,勇氣來自別向後看,也別東張西望。把你齊根兒剪了,當野花采來放在桌上獨自把玩的人並非肯定善良。


  文學是無法拒絕人民的。這是句老話。我相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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