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經過兩位高級經濟師的再三核算,現在可以落實:除了那一千四百萬以外,賬上的確還有一個一百七十幾萬的缺口。田衛東不等會計師把話說完,拿起那份計算結果,就去找田衛明。這時,田衛明在他自己的房間裏,一手端著一杯紅葡萄酒,一手掐著一支煙,把腳伸得遠遠的,正窩在沙發裏,看一出挺無聊的國內電視劇中一幫“大腕明星”矯揉造作地在一幢假兮兮的豪華小樓裏調侃。
田衛東不由分說地衝過去關掉電視,又衝到田衛明麵前,問:“還有一百七十萬,幹什麽用了?快說。”
田衛明的神情跟前些天明顯不一樣了。他顯得疲憊,沮喪,惶惑,灰暗,瀕臨精神崩潰的邊緣。那端酒杯的手不停地在顫抖,臉色蒼白地看著高大壯實的田衛東,有點不知所措地說道:“什麽一百七十萬?誰給過我一百七十萬?”
田衛東把那份計算結果扔到他臉上:“你狗日的非得戴大蓋帽的拿槍對著你,才肯說真話?”
田衛明惶惶地說:“沒有……確實沒有了……就那一千四百萬,再沒有了。你別這樣對待我……請你們別這樣對待我……別這樣!”說到最後一句時,他歇斯底裏地叫了起來。
而這時,夏誌遠和單昭兒把蘇群請到了水上大酒家,跟他談那個密碼的問題。在鄭彥章身邊幹了這麽兩年,蘇群幾乎沒進過這麽豪華的酒家,所以,上第一道菜時,蘇群就特別不自在。單間裏兩個身穿紫紅色金絲絨旗袍的侍應小姐始終在一旁伺候,更令他拘謹。據說這兒炒的每根綠豆芽裏都“注射”進了蛋清或蛋黃。據說那一小碗經不住他一口喝的燕窩羹,列在那本燙金封麵的菜譜上,牌價是一百八十元。
蘇群說:“夏助理,單姐,你們……這是幹什麽?”
夏誌遠說:“沒事,今兒個昭兒請客。咱倆都是客,吃她,就是吃資本主義,絕對沒事。”
單昭兒臉紅了:“誰資本主義?”
夏誌遠笑道:“你說在座的這三位中,誰有那個榮幸代表資本主義?”說笑了一陣,菜上了有七八道。蘇群放下了筷子說:“夏助理,再上菜就浪費了,咱們不是外人,您要有什麽事,就痛痛快快地說。”夏誌遠給單昭兒使了個眼色,單昭兒上外頭看了看,回過頭來對夏誌遠搖了搖頭:“沒事。”
夏誌遠這才從裏麵衣服的口袋裏掏出一個牛皮紙口袋,並從那個牛皮紙口袋裏倒出了那本筆記本,問:“你仔細瞧瞧,是不是你們原來的那本?”蘇群遲疑了一下,忙拿過筆記本,翻開某一頁,看了一下某一個記號,便滿臉紅漲地站起來問道:“你怎麽得到這個本子的?”夏誌遠細細地把黃江北要他帶過來的那一番話說了一遍,蘇群這才沉靜下來,而後急急地說:“不吃了,走,咱們上屋裏說去。”說著就撂下碗筷和滿桌精美絕倫的菜肴,先自往外走了,搞得單昭兒發愣,真是沒見過這種“客人”。但夏誌遠卻滿心喜歡,忙對那兩個侍應小姐做了個手勢,讓她們收拾殘局,自己便拉了昭兒,也趕緊跟著蘇群往後院去了。
蘇群一進單昭兒房間,就對夏誌遠說:“密碼就記在這本筆記本裏。”夏誌遠說:“沒有啊。”
蘇群打開筆記本,翻到第三頁。第三頁的一個角上,有一點點很小的缺損,幾乎要用放大鏡才能看清。仔細看,這個缺損卻是個規則的三角形的口子。然後在以後第九頁的一個角上,又可以看到這樣一個毫不起眼的小缺口。蘇群在一張紙上記下了3、9兩個數字,以後,每隔幾頁,便能找到這樣一個小缺口,又記下那相隔的頁數的數字。蘇群指著那在紙上漸漸增加起來的數字說:“這就是密碼。查完所有的缺口,記下所有它們相隔的頁數,密碼數就完整地顯示出來了。”
單昭兒說:“那我們現在就可以去把鄭局長留下的東西取出來了?”
蘇群說:“不行……”夏誌遠說:“怎麽還不行?你不是說憑這片磁卡和這兩組密碼,保險公司是不能阻止任何人去取東西的。”
蘇群說:“跟著田家幹的那幫子人,會不會也派人在監視保險公司?我們去,不正好自投羅網?現在最急人的是,這些證據裏,有一件東西千萬不能落在那幫人手裏。”夏誌遠忙問:“什麽東西?”蘇群說:“葛平的一盒談話錄音。她離家出走的前一天,曾很痛苦地找鄭局長長談過一次,鄭局長利用一些設備,把她的這次談話錄了下來。”
“知道她說了些什麽?”
蘇群搖搖頭:“談話沒讓我參加,錄音帶我也沒聽過,隻是聽鄭局長跟我說過一點。葛平手裏好像掌握著上麵一些人的批條,當然也包括董秀娟的一些批條。田衛明就是憑著這些批條,一次又一次地從萬方搞走了一千多萬的……”單昭兒叫道:“媽爺子,這太重要了!葛平就是因為這才出走的?”蘇群說:“好像還不完全為了這一點。她曾經遭到過什麽人威脅,不許她說出她知道的一些情況。而且她還很可能遭受過田家什麽人的強暴……”夏誌遠一驚:“什麽?”單昭兒臉都氣白了:“什麽時候的事情?”蘇群說:“具體情況還不是很清楚……我隻是從鄭局長嘴裏隨便聽了這一耳朵。”
夏誌遠再問:“這也是那盤錄音帶裏的內容之一?”蘇群說:“不是。葛平自己當然不會跟人說自己遭強暴的事。是有人給鄭局長寫了一封匿名信,說到這件事。”夏誌遠忙問:“收到舉報信後,你們找葛平談過嗎?”蘇群說:“鄭局長秘密地單獨去找過一次葛平。據鄭局長談完話回來告訴我,談話當場,葛平顯得非常痛苦,但又不肯承認這件事。就在鄭局長跟她談話後不久,她就出走了。”夏誌遠再問:“這件事,葛總知道不知道?”蘇群歎口氣道:“我想還不知道。要知道的話,他老人家絕對挺不到今天,早跟那些人拚了。”夏誌遠說:“你們找過那個寫舉報信的人沒有?他一定是個十分了解內幕的知情人。隻要下決心,匿名信的作者也不會找不到。”
“我們找過。費了老鼻子勁兒,可以說基本上找到了這個寫信的人。”
單昭兒忙問:“誰?”
蘇群說:“可能就是田曼芳。”夏誌遠一驚,竟然大叫起來:“田曼芳?”單昭兒忙說:“你輕點!”夏誌遠問蘇群:“你們認定是田曼芳,找過她沒有?”蘇群說:“找過,她一口否認寫過這樣的信。”夏誌遠問:“以後再沒找?”蘇群說:“鄭局長說,她一定有什麽為難的地方,先別逼她,就這麽擱下了。”
夏誌遠又問:“你們到萬方去找過那些批條沒有?這樣重要的字據,萬方財務上肯定會保存起來的。”蘇群說:“鄭局長也想到了這一點。但等我們下手時,他們早派人從萬方把批條取走了。”夏誌遠問:“誰取走的?”蘇群說:“董秀娟。”
夏誌遠問:“在清理董的遺物時,發現了這些批條沒有?”
“可以說使用了一切能使用的手段來找,也沒找見。”
“她銷毀了?”
“鄭局長的判斷是,有人又從她手裏把那些批條取走了。”
“為什麽?”
“鄭局長的判斷是,根據董秀娟一貫的作為,她不可能自作主張要萬方拿那麽多錢給田衛明。田衛明一定是帶著更上層什麽人的批條,逼董秀娟向萬方要錢。正是這個指示董秀娟讓萬方給田衛明錢的人從董的手裏取走了這些原始批條。”
“這可能是什麽人?”
蘇群不作聲了。
“田副省長?”夏誌遠直截了當地問。
“除了他,你覺得還可能是誰?”蘇群反問。
夏誌遠咬咬牙:“這批現代流氓!按你的意見,我們現在該怎麽做?”蘇群說:“找葛平。”
夏誌遠詫異道:“你知道葛平在哪兒?”
蘇群說:“她很快就要回章台來了。”
夏誌遠忙問:“你怎麽知道?”
蘇群說:“她已經和我聯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