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帶燈> 沒事的地方偏就出了事

沒事的地方偏就出了事

  ●●●


  沒事的地方偏就出了事

  曹老八來找帶燈,密告了鎮西街村尚建安在家裏開小會,說黃書記一來,天可能就下雨呀!帶燈說:這話啥意思?曹老八說:他們說電視裏報道過國家領導人去過南方的災區,一去那裏不久就下了雨,黃書記是全市的總頭兒,他估計也是學國家領導人的做法來櫻鎮的,如果櫻鎮也下了雨,他也算是天上的什麽神轉世的。帶燈哼了一下,卻說:你剛才說啥,尚建安開小會?開小會就說這些淡話?曹老八說:是開小會,我是偶爾去他家,他家坐了四個村組長,見了我就這樣說的。但我警惕性高,也不相信他們開小會怎麽隻說這些淡話呢?我假裝離開了,卻在窗外偷聽,他們說黃書記來了要攔道遞狀子。帶燈立即說:你再說一遍?曹老八又說了一遍。帶燈說:你沒聽錯?曹老八說:我牙不好,咬不動硬東西,可我耳朵靈呀!帶燈送走曹老八,直腳就去給書記鎮長匯報。


  尚建安是鎮政府的退休幹部,還在職的時候就不是安分人,要和誰對脾氣了誰要借他襖他就可以把褲子脫了也給,但和誰對頭起來,那就鱉嘴咬住個鐵鍁,把鐵鍁咬透也不鬆口。他為了尋找當時鎮黨委書記的錯,凡是書記的任何講話,他都有詳細記錄,常把筆記本翻開,說:你×年×月×日怎麽講的,你能不承認嗎?他曾經在夏夜裏蹲在廁所裏兩個小時,讓臭氣熏著,蚊子叮著,就是要觀察某某女人是幾點幾分進了書記的房間,幾點幾分房間燈滅了,又幾點幾分燈亮了出來的。他每天發布小道新聞,但大家既要聽個新奇又都清楚他這人可怕,不敢和他深交。他是鎮街上人,家和鎮衛生院相鄰,衛生院是在鎮機械廠的場地新建的,他退休後說那地方是屬於鎮中街村四個組的,和四個組長去市裏省裏上訪,給鎮政府兩年裏的工作都掛了黃牌。現在的鎮長那時還是副鎮長,開了多少次會來處理他們的問題,發生過他們坐三輪車去鎮裏去市裏,鎮政府的人攆到縣城一舉擒得,又將五人分開押住不讓串通信息,那四個人詐唬一下就放了,把他放在一家旅社,他頭撞牆不吃喝,在房間裏放上饃和水了,動員他兒子去看他,又派三個鎮政府幹部輪流給他做工作,也就是製止他反抗,他一反抗就扭他胳膊腿,扭過了裝著叫叔,撥拉他胸口不讓生氣。後來,鎮政府強壓住衛生院劃給了他一份宅基地,又給了他五千元,他寫了保證書停訪息訴,這事就算了結了。


  尚建安死灰複燃,又糾結四個組長要攔道遞狀,書記鎮長感到了問題的嚴重,因為黃書記明天一早就到,得趕快控製住。不容分說,就給帶燈下任務,要求不論以什麽代價,隻要黃書記在櫻鎮期間不讓尚建安一夥出門就算大功告成,並明確表態,事後要給綜治辦大獎勵的。


  竹子是在帶燈給書記鎮長匯報時才回來,也一起領受了新的任務,竹子還說:黃書記來了,那我們還陪同接待嗎?書記說:控製住尚建安事大如天。竹子說:那我們白收拾頭發了!書記說:以後有機會帶你們去市裏拜會黃書記。下一月我可能還去省上見元天亮的,到時,你們兩個我都帶上。


  帶燈和竹子找曹老八商量控製尚建安的辦法,路上竹子說:黃書記把咱害得這麽苦,不見他也罷,書記真能領咱們去見元天亮那就好了。帶燈說:甭聽他說。竹子說:他對咱蠻客氣的呀。帶燈說:是哄著咱們好好幹活哩。竹子說:那就見不上元天亮了!帶燈說:你想見他?竹子說:在櫻鎮工作了一場,連元天亮都沒見過,給別人說了,別人還不笑話?帶燈說:你真想見,什麽時候我領你去。竹子說:你帶我去,是不是太誇張了?帶燈說:還有更誇張的事哩!卻住了口,不願再說。


  和曹老八商量,曹老八說他的雜貨店就在尚建安家的前邊,可以讓他媳婦從店的後窗盯看尚建安。帶燈說:從今晚到明天天黑前,我和竹子就住到你店裏,一旦觀察到他們有動靜,就前後門堵住。曹老八說:行,為了穩住他,我明一早就約四個組長都在他家打麻將。帶燈說:能把四個組長叫去打麻將是個辦法,但你能保證四個組長去嗎?曹老八說:他們既然要鬧事,肯定四個組長都去的。帶燈說:就是打麻將,打上一陣了他們要出去,那就五個人,前後門咱能堵住?曹老八說:那你說咋辦?帶燈說:先這麽定,我和竹子去吃飯,我再想想。


  帶燈和竹子早餓得直不了腰,在街上一人吃了一砂鍋米線,又多加了兩元錢的鵪鶉蛋,說要吃結實,晚上得熬夜哩。竹子卻發愁晚上住雜貨店,會不會又要惹虱子,就又買了萬金油,準備晚上渾身上下抹一遍。


  帶燈想到四個組長在以前都是一嚇唬就嚇唬住了,現在不妨再做做他們工作,如果能瓦解他們,尚建安就告不成了狀,即便他自己執意要告,那他一個人也好控製,就決定把救濟麵粉給每個組長家送一份。當把四袋麵粉一起拿到了第一組長家,第一組長很吃驚,說:你是讓我給另外三個組長送的吧?帶燈說:你咋知道?第一組長說:肯定來封我們口的。帶燈說:封你們什麽口?第一組長說:不讓我們攔道遞狀呀!帶燈說:我是來看看你們的,你們要攔道遞狀,遞什麽狀?第一組長說:衛生院占地那事。帶燈說:那不是早已結案了嗎,不是給尚建安劃分了一份宅基還給了五千元嗎?第一組長說:那是四個組的地,隻給尚建安劃了宅基給了錢,四個組的群眾利益在哪裏?帶燈說:我告訴你,尚建安老在利用你們,你們別再被他煽惑,如果敢在黃書記麵前攔道遞狀,後果就嚴重了。現在有了政策,要嚴厲打擊反複上訪,打擊以上訪要挾政府、謀取利益的犯罪行為。第一組長說:這是你們害怕了麽,尚建安說了,鎮政府害怕,我們怕什麽。帶燈說:你執迷不悟,我好心來看你,你倒說這話!第一組長說:黃書記啥時候能來一次,這機會千載難逢哩。氣得帶燈說:那你就鬧吧,鎮政府要叫你們要挾住了那還叫什麽鎮政府?!把四袋麵粉又收回了,準備明日多請幾個人守前門後門,麵粉就分給守門人。


  再和曹老八商量,曹老八有些得意,說還隻有我約他們去打麻將是個辦法!那四個組長都愛打麻將,鎮政府是不準賭博的,如果我煽動著帶五十元的彩頭打,他們賭得起了性,或許打一夜一天,倒沒心思出去告狀了。隻是你們不能幹涉我們帶彩頭,也得保證派出所的人不來幹涉。帶燈突然說:這我們倒有辦法了!你就把彩頭往大裏煽,我讓派出所來人以抓賭為由,抓到派出所不就省事了?!曹老八說:那我呢,也抓我?帶燈說:不抓你。曹老八說:不抓我就暴露了,他們會說我是你們線人,那以後他們肯定要報複。帶燈說:那把你也一塊抓走,過後不處理你,還給你獎勵。曹老八說:我一被抓進派出所,風聲傳出去我賭博,我又不能對人說內幕,那我這工會主席就壞了聲譽,再沒權威了。帶燈說:這你隻能受點委屈。至於別人怎麽說,不必管,我不撤換你的工會主席,你就可以一直當下去。曹老八勉強同意下來。


  這個晚上,曹老八果然約了四個組長到尚建安家打麻將,帶燈和竹子就派人守了前門後門,她們住在雜貨店。一夜平安無事。到了第二天上午,鎮街上響了鑼鼓,黃書記一行到了鎮上。尚建安家裏卻安靜下來,帶燈不知出了什麽情況,派曹老八的媳婦以去尚建安家借篩子為名看看動靜。原來打了一夜麻將,有輸有贏,贏了的還想大贏,輸了的又想撈本,都紅了眼,天亮後也不說吃些東西,還在打著,等到鎮街上鑼鼓響起,尚建安說:不打了,還有正經事哩。曹老八知道尚建安要領人出去鬧事呀,就說:我輸了那麽多,你說不打就不打了?繼續打!尚建安說:今天有事,不服了明日再打。曹老八說:有啥屁事比賺錢重要?四個組長說:麻將桌上能賺幾個錢?!尚建安說:這不僅僅賺大錢,還關乎廣大村民的利益哩。曹老八攔不住,見媳婦進來要借篩子,就罵媳婦你借啥篩子,都是你來了我才輸的。媳婦說:你輸了多少錢?曹老八說:買十個篩子的錢都有了。媳婦一聽就急了,說:讓你來打麻將,你就這麽輸呀?!曹老八動手便扇媳婦耳光。那媳婦哪裏受得曹老八施暴,也就撲上去又是抓曹老八的臉又是扯曹老八頭發,曹老八便拔腿跑出了院子。


  雜貨店裏,帶燈和竹子隔窗見曹老八跑了,就恨曹老八這是故意和媳婦吵鬧而要離開尚建安家,以免派出所人來抓賭。他這麽一跑,自己是脫身了,可不能使派出所的人來抓賭抓現場。竹子說:這曹老八靠不住事!帶燈說:過後跟他算賬。事情既然發展到這一步,你快去叫派出所人,無論如何先抓了尚建安和四個組長。帶燈送竹子出了店,就同另外兩人守在了尚建安前門口。


  竹子遲遲沒把派出所人帶來,帶燈正張望著,街上又是鑼鼓響,過來的不是黃書記一行,卻是元黑眼兄弟五人。元黑眼雙手端了個木盤子,木盤上放著一個豬頭,豬鼻子裏還插了兩根大蔥。元黑眼見了帶燈,說:啊主任在這裏!沒去陪同黃書記呀?帶燈說:陪同黃書記的是鎮領導的事,輪不到我這毛毛兵。元黑眼說:世上的事真怪,好瓷片鋪了腳地,爛磚頭貼在灶台,這麽漂亮的人整天幹綜治辦的髒活,陪領導榮光的事卻沒了你,那你在鎮政府有啥幹頭,幹脆到沙廠來,工資給你高一倍!帶燈說:沙廠發財了,口氣大呀?!這是要往哪兒去,到鬆雲寺敬神呀?元黑眼說:共產黨才是神麽!黃書記來了,我兄弟幾個代表群眾也歡迎歡迎呀,聽說黃書記要到大工廠工地去,我們就在橋頭候著。帶燈說:你還有這份心!元黑眼說:也是給鎮政府臉上搽搽粉麽。帶燈說:要搽粉也該殺一頭整豬去,拿個豬頭?哈,倒舍得插這麽粗的蔥!元黑眼嘿嘿笑著就過去了。


  竹子終於和派出所的人趕來,帶燈嫌竹子動作太慢,竹子說剛才黃書記一行還在鎮政府,如果把尚建安他們抓著去派出所,派出所又在鎮政府隔壁,萬一碰上了多難看的,所以等黃書記一行去了大工廠工地,我們才趕過來。


  派出所的人立馬就進了尚建安的家,尚建安正和四個組長商議著如何攔道遞狀子,讓第一組長先往前衝,肯定有人就攔住了,那麽第四組長和第二組長就再衝上去,肯定又有人分頭來攔,就在他們分頭來攔了第四組長和第二組長,他就再衝進去直接跪在黃書記麵前,而第三組長力氣大,可以在他後邊保護他。如果能保護他跪在了黃書記麵前,黃書記就不可能讓人把他拉走,而要詢問了,那他們就成功了。一陣哐哩嘎啦響,派出所人進來,當下扭了五個人的胳膊要帶回派出所,尚建安脾氣很大,說憑什麽抓人?派出所人說你們聚眾賭博不該抓嗎?五個人就矢口否認,派出所人便指著麻將桌說攤子還沒收拾哩就抵賴?尚建安強辯打麻將就一定在賭博嗎,我家裏有菜刀是不是就殺人呀,我還有生殖器在身上帶著就是強奸犯呀?!派出所人先問四個組長身上裝了多少錢?結果搜了四個組長身上的錢都和他們說的不對數,不是多了少了二十元三十元的,而是一錯就兩三千。派出所人說:這咋解釋?!再搜尚建安:你裝了多少錢?尚建安說:我說不清。派出所人說:你是大款呀錢說不清?尚建安說:三千多元吧。搜出的卻是近五千元,還搜出一卷紙,一看是上訪材料,當下就撕。尚建安說:這你不能撕!派出所人說:多出的兩千元我還想撕哩!尚建安說:這比錢重要!派出所人偏撕了個粉碎,朝尚建安臉上甩去。尚建安大哭大鬧,四個組長也哭鬧,派出所人吼道:再哭鬧就上銬子!

  五個人被帶走時沒有上銬子,也沒有用繩綁,把街道上空掛著的一條橫幅取下來,派出所的人一人跟著一個,讓他們拉著橫幅經過了街道。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