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元天亮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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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元天亮的信
不願意給你說土焦麥黃農人脊背朝天地在田裏忙活,也不願意說對人說人話對鬼說鬼話的與上訪者糾纏的潑煩,啊,一年裏又開始有山果了。山果是山的脊梁滲出的汗珠,苦中有酸,酸中帶甜,以中藥的麵目在城鎮裏存身吧!最早的山果應該是櫻桃,它的根終生都在分蘖幼苗,而幼苗移栽見土就活。小小的果實一定是刻意讓陽光凝結了給它,而它又是那樣的鮮嫩,隻有親手摘下放入口中感覺最好,否則轉手就會黯然淡去,它是絕色的仙味,卻有些害羞。桃剛剛褪去淡白色的茸毛,開始染紅,但它還未成熟,一如十二三歲的少女。而黃臉皮的杏卻一捏就分開兩瓣了。從杏樹經過,喜鵲在樹上跳躍,樹枝的顫抖就會把杏落下來,或許就打著頭,上百上千的杏偏偏有一枚打著了頭,好像是閨樓上拋下的繡球。還有棠棣,還有枇杷,還有梅李,但我愛吃的還是杏,在一家山牆後的杏樹上吃過了一肚子,吃多了,牙酸得要倒,肚子裏起了火地發燒,就坐在他家的門口與那媳婦們說艾。艾的全名叫苦艾,是苦字頭和愛的諧音字尾組成的,是苦不用嚐就是愛嗎,是愛必然就苦嗎?艾被揉成蛋兒或搓繩兒點著了煙氣,可品味,能入骨,是驅寒逐風的高手,特別對於女人,我知道艾要經過農曆五月初五清晨的露水浸泡才有奇效,我總靜靜地看著天上,想那佛的妙手在雲霧中播撒拯救生靈的聖水,卻還是沒有一絲雨的跡象,紅雲流動,似乎其中有你的身影。
我應該敬仰你如整齊的田疇,但總是冷不丁地蹦出幾隻野兔,我知道你能給我你的心而不能給我你的手,卻還是穩不住跳躍的腳步,聽到身後鳥鳴想是你頑皮的口哨,看眼前溫馨的夕陽,就想到你朝陽升起的時候。想得多了,我的紙煙也勤多了,由過去每天的三根到現在兩天就得一盒,我想我的生活怎麽過才能有意義,才能快樂,想來想去還是無可奈何。我覺得我是口渴著看著水的清冽而無從去喝,又覺得像那蝌蚪有大大的頭顱狂妄地思索,而終不知道自己是青蛙還是蛤蟆的結果。可憐嗬,既然做不到燒羽去鱗蝕骨浴火,那就忍受生活的煎熬吧,但願能承載你,更能旋轉肩上的一切負荷,用扁擔,也用撐扁擔的搭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