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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又恢複了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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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又恢複了跳舞

  想睡個懶覺,院子裏起了音樂,鎮政府的所有職工又開始了跳舞,帶燈就沒再睡,眼圈有些黑,塗上些粉,出來也跟著跳。


  櫻鎮政府職工們跳舞,完全是學習縣城裏的幹部。縣城裏的幹部,能升遷的,都一步步到市裏省裏去了,能下海做生意的,也都辦公司去發展,留下來的仕途上沒了指望,又沒做買賣的能耐,就心平氣和了,開始要享受悠閑的日子。他們是每個早晨都提個籃子去市場上買菜,買了菜就到廣場上跳舞,跳上一通了,把菜籃子提了去上班。然後下班回家,做飯,午休,午休起來了再去上班。到了傍晚,他們卻不那麽急著回家了,而在單位的鍋爐房裏打一盆熱水泡腳,或者在鋁盆裏洗衣服。縣城幹部們的生活讓櫻鎮政府的人羨慕,白仁寶就給書記鎮長建議咱也可以跳舞麽,書記鎮長覺得跳舞既能鍛煉身體又能活躍政府大院的氣氛,就同意了。


  但那時白仁寶會跳交誼舞,大院裏四分之一的人能跳,四分之三的人隻能看,鎮街上的人便議論:鎮政府關了門男男女女摟著磨肚子哩!話說得難聽,隻跳過十多天就不跳了。現在把各村寨的電話安裝、接聽的任務都完成了,又要給書記鎮長回來後能看到一種朝氣,白仁寶又組織大家跳舞。這次跳的不再是交誼舞,白仁寶從小學請了個老師教扭秧歌。扭秧歌簡單,對腰好,對有宿便呀什麽的也好,扭了幾天,都反映能多上廁所,身子舒暢。後來教走十字步,畫個十字,上北下南左西右東,左腳上北,右腳上東,左腿退西,右腿退南,踩上樂點走三回,第三回了右腳步子右轉,轉個九十度,然後雙臂高舉搖四下,屁股甩四下。扭秧歌大家基本會了,走十字步卻隻有竹子學得最快,連老師也吃驚說你上過舞蹈學校?

  帶燈跳了一會兒,去上廁所,路過會計室,會計劉秀珍在那裏傷心流淚。帶燈說:又想兒子啦?劉秀珍竟然抱住帶燈哭出了聲。


  劉秀珍會過日子,因為她不下鄉,也就不在夥房裏吃飯,自己盤了個小灶自己做。她蒸饃要在白麵裏摻上些白苞穀麵,燙辣子時要加些醬油,凡是集體去飯館聚餐,最後她結賬,總要店主給她拿上一兩把擀好的生麵條,或者三個蒸饃四個油條的。她還心小,多年與白仁寶別扭,白仁寶組織跳舞,她就不跳。人都說元黑眼有性病,她一見到元黑眼就說:元黑眼,你這人不夠意思,得瞎瞎病不是你們這些人的專利呀,你也讓我們的領導得得麽!但劉秀珍驕傲的是有一個好兒子。在大院裏,所有的子女裏,隻有她的兒子去年考上了大學,她就最愛在人麵前說孩子的教育,沒人肯和她說了,就想兒子,想得傷心流淚。帶燈問起:又想兒子啦?她就說兒子小時候總抱著她說你是風兒我是沙,瀟瀟灑灑走天涯,後來又說我是風兒你是沙,然而兒子遠行了,她覺得她心中為兒子深蓄的長河猝不及防地就從眼中傾瀉了。她說兒子是她河邊慢慢長大的樹,身心在她的水中,水裏有樹的影子。她說兒子是天上的太陽照射著河水,河水呼應著卻怎麽是又清又涼的水流?帶燈很受感動,對劉秀珍有了好感,卻也驚奇這女人平常並不會花言巧語,一思念兒子竟想象豐富,語句也優美了!劉秀珍在念叨著兒子是她的生命是她的寄托和希望,帶燈也就想到了元天亮,覺得元天亮更是自己河岸邊的大山,是依靠和方位。這麽想過了就又想,我這是在真實和虛幻中興奮嗎,迷茫嗎?於是自己也哭了,拍著劉秀珍說:你真好,你的想念多貴氣豪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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