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住樹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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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住樹哭泣
接下來的兩天,帶燈和竹子又接待了幾個上訪者後就去了北溝幾個村寨檢查村辦公室電話的事。北溝幾個村寨的辦公室都裝有電話,隻是公章由村支書或村長平日揣在身上,辦公室的門常鎖著,有電話了也沒人接。帶燈一再強調要有人接電話,如果村幹部太忙,把電話可以移到某個有老人的家裏,一旦來電話,就讓老人及時去喊。但好幾個村長都是直接把電話安裝在了他們家裏,帶燈也沒多說什麽。事情落實完後,帶燈和竹子並沒有立即返回鎮政府,而是到了山坡頂上,想看看坡頂上的古堡。北溝一帶的山坡頂上,有著許多清末民初逃兵荒和土匪的堡子,這些堡子現在都頹敗不堪,房舍徹底是沒有了,牆垣倒坍,到處的亂石和蒿草,亂石上苔蘚發白發黑,蒿草在風裏搖曳,發著銅的顫響。而一些小黃花卻開了,這兒一朵那兒一簇,特別刺眼。帶燈一邊走著,一邊摘小黃花,先還是插到自己頭上也插在竹子頭上,後來突然情緒低落,一句話也懶得說了。這種情況以前是沒有的,她一上山坡總是風風火火地走,灑一路的歡歌與得意。而且,在花都盛開的時候,她天黑趕回去,總懷抱各種各樣的花,感覺是把春天帶回了家。第二天早上起來就遭到丈夫的埋怨,嫌她帶了花,她說誰知道呀,丈夫說掉一路的花瓣到門口。但現在她一點衝動都沒有了,悶悶不樂地走到三棵樹下,她說:這累的,得歇歇。就坐下來歇了。三棵樹都是有年紀的樹,又黑又硬,像是長出來的石頭,還沒長出葉子,而芽子已經暴得累累皆是。帶燈抱著樹,樹身上的一枚硬刺刺到了手,也刺到了她心中最軟柔的東西了,竟然輕輕哭泣起來。竹子莫名其妙,說:姐,啊姐,你是身上來了嗎?竹子知道帶燈每每在經期的時候,肚子要疼,脾氣也變了。但帶燈說:我想給樹哭泣。竹子說:給樹哭泣?帶燈說:冬天不是樹葉不發,是天不由得;夏天不是樹葉要綠,是身不由己。竹子說:多好的句子!是哪個詩書上的還是你自己的?帶燈卻起身往古堡後邊走,好像是若無其事地閑轉,再沒有回答竹子,意識裏卻覺得自己要到古堡後邊的石梁上曬太陽,曬太陽了就把暗影灑給山,在山褶裏躺下了,為了避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