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蟲才是最凶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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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蟲才是最凶殘的
竹子把綜治辦電視機拿去鎮街修好後,回來沒見到帶燈,也沒見到白毛狗,就坐在門口,看那幾棵指甲花苗。看著看著,人有些迷糊,便感覺那花在開了,米粒一般的小骨朵,嘩啦就爆綻了,先還像小孩子噘起了胖乎乎的嘴唇,後來就完全是蝴蝶翩翩在枝頭。這時候,她聽到了細碎的嗡嗡聲,以為院外巷頭的誰家又在紡線,一隻蟲子卻掠著自己的鬢發飛過院牆,往隔壁派出所的院子去了。這蟲子長得像蜂,但比蜂的身子長,也比蜂的爪子多,而且飛起來可以端直直地往上飛。竹子就想到了直升機,說:你能得很!過了一會兒,細碎的嗡嗡聲又響了,那隻蜂又飛了來,不久再飛了去,忙忙碌碌。竹子就不願再理會它,她要換一個姿勢,靠著門框打盹呀。可就在剛剛挪了一下身子,牆根下,一隻瓢蟲進入了她的視線,瓢蟲不是七星瓢蟲,沒有紅色的和黑色的小圓點,但十分美麗。小瓢蟲是在用露水洗臉吧,似乎很興奮地張著小翅,卻沒有起飛。而一隻長身多足的蟲子就悄聲地爬過來了。竹子是討厭著也害怕著長著多足或多毛的爬蟲的。可這隻蟲子已經爬到了瓢蟲的身後,瓢蟲竟然渾然不知。竹子還在作想,多足的蟲子一定要給小瓢蟲一個驚嚇的,她也常如此給帶燈惡作劇的。但竹子在眨眼瞬間,那多足蟲子一下子撲過去把瓢蟲抱住了,於是她看到多足蟲子並不是向瓢蟲親熱,瓢蟲在劇烈地反抗,多足蟲越抱越緊,同時發出噝噝的聲音。它們就在地上翻滾,像一顆小球球,瓢蟲的一扇小翅就脫落了,還有長足蟲的兩條足。後來瓢蟲翻出了腹部,翻出了腹部再難以翻過去,腹部是粉紅色的軟肉,而多足蟲突然伸出了一根針一樣的管子,還沒分清這管子是多足蟲的嘴巴在拉長了,還是在它的尾部本來就長著這東西,管子便插進了瓢蟲的腹部,瓢蟲不動了。管子靜靜地插著並不急抽走,好像在吸吮,這如同人用塑料管兒吸瓶子裏的酸梅湯,常常就吸噎住了,多足蟲抖動了幾下,然後要離去的時候,並沒有把瓢蟲翻過身去,瓢蟲仍仰麵朝上,四肢僵硬奓著,死相難看。竹子以前看到過在院牆根有著死去的瓢蟲,也曾撿過,撿起來都是空殼子,手一拈就成粉末了,原來它們就是被多足蟲吸食空了的。正要拿樹棍兒去戳那長足蟲,又有了細碎的嗡嗡聲,那隻蜂再次從院牆頭飛來,鑽進一棵指甲花苗下去了。鑽到指甲花苗下幹什麽,竹子低頭一看,這才發現那裏躺著了一條小青蟲,小青蟲顏色還青翠鮮嫩,卻僅個身子。竹子以為那是條死青蟲了,沒想蜂一趴在了它的身上,它又扭動了,還活著。便見那蜂在小青蟲身上來回移動,恐怖的是它不是在撫摩,而用前邊舉起的長爪如刀鋸一樣在割肉,很快就割下了一點,叼著端直直地起飛,到了院牆頭上,一拐,飄然而去了隔壁院子不見了。小青蟲又扭曲了一下,徹底不動了,半個身子往外淌血,小青蟲的血是青色的。竹子一直在看著,看得心裏發緊,額頭上都沁出了汗,想:它們並不是獅子老虎呀,小小的昆蟲竟然這麽凶殘?!卻又覺得這不可能吧,太不真實呀,蚰蜒怎麽有針一樣的管子就吸食了瓢蟲呢,蜂怎麽前爪如刀鋸一樣能切割呢,自己又怎麽會目睹著而沒去及時製止呢?竹子恍惚裏覺得她是在做夢了,甚至覺得她還在夢裏指責自己:這是夢,不做這樣的夢了!最後,她就靠在綜治辦的門框上,真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