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囪冒出的煙不會是白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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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囪冒出的煙不會是白雲
六斤好像是感冒了,不停地擦鼻涕,擦了鼻涕不是抹到樹上牆上,就在襟上搓一下,她要留帶燈和竹子吃飯,還揭了甕蓋說封幹的蔓菁好吃,捏出一顆讓帶燈嚐。帶燈就問竹子吃不吃飯,竹子說:不吃啦不吃啦,限天黑咱就回鎮街了麽。六斤也就不再挽留,但一定要送她們一程路。
一路上,竹子還在感歎著那十三個婦女的可憐。六斤說東岔溝村的女人命都不好,嫁過來的沒一家日子過得滋潤,做姑娘的也十之八九出去打工,在外麵把自己嫁了,有七個再沒回來,聽說三個已病死。村裏更有可憐的,後溝腦那家的媳婦是後續的,男人整天喝酒,又喝不上好酒,到鎮街上買了些酒精回來兌水喝,喝醉了老打她,她半個臉總是青的。前年男人喝多了又拿刀攆著砍她,她急了抄個钁頭掄過去就把男人悶死了。她一逮捕,她哥嫂來看護孩子,而第一個被離婚的媳婦要了鑰匙又趕走了他們。那前房媳婦也留了一個女兒。現在兩家人一家女兒進獄,娘家還要養兩個小女兒,一家女兒帶著孩子住娘家。兩家父母都是老實疙瘩,說不全一句話。
六斤的話說得帶燈和竹子心裏沉重,翻過一道梁時,不讓六斤再送。帶燈說:我腿有些軟,咱坐一會兒吧。竹子說:坐會兒。
日近傍晚,東岔溝村的人家開始做晚飯,從梁上看去,上上下下的溝道裏這兒冒煙,那兒冒煙。帶燈說:竹子你看到那煙了嗎?竹子說:順著房和房門房後的樹林子往上長哩。帶燈卻沒再說話。竹子說:你咋問煙呢?帶燈說:這村裏的女人就像煙囪裏冒煙,有的遇風雨就散了,有的幸運了能上得高些,可再高還是塵煙不是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