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1000招

  8 1000招


  奧馬哈 1939—1942年


  沃倫·巴菲特首次掙得的幾美分來自銷售口香糖。從6歲第一次賣口香糖的那刻開始,他就表現出對顧客毫不讓步的態度,這大大反映了他後期的風格。


  我有一個小小的綠色盤子,裏麵被分成了5個部分。我很肯定是我的姨媽伊迪絲給了我這個東西。這個東西能分裝5個牌子的口香糖,黃箭、荷蘭薄荷、綠箭等。我從祖父那裏買上幾包,然後挨家挨戶地向鄰居推銷這些東西。我過去經常在晚上做這件事。 注釋標題 Warren bought the gum for three cents a pack from his grandfather.

  我記得有一位名叫弗吉尼婭·麥考布裏的女士說:“我要買1片黃箭。”我說:“我們不拆著賣。”我的意思是我有自己的原則。直至今日,我依然記得麥考布裏夫人說她想要1片。不行,隻能一包5片一起賣。5片5美分,而她想在我這裏花1美分。


  做成一筆買賣是很誘人的事,但是還不足以誘惑沃倫改變心意。如果他賣1片給麥考布裏夫人,那他就得把剩下的4片賣給其他人,1片口香糖不值得這麽做或冒這個險。每賣一整包,他能賺2美分。他可以用手拿著這些錢,沉甸甸的,實實在在的。它們就是滾動的資金雪球的最初幾片雪花。


  沃倫願意拆開可口可樂的紅色包裝箱,在夏天的晚上挨家挨戶地叫賣。他跟家人度假時也一直賣,向那些在奧科博吉湖岸邊曬日光浴的人兜售。汽水比口香糖賺錢多了:每6瓶汽水,他能掙5美分。沃倫把掙來的硬幣自豪地塞進掛在腰帶上的一個棒球場形狀的鍍鎳零錢罐。當沃倫一家家售賣《星期六晚郵報》和《自由》雜誌的時候,他也帶著這個東西。


  零錢罐讓他覺得自己很職業,它代表著買賣過程中沃倫最喜歡的一個環節:收藏。雖然他主要收藏瓶蓋、硬幣和郵票,但他也收藏現金。他把硬幣放在家中的一個抽屜裏,有一次裏麵增加了20美元——父親在他6歲時給他的錢——所有這些都被記錄在一個小小的栗色銀行存折上,這是他的第一個銀行賬戶。


  到沃倫快10歲的時候,他和斯圖·埃裏克森開始在愛姆伍德公園的高爾夫球場賣二手高爾夫球——直到警察接到舉報把他們趕出球場。不過,當警察把這事兒告訴沃倫父母的時候,他們對此並不擔心。他們認為自己的兒子隻是有點兒野心勃勃。據他的姐妹說,作為巴菲特家的唯一男丁,早熟的沃倫帶有某種“光環”,能夠躲避掉很多討厭的懲罰。


  10歲的時候,沃倫找到一份在奧馬哈大學橄欖球比賽期間售賣花生和爆米花的工作。他穿行於看台,高聲叫賣:“花生——爆米花,5美分——5美分——5美分,買點兒花生、爆米花吧!”當時正在進行1940年總統大選,沃倫收集了很多不同的溫德爾·威爾基和查爾斯·麥克納裏的胸章,他把這些東西別在短袖上,他最喜歡的一句話是:“華盛頓不會,克利夫蘭不可能,羅斯福不應該。”這影射的是富蘭克林·羅斯福觸犯眾怒的第三次競選決定——至少對巴菲特家的人來說是這樣。雖然美國憲法當時對任期沒有限製,但美國人民抗拒“帝國總統”思想,至今依然如此。霍華德認為富蘭克林·羅斯福是一個通過嘩眾取寵而獲取民意的暴君。富蘭克林·羅斯福再連任4年的想法幾乎讓他作嘔。


  雖然霍華德發現就自己的偏好來說,溫德爾·威爾基太過自由化,不過他仍然期盼有人把羅斯福給“幹掉”。追隨父親政見的沃倫喜歡在體育館炫耀自己的威爾基和麥克納裏胸章。之後,他的經理把他叫到辦公室,告訴他:“把胸章摘下來,否則,你會激怒羅斯福的支持者。”


  沃倫把胸章收回圍兜裏,裏麵的1角和5分硬幣卡在了胸章的後麵。當他在比賽之後向經理匯報工作的時候,經理讓他把袋裏的東西都拿出來,胸章以及其他所有東西。之後,經理把這些東西一股腦兒地從櫃台上拿走,全部沒收。


  這是我經商的第一課。我難過極了。


  當羅斯福前所未有地第三次連任之後,巴菲特家更難過了。


  雖然政治是霍華德的主要興趣,賺錢次之,但對他的兒子來說,這兩個興趣的地位卻是相反的。沃倫一有機會就去父親的辦公室轉悠——辦公室位於古老、宏偉的奧馬哈國民銀行大廈——讀《巴倫周刊》上的《交易者》專欄文章,看父親書架上的書。他經常待在哈裏斯·厄漢公司的客戶房間。這家地區性股票經紀公司所在樓層比霍華德的辦公室低了兩層。在這家公司,沃倫發現能夠在“黑板上寫東西”——在大蕭條時期某個清閑的周六早晨,在黑板上寫上股票價格——令他癡迷不已。市場在周末仍然會交易兩個小時。客戶房間裏圍成半圈的椅子上坐滿了人,心情壓抑的人們無事可做,無精打采地看著電子顯示器上滾動的數字。有的時候,有人會跳起來,從這部許久不動的紙帶打點器裏麵撕扯出一些紙帶。沃倫和叔公弗蘭克·巴菲特以及舅公約翰·巴伯一起來這裏。弗蘭克不喜歡與人往來,在追求亨麗埃塔(已過世很久)時,輸給了歐內斯特,為此傷透了心。這兩位長輩一直以來都隻習慣於思考市場的單向趨勢。


  弗蘭克叔公認為市場完全處於熊市,而約翰舅公則持徹頭徹尾的牛市觀點。他們爭著吸引我的注意,想要證明自己是正確的。他們不喜歡對方,因此,彼此之間從不交談。不過,我坐在他們中間,他們會和我交談。我的弗蘭克叔公認為世界上的一切都將崩潰。


  每當有人走到椅子後麵的櫃台那裏,說“23美元買進100股美國鋼鐵”,弗蘭克總會用低沉的聲音說:“美國鋼鐵?它會跌到一文不值。”對經紀業務來說,這可不是一件好事。經紀公司不會把他趕出去,但是他們討厭他待在這個地方,這個辦公室可不喜歡賣空者。


  夾在兩位長輩中間的沃倫盯著那些模糊不清的數字。他看不清楚電子顯示器上的報價,家裏人因此發現他成了近視眼,並給他配了眼鏡。沃倫注意到,數字似乎會根據自己的某種規律變化。雖然他的叔公和舅公都很熱衷於把他拉到他們極端的立場,但沃倫注意到他們的看法和顯示器上出現的數字沒有任何聯係。他決定找出其中的規律,但並不知道該怎麽做。


  弗蘭克叔公和約翰舅公會爭著帶我去吃午飯,因為這意味著在某種程度上打敗了另一個家夥。我和弗蘭克叔公一起去古老的帕克斯頓酒店。在那裏,我們可以花25美分買到當天的新鮮食物。


  沃倫喜歡和大人待在一起,喜歡被他的長輩們爭來爭去。實際上,他喜歡被任何人這樣爭搶。他渴望吸引家裏親戚和父母朋友的注意力,尤其是他父親的關注。


  霍華德在每個孩子10歲的時候都會帶他們去東海岸旅行一次,這是孩子們一生中的重大事件。沃倫很明白自己想要什麽。


  我告訴父親,我想做三件事。我想去看看斯科特郵票和錢幣公司,我想去看看萊昂納爾火車模型公司,我想去看看紐約證券交易所。斯科特郵票和錢幣公司在47街;去萊昂納爾公司要走到27街附近;去紐約證券交易所,就一路走到市中心。


  1940年,華爾街開始從崩潰中複蘇,但氣氛仍然很壓抑。華爾街的人就像一群艱難求生的“雇傭兵”,在大部分同行倒下後,繼續戰鬥。他們謀生的方式似乎名聲不那麽好,因為人們腦子裏對1929年崩潰的記憶依然鮮活。雖然他們並不會四處吹噓,但其中有些人實際上非常優秀。霍華德·巴菲特把兒子帶到曼哈頓下城,拜訪了規模最大的經紀公司之一的負責人。小沃倫得以一窺這座碉堡的鍍金大門裏麵的情形。


  那次,我見到了西德尼·溫伯格,華爾街最有聲望的人。我父親以前從未見過溫伯格,他隻是在奧馬哈開著一家小小的經紀行。不過,溫伯格讓我們進去了,或許是因為跟著一個小孩子,我們大概交談了半個小時。


  在1929年的市場崩潰中,高盛將投資者誤導入一場臭名昭著的“龐氏騙局”,聲名掃地。作為高盛的高級合夥人,西德尼·溫伯格用了10年時間艱難地恢複公司的聲譽。沃倫對這些事一點兒也不知道,他更不知道西德尼·溫伯格是一個移民的後代,一開始是在高盛當小雜役,倒痰盂、清掃合夥人絲綢帽子上的灰塵。不過,沃倫一進入西德尼·溫伯格的胡桃木牆板辦公室——辦公室牆上掛著亞伯拉罕·林肯寫的信件、文件原件,還有林肯的畫像——他就確信無疑,自己正麵對著一位大人物。在拜訪的最後,西德尼·溫伯格做了一件事,給沃倫留下了終生難以磨滅的印象。


  我走出去的時候,他擁抱了我,說:“你最喜歡哪隻股票,沃倫?”


  到第二天,他也許會完全不記得這件事,但是,我會一輩子都記得。


  巴菲特一直都記得,這位華爾街的大人物如此關注他,似乎很在意他的想法。


  離開高盛之後,霍華德帶沃倫去了百老匯大街,然後穿過一片巨大的科林斯式的柱子,進入紐約證券交易所。在這個財富的殿堂,人們穿著顏色鮮豔的馬甲,在鋼鑄的交易台周圍大聲叫喊著,潦草地寫著。工作人員疾步前後奔走,紙片碎屑扔得滿地都是。不過,交易所餐廳的一個情景激發了沃倫的想象力。


  我們在交易所和一個叫安特·摩爾的荷蘭人一起吃午飯,他是股票交易所的職員,長得非常英俊。午飯後,一個人拿著個盤子走了過來,盤子裏放著各種不同的煙草葉。安特·摩爾選出自己喜歡的煙葉,那人給他卷了一支煙。然後我想,是的,沒有什麽比這更好了——定製香煙。


  香煙喚起了沃倫數學頭腦的想象力。他對吸煙真的是毫無興趣。不過,做個反向的邏輯推理,沃倫明白了雇用一個人做這樣一件小事所隱含的意義。如果說花錢雇用這個人是合理的行為,這勢必意味著,即使全國的大多數人民依然深陷大蕭條不能自拔,但這個卷煙工的老板正在大筆地賺著錢。沃倫馬上就領悟到這一點。紐約證券交易所裏的資金流源源不斷,就好像河流、噴泉、小瀑布和洪流,所以這裏的交易員能夠雇用一個人就幹卷煙卷這麽一件事,隻為滿足個人喜好。


  就在那天,就在他看到那個卷煙工的時候,對未來的預期圖景就此植根於沃倫的腦中。


  當沃倫回到奧馬哈的時候,他一直保留著這個預期,而如今他已足夠成熟,可以設想自己的目標,並以更加係統全麵的方式實現目標。沃倫還是享受著普通男孩的娛樂休閑,打籃球、乒乓球,收集錢幣和郵票。全家陷入對小個子、親切的外祖父約翰·斯塔爾的哀悼——享年73歲,是沃倫生命中失去的第一位親人。盡管如此,他還是滿懷激情地工作,為了前方可預期的未來。他要掙錢!

  錢可以讓我獨立。然後,我就可以用我的一生去做我想做的事情。而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為自己工作,我不想讓別人主導我。每天做自己想做的事,這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助他一臂之力的工具很快落入他的掌中。一天,在本森圖書館,一本書在書架上向他招手,銀色的封皮閃爍著光澤,如同一堆錢幣,暗示著其內容的價值所在。被書名吸引,沃倫打開這本書,立即就被迷上了。書的名字是《賺1000美元的1000招》,換句話說,能賺100萬美元!

  封麵上有一張照片,一個小個子男人凝視著一大堆錢幣。


  “機會在敲門。”書的正文第一頁這麽寫著,“在美國曆史上,對一個以小額資本開始創業的人來說,時機從未像現在這樣有利。”


  多有想法啊!“過去,我們都聽到過大量關於時機的故事……和今天等待那些有膽識、有謀略的人的機會相比,昨天的機會根本不算什麽。今天創造的財富會令億萬富翁奧斯塔和洛克菲勒的財富相形見絀。”這些文字描繪出一個天堂,浮現在沃倫·巴菲特的眼前,他更快地翻動書頁。


  “不過,”這本書警告說,“沒有行動,就不可能成功。要賺錢就要開始行動……美國有成千上萬想要發大財的人都無法如願,因為他們都在等待。”行動!這本書如此勸誡,並說明了如何展開行動。《賺1000美元的1000招》裏有大量實用的商業建議和賺錢的想法,以“金錢的故事”開篇,文字通俗易懂,文風親切樸實,就像一個人坐在門廊上和朋友談話。書的有些想法存在局限,如山羊奶酪業和玩具醫院,但是很多都很實用。抓住沃倫的一個想法是本尼威特秤。如果沃倫有一台稱重器,他會一天稱體重50次。他認定其他人也會付錢這麽做。


  稱重器賺錢的道理很容易理解。我會買一台稱重器,然後用利潤買更多的稱重器。無須太久,我會有20台稱重器,每個人一天稱50次。我想,錢就放在那兒呢。 注釋標題 Buffett later said,in an intervieon. 錢又生錢,還有什麽比這更來錢呢?

  “複利”的想法深深觸動了沃倫,這很關鍵。這本書告訴他,他可以掙1000美元。如果以1000美元起家,每年增長10%:5年內,1000美元會變成1600多美元;10年內,會變成將近2600美元;25年內,將超過10800美元。


  當固定增長率逐年變大的時候,數字會發生爆炸性增長,這就是一小筆錢如何變成一大筆財富的途徑。沃倫可以清晰地構想這些錢的複利未來,正如他把雪球滾過草坪而讓雪球變大的道理一樣。沃倫開始從不同的角度思考時間。複利把現在嫁給了未來,如果若幹年後,1美元成了10美元,那在他的腦子裏,這兩個數字之間沒有任何區別。


  坐在朋友斯圖·埃裏克森家的門階上,沃倫宣布自己在35歲的時候將會是一名百萬富翁。一個孩子在大蕭條的1941年說出這種話,真是大膽放肆,而且聽上去近乎是在犯傻。不過他的計算——還有那本書——表明這件事是有可能的。沃倫有25年的時間,他想要更多的錢。而且,他相信自己能夠做到。他一開始賺到的錢越多,資金複利增長的時間越長,他實現目標的可能性就越大。


  一年之後,他創造出實現夢想的關鍵因素。讓家裏人感到好玩和吃驚的是,到1942年的春天,沃倫已經有120美元了。


  姐姐多麗絲被招募為合夥人,沃倫為自己和多麗絲買了城市服務公司的3股優先股,一共花了114.75美元。


  我買的時候並不了解那隻股票。


  沃倫隻知道那是父親霍華德最喜歡的一隻股票,很多年來他都在向客戶推薦。


  那年6月,市場走勢低迷,一路下行。城市服務公司的優先股股價從38.25美元跳水到27美元。沃倫說,在上學的路上,多麗絲每天都“提醒”他,他的股票正在下跌。沃倫覺得壓力大得可怕。因此,當股票最後回升的時候,他以40美元賣出,為他和多麗絲賺了5美元。“那個時候,我才了解到,沃倫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多麗絲回憶說。不過,城市服務公司的股價很快就漲到202美元。沃倫學到了三個教訓,並把這段時期作為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時期之一。第一個教訓是,不要過分關注股票的買入成本。第二個教訓是,不要不動腦筋地急於抓住蠅頭小利。如果他能更耐心一點兒,就能賺到492美元,他對此一直耿耿於懷。從6歲開始,他幹了5年活兒才積攢下120美元買了這隻股票。沃倫意識到,以那會兒從出售高爾夫二手球、在棒球場販賣爆米花和花生中賺到的錢為基準來計算,要把“丟失”的利潤賺回來,得用好多年。他將永遠、永遠、永遠地記住這個錯誤。


  第三個教訓是關於投資他人資金的——如果他出現投資失誤,那可能會有人因他而煩惱和不安。因此,他不想對其他任何人的資金負責,除非他非常確信自己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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