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任重而道遠
鄉衛生院沒病房，說難聽點，比個大點的藥店都不如。
加上現在這個家庭條件，實在供不起夏芸住院的。
好在老鼠藥都吐幹淨了，也打了抗毒血清，隻需要在家休養幾天，就能恢複過來。
離開衛生院的時候，天色已經蒙蒙亮了。
但昨晚沒吃飯，又忙活了一晚上，葉歡隻覺得餓得有些頭暈眼花了。
此刻隻想找點東西吃……隨便什麽都行，哪怕是樹皮。
他現在多少有些明白，舊社會沒吃的，餓得啃樹皮，吃白泥巴時候的狀態了。
隻是回到家，翻箱倒櫃找了一大圈……竟沒找到任何能入口的東西。
不由得歎了口氣……但凡有能吃的，昨晚也不至於隻是給夏芸母女倆吃稀粥了。
也難怪夏芸會想要自殺……這種條件，餓死和毒死，沒啥區別。
用家徒四壁，一貧如洗來形容絲毫不為過……多看一眼，都覺得糟心。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是先找點吃的填飽肚子再說！
正盤算著上哪兒找點吃的，突然響起的敲門聲，驚醒了葉歡。
“歡哥在家沒？”
打開門，就看見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男人站在門口。
葉歡在腦海裏稍微思索了下記憶，回想起來。
這人叫蔣建軍，是夏芸的表弟。
自夏芸生了孩子過後，要照顧孩子，隻能幹點零散的活兒賺工分。諸如養蠶、采桑葉、采茶之類的……
但幹這些工分本就少，分到的口糧哪夠一家三口吃的？
除了去外麵借米外，就靠著母親胡翠蘭接濟，蔣建軍一家也沒少幫襯著。平日裏沒少送糧食和菜過來。
但這年頭誰家都吃不飽，哪有多餘的給別家？
理清了記憶後，葉歡趕忙把門拉開。
蔣建軍提了一籃子，也不知道裏麵裝的什麽東西。
看見人後，蔣建軍立刻問道：“歡哥，昨天收穀子，順手抓的一籃子黃鱔泥鰍啥的，這不想著你們家沒啥吃的嘛，我媽叫我給你們送過來。”
“雪中送炭啊！”
葉歡就差激動得抱著蔣建軍喊一聲，救命恩人。
籃子裏裝了十多條黃鱔，個頂個都拇指粗，最大的能有一兩斤了。
這要是在前世，葉歡所熟悉的那個年代，抓到這麽大一條黃鱔，都能拍個短視頻發到抖音快手，吸引好幾萬的流量了。
可放80年代，卻不是什麽稀罕事兒。
“表姐呢？”
蔣建軍問道。
“生病了，床上躺著呢。”
葉歡沒敢說夏芸吃老鼠藥自殺的事情，隨便答應了一句過後，就提著籃子進了灶屋，吩咐道：“軍子燒火，我殺黃鱔。”
趁著閑工夫，一邊和蔣建軍閑聊：“這玩意兒田裏很多？”
“那可不？”蔣建軍撇撇嘴，不以為然：“多得很，頭天晚上去田裏踩個泥坑兒，灌點水，第二天滿坑的黃鱔泥鰍。”
“這玩意兒不好吃，逢上秋收，一天隨隨便便就抓十幾斤，都拿去喂母豬催奶了。”
葉歡笑了……黃鱔泥腥味重，沒料酒又少油少鹽的，能把這玩意兒做好吃了才怪。
對於80年代的農村人來說，啥能填飽肚子，啥就好吃！
一盤黃鱔煮出來後，葉歡試了試，的確難吃……沒啥肉，口感也跟泥巴一樣。
好在是勉強填飽肚子了。
打了個飽嗝後，又兩碗黃鱔湯，囑咐青青吃完後，再去喂夏芸。
而他自己，則是把目光重新落在了蔣建軍身上。
“軍子，今天別去上工了，跟哥去抓黃鱔去。”
蔣建軍被太陽曬得漆黑的臉上看不出啥表情來，嘟囔道：“抓這玩意兒幹嘛？又沒人吃，生產隊裏也不收這玩意兒……”
“這你就別管了，信哥的，沒錯。”
其實葉歡也沒有把握……
二十一世紀，黃鱔泥鰍龍蝦這類水產早已經成了暢銷貨。隨隨便便都能賣二三十一斤，大部分菜市場還供不應求。
但現在可是80年代……也不知道這東西究竟能不能讓這個貧窮的家庭翻身。
他感覺任務艱巨。
要改變居住條件，要改變全家條件，要給夏芸母女倆一個美好的生活，都需要去賺錢，一分鍾都不能等下去。
俗話說得好，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既然立下了誓言，就不能坐以待斃，棗鄉說不定都偷偷大包幹了。
單憑在大隊幹活掙那點工分，這個家將永遠貧困無翻身之日。
心裏迫不及待的想著去賺錢，哪怕為了明天不再喝稀飯涼水填肚子，任何有可能賺錢的路子，葉歡都想嚐試一下！
作為農村長大的孩子，葉歡當然有抓黃鱔的經驗。
最好的辦法就是，編一個有口，帶倒刺的竹籃，竹籃裏放點炒好炒香的螺螄肉，蚯蚓肉之類帶腥味的東西，在水田裏放一夜，第二天早上去收，大都能收一竹籃的黃鱔。
但現在編竹簍貌似有些晚了。
他找了根細鋼絲，彎成一個小鉤，鉤子上掛上蚯蚓。
這玩意兒可是釣黃鱔的神器！
再扛著鋤頭，手裏拿著黃鱔鉤，和蔣建軍再次出了門。
這個年代沒有農藥汙染，但也沒人稀罕田裏的這些玩意兒。
一群生產隊秋收的人，大老遠看著葉歡蔣建軍兩人，在田坎上摳摳摸摸的，也一陣指指點點。
“這兄弟倆幹啥呢？尋金子不成？”
“尋啥金子？怕是餓昏了頭，釣黃鱔回家吃呢……這歡子恐怕又喝醉了，有這膀子力氣，跟著生產隊賺點工分，不比尋那玩意兒強？”
“你管呢？人家一家子過啥日子，跟你有屁關係？隻要他們家啊，別上咱們家借米借油就行了。”
這些人議論了幾聲過後，覺得沒啥意思，又埋頭繼續割稻穀了。
倒是葉歡卻抓得興起。
幾個小時的功夫，提簍裏就裝了好幾十斤黃鱔。
到中午太陽毒了，葉歡才收手。
又用鋤頭在田裏有水的地方挖了十幾個深坑。
再在田裏摸了幾個大螺螄，敲碎了隻要肉。再把剩下的蚯蚓搗碎，簡單的燒了下，燒出點腥味來。
胡亂的撒進坑裏。
做完這些後，才去河溝裏把一身的泥巴洗幹淨。
“好了，後半夜來收黃鱔，下午的時候抓幾根肥點的黃鱔，熬成湯給你表姐喝。”
葉歡回去後就著手煮飯，打算煮好了給夏芸喝。
剛把黃鱔殺好，蔣建國又過來了，還送了一調羹豬油過來。
“歡哥，你還真打算拿這玩意兒當飯吃啊？”
蔣建國看葉歡弄得興起，又是一陣撇嘴：“這玩意兒也不能填肚子，也不能當頓吃啊，多吃兩頓就膩了，沒油，心裏燒得慌。”
葉歡歎了口氣……但凡能有別的吃，誰會天天想著吃這東西？
但眼下不是沒有辦法嘛。